羅冬梅目前的工作,多少有點義務幫忙的意思。
但也讓她提前熟悉了家具廠的一切,順便心裏有了個底。
畢竟堂堂一大學畢業的高材生,舍棄那些鐵飯碗,來到一個名聲并不大顯的家具廠,圖啥?
總不能圖眼下這二三百的月工資,圖跟着一幫初中文化都沒有的女工們打交道,圖混在一群糙老爺們群中打轉吧?
所以這一番談話,吳遠聽得出來。
羅冬梅算是找到了家具廠這份工作中的蜜糖。
有了這份蜜糖,至少能保證曼迪菲家具廠留得住人。
然而吳遠覺着還不夠,還要在這蜜糖外面,裹上一層巧克力。
讓蜜糖的層次更豐富,讓蜜糖的味道更久遠。
隻是在他正要開口之前,羅冬梅倒是先問起了他問題。
“老闆,我可聽說了。如今馳名全國的著名家具品牌盼盼,也是您名下的。爲什麽不讓盼盼家具走出國門,而讓名聲不顯的曼迪菲家具主打外貿呢?”
李青也露出注意傾聽的神色。
畢竟是大學生問的問題,就是有水平。
即便是聽不懂,也覺着很厲害。
但在李青眼裏,老闆是更厲害的人物。
什麽事情在他手底下,都跟玩兒似的。
她可聽說太多老闆的豐功偉績了。
然而吳遠一開口,卻讓李青失望了。
吳遠把問題抛回去道:“你覺着呢,未來的外貿部經理?”
羅冬梅卻沒在意‘外貿部經理’的調侃,而是認真思忖道:“我聽苗苗主任提起過,曼迪菲家具和盼盼家具有着不同的市場定位,這會不會是原因之一?”
吳遠先肯定了一句:“要不說你們高材生的腦子就是好用。”
接着又追問:“還有呢?”
羅冬梅再度皺眉思忖道:“莫非還有沾芬迪家具光的緣故?”
“對喽!”吳遠停止了啓發式問答,開始做總結道:“如果你觀察的夠仔細,應該看得出來,盼盼家具和曼迪菲家具在款式上存在很大差異。”
“其中很大一個原因,盼盼家具是根據國内普通老百姓喜好設計生産的。而曼迪菲家具主攻中高端市場,這方面被進口家具的審美所把控。”
“所以某種程度上來,曼迪菲家具就是碰瓷芬迪家具而生的。而芬迪家具久經國際市場的考驗,那麽曼迪菲家具外貿也就有了市場基礎……”
吳遠的侃侃而談。
行政部李青倆眼迷亂地聽了個熱鬧。
羅冬梅卻越聽越明朗,明朗到她發現,做生意,搞貿易這一塊領域中,竟然也有許許多多的道理、門道來。
而眼前這位自己的老闆,雖說一直口口聲聲說是土包子出身。
但卻真應了孔子那句話‘三人行,必有我師焉’了。
這就是自己的師父。
聽着吳遠一通解釋之後,羅冬梅不喜歡拍馬屁,卻也另辟蹊徑地誇贊道:“老闆,按說發生這種事,芬迪應當對咱們不死不休的。真沒想到,您卻還能促成雙方的合作。您真是太厲害了!”
羅冬梅說完,又想到薩拉對于自家老闆的愛慕,心裏一嘀咕。
心想着,這話會不會說偏了?
不料吳遠大大方方地接下來,不僅接下來,反而啓發她繼續思考道:“這個問題就留給你做課後作業了。”
一番談話,戛然而止。
卻令羅冬梅意猶未盡。
吳遠眼見着蔺苗苗到來,就轉身帶走了蔺苗苗,到另一間辦公室談話,了解情況。
相比于羅冬梅和李青的幹勁十足。
蔺苗苗卻顯得有些蔫頭耷腦,後勁不足。
對于自己這個大外甥女,吳遠前世今生都拿捏慣了。
一上眼,就知道她哪根弦松了,哪根弦該緊了。
“有煙沒?”吳遠在隔壁辦公室坐下,手頭沒水,桌上沒煙。
總不能就這麽幹唠,所以就提點了大外甥女一句。
結果蔺苗苗壓根不開竅,打着哈欠道:“老舅,這才一大清早的,抽什麽抽?舅媽說了,叫你少抽點。”
這話說得,看樣子隻能幹唠了。
吳遠靠在椅背上,倆腿交疊在一起,往辦公桌上一放,雙手十指交叉在一起,放在肚皮上道:“如今曼迪菲這邊,代工訂單和自有訂單雙線開花,國内市場和國際市場齊頭并進,形勢大好,也是時候完善一下廠裏的領導任命了。”
不談組織架構,因爲吳遠怕這大外甥女聽不懂。
這個概念,确實有些超前。
但一說領導任命,三歲小孩都懂,更别提二十歲的小孩了。
“老舅,你抽煙!”
“老舅,你要不要喝水?”
“老舅,你肩膀酸不酸?外甥女給你捶捶腿?”
别問爲什麽肩膀酸要捶腿。
反正一聽這話的蔺苗苗,簡直客氣得像個外人。
但吳遠很受用。
他需要這個客氣,需要這個老闆的權威。
點上了煙,吳遠任由大外甥女捏了一會肩,這才老氣橫秋地道:“之前給你畫的餅,自然是要實現。不管怎麽說,我也是你老舅。”
“眼下曼迪菲家具廠到了最關鍵的時候,從現在到年底,如果各方訂單都能妥善地消化,同時保持安全生産到年底,你跟大師兄的副廠長,肯定是穩了。”
“你這麽年輕,别總是一幅睡不着的樣子,像什麽領導?對不對?”
“年紀輕輕的,不打起勁頭好好幹,你睡得着麽?”
一番話,PUSH得蔺苗苗隻有點頭的份。
點頭之餘,倒還不忘問道:“老舅,石琳姨妹也幹得不錯,到時候你是不是也給她弄個官做?讓她長點自信,别總是把一幅把鄉下人寫在臉上的樣子。”
吳遠心懷甚慰。
不錯。
這個時候,還能想着石琳。
“石琳要是幹得好,你提拔她就是了。在我這兒,舉賢不避親,但也别任人唯親。關鍵是她有沒有這個‘賢’。有,一切都好說。沒有,你這樣做,反而等于把她架在火上烤。”
跟蔺苗苗談完,吳遠又把大師兄何運輝找來。
談了類似的一番話,自然也換了種方式。
看着倆人都幹勁滿滿地投入到工作中去,吳遠這才坐車離開。
目送着老舅坐車離開,蔺苗苗這回頭一琢磨。
聊了半天,這不還是一大餅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