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學校正上着課,宋老師突然過來,吳遠不知道爲什麽。
可一見到車把上的那倆隻鴨子,就什麽都明白了。
“孩子幹媽,你這是弄啥哩?”
吳遠這大荷蘭的口音一出口,伴随着跺腳氣急的樣子。
逗得宋春紅當場一個沒繃住,側過臉去笑。
笑完之後,才又恢複繃臉道:“我今天是以宋老師的身份來的,我媽說了,這教師編,值得我們家給你送一輩子的鴨子吃。”
好在這時候,媳婦楊落雁已經迎接出來了。
這倆女人,倒是親如姐妹似的。
楊落雁直接帶着宋春紅到門口的豬圈邊上,眼見爲實道:“吃不完,根本吃不完。”
宋春紅卻趁機在解着鴨爪上的繩扣道:“倆孩子正需要營養呢,這兩隻是母鴨子,留着下蛋,腌鹹鴨蛋正好。”
最終楊落雁沒攔着,任由宋春紅通過網罩的縫隙,把倆隻母鴨子塞了進去。
反正主動權在我。
晚上替倆孩子送禮過去的時候,捎帶着補上就是了。
宋春紅轉身過來,就見小江和玥玥打樓裏飛奔出來,直往她懷裏撲。
尤其是小江這孩子,一馬當先的。
被宋春紅抱在懷裏還不算完,小臉在幹媽的脖頸上拱來拱去的,甚是親昵。
看得楊落雁都咬着牙,牙縫裏往外繃着小兔崽子四個字。
一轉身,就見吳遠提溜着貢菜和紙錢出來。
準備趁着消食的機會,把紙錢給燒了。
以往吳遠都是八月十五當天燒的,燒完了吃晚飯。
可明兒要去丈人家,家裏這邊的事情,就想着先做了。
宋春紅把小江放下,又把玥玥抱在懷裏親昵了一會,做到雨露均沾。
這才跟楊落雁說:“我這學校裏馬上有課,就不多坐了。”
劉慧也打樓裏出來,打了招呼。
宋春紅這才把車子推出來門,輕盈地從前杠上了車,飄然離去。
而先一步提溜着紙錢和貢菜出門的吳遠,一直留着心。
留心身後的自行車。
果不其然。
人剛走到肖家後面的村道上,就見宋春紅騎着車子追上來了。
然後一如既往地,想要‘創死’他。
還好他早有準備地跳開了。
宋春紅百口莫辯的,這車刹,明明遇到楊支書的時候還挺靈光的。
偏偏遇到吳遠就是不好使。
自己都提前刹了,依舊鬧出這般的誤會。
吳遠笑着調侃道:“宋老師,宋校長,按說你這人都瘦了,連帶着車子的慣性應該更小了。怎麽撞起我來,反而更加刹不住了呢?”
“我是不是哪兒得罪你了?”
宋春紅在課堂上伶牙俐齒的,但在吳遠面前,不好使。
“哪有?這刹車時靈時不靈的,實在是叫人摸不着頭腦。”
說着,還氣咻咻地拍了一下車刹把。
似乎車刹把能感覺到疼似的。
說話間,就回到村辦小學門口了。
吳遠似乎認可了這解釋,直接略過這話不提,徑自努努嘴道:“我走了,你忙。”
眼見着宋春紅進了校門,吳遠繼續往前走。
就見董大成在自家後面的菜園子裏擡起頭來問:“吳老闆,上陵燒紙,怎麽不把那車開着,也好叫吳大先生見識見識,你如今比他當年更威風。”
吳遠腳步不停地回道:“大成哥,你這話可不對。老爺子當年身邊跟着一個警衛排,七八杆槍的,哪是我一輛車能比的?”
董大成若有所思地道:“說得也對。不過如今你的風光,在咱北崗也是獨一份,不比老爺子當年叱咤蘇北片區的差啦。”
說起老爺子這叱咤而又風雲的半生,确實比大多數人更精彩。
可那畢竟都是過去式了。
随着老爺子的故去,一切都塵歸塵,土歸土咯。
吳遠站到仿若如新的陵寝前,腦海裏想的正是這些。
三棵勁松格外挺拔,蔥蔥郁郁,像是在歡迎吳遠的到來。
池子裏殘留着新近燒過的痕迹,應該是昨兒三姐讓三姐夫熊剛提前過來燒的。
“爹,娘,跟你們說說,咱這一大家子,如今的近況……”
吳遠一邊碎碎念着,一邊繞陵一周,收拾落葉,順帶着打掃一圈。
碎碎念中,從倆孩子認了幹親,到大姐家苗苗和大姐夫蔺先學的動靜,全都事無巨細地說了一遍。
聽上去,像是自言自語。
可看着青松搖曳的勁兒,吳遠總覺着,幂幂之中,有所回應似的。
随着火光亮起,燃盡的紙錢扶搖直上,打着旋兒地往西北方向飛去。
吳遠就更覺着,老爺子和老太太收下錢了。
而且這回收的比以往更多一些。
至于另外兩座老祖宗,收的也不少。
接着吳遠挨個地進貢了點菜,磕了頭,這才提着笸籮往回走。
隻是他沒有沿着原路返回。
而是直奔村部西頭的那條直通二道梗子的土路,繞到村部西邊而回。
結果走到村部門口時,卻見門口小賣部的閑人少了一半也不止。
這還包括蹲在小賣部門口的李會計和老許頭在内。
“許叔,李叔,人呢?”
老許頭搖搖頭,默默地接過吳遠遞來的華子。
李會計接華子的同時,卻煞有介事地道:“我覺着,是受你早上的刺激了。一個兩個都上街裏找活幹去了。”
吳遠失笑道:“李叔,這鍋我可不背。”
李會計續道:“反正不知真的假的,一個兩個的,都說日子不能再這樣過了。”
興許這就是先富帶動後富的示範作用?
當然,吳遠并沒多想。
接着左右四顧道:“爹人呢?”
老許頭吐了口煙圈出來道:“上縣裏買菜去了,明天不是過節麽?”
吳遠不由苦笑,哪有下午去買菜的道理?
況且,幾個小家,各家帶點食材上門,一桌席面,就綽綽有餘了。
哪還需要他老人家親自出馬?
而且這也不是他擅長的事兒。
耳聽着吳遠實話實說的,老許頭認認真真地道:“這事,确實受你影響。老楊頭常說,你飯菜做得好,也沒耽誤你掙錢。”
吳遠就手給倆人又散了一圈煙,接着起身道:“二位,我可不聽你倆拿我打趣了。”
李會計跟着起身道:“真滴,你别不信哪!”
相比之下,老許頭就淡定多了,一開口就把吳遠留住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