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于吳先生在和薩拉女士之間的談判磋商中,極具侵略性這一點的特征,胡瑤作爲翻譯是早就習慣了。
從她做薩拉翻譯這麽些年來,從沒見過薩拉在面對其他人的時候,表現得如此弱勢。
即便是面對意呆利領事維特和達維恩,也不例外。
胡瑤有時候忍不住會胡思亂想。
薩拉這是圖什麽呢?
圖一段注定沒有結果的露水跨國姻緣麽?
不過話說回來,跟吳遠接觸的久了,胡瑤也不得不承認,這個華夏人有着他獨特的人格魅力。
文化程度不高,但卻有着遠超同時代人的格局和戰略眼光。
對于老外,從不高看對方一眼。
就跟對待普通人一樣的态度。
有時候連她這個國人,都看不下去。
片刻後,薩拉深吸一口氣,面色凝重地道:“吳,很抱歉,這一點我無法跟你保證。但我可以向你保證,我會認真地和總部溝通這個問題。”
“好吧。”
吳遠本來就是有棗沒棗地打一杆子,至于結果,還是要靠手藝說話。
對于手藝,吳遠是有十足信心的。
芬迪這種國際奢牌,其實強就強在設計上。
隻要曼迪菲能和芬迪建立進一步合作的話,吳遠高低得在自己的曼迪菲家具廠培養出幾名家具設計師出來。
等到酒菜上桌,雙方的業務,都談的差不多了。
以至于接下來的飯局,相對的輕松愉快。
薩拉在談完了上海的天氣之後,轉而問起道:“吳,你對華夏未來的發展怎麽看?”
其實這一點,也是決定總部和曼迪菲合作上有所保留的重要原因。
不料吳遠卻信誓旦旦地道:“我對華夏未來的發展,是充滿信心的。否則的話,就不會在家具、家裝以及建築家居多個行業深耕發展了。”
薩拉卻饒有興緻地道:“其實以你的見識和手腕,哪怕是到亞太,到歐洲也都會有很好的發展。”
胡瑤翻譯這話時,略顯遲疑地看了看雇主薩拉。
好家夥,你這算盤珠子打的,連我都聽出來了,人家吳老闆能聽不出來?
但是沒辦法,身爲翻譯,不能有自己的主觀意識和判斷。
反正被拒絕的話,丢臉是她自己。
不料聽完胡瑤的翻譯,吳遠卻沒有直接拒絕,而是模淩兩可地道:“或許吧,有機會會的。”
然而這般敷衍式的回答,卻讓薩拉當即興奮起來。
對于餐桌上一直不敢嘗試的辣子雞,勇敢地伸出了調羹,結果一不小心,帶着個紅辣椒進嘴裏,當時就被辣的檀口微張,哦哦個不停。
其實吳遠也不是敷衍。
憑啥意呆利家具能進入華夏市場,咱華夏家具就不能進入歐洲市場呢?
沒這個道理。
胡瑤體會不到他的這種野望,自然也就覺着他是在敷衍薩拉了。
一頓飯吃得差不多了。
吳遠以抽煙爲借口,出了包間去簽了單。
回頭的路上,好巧不巧地碰見楊衛國從包廂裏出來。
好家夥,吳宮大酒店成爲三羊開泰地老窩了。
怎麽每次過來,都能遇到?
不過他跟楊衛國并沒有話說。
而此時的楊衛國正因爲在股市中接連斬獲,而信心無比膨脹的時候。
自然也是有所自持。
所以雙方這一突然碰面,能點個頭,已經很不容易了。
楊衛國身後的包廂裏,一桌子的人。
吳遠沒有看,但也聽得出楊懷定那極具特色的聲音,夾雜其中。
結果回到包廂不久,楊懷定就自帶酒杯過來,敲響了包間門。
楊懷定進門一看,吳老闆正在和一十分熱火的大洋馬吃飯,自己就算是有心過來敬個酒,會不會也太不合時宜了。
但是來都來了,總不能退回去。
“吳老闆,好久不見,我過來敬杯酒,敬完就走。”
楊懷定一開口,就表達了不打擾你好事的意思。
畢竟吳老闆多少也算是爲國争光了。
不料薩拉卻聞言看過來,一臉好奇的樣子。
吳遠隻好居中,簡單給雙方做了個介紹。
結果就愈發笃定了楊懷定心中‘爲國争光’的判斷。
畢竟這位外國友人的身材太過熱火,不容小觑。
敬完酒後,楊懷定還是連連跟吳遠談着老話道:“吳老闆的話,有機會一起坐下來吃頓飯。我始終相信,我們是有共同話題的。”
吳遠也不多說,隻是連道:“一定一定。”
回到自己的包廂,楊懷定免不了受到楊良正和楊衛國的揶揄。
說他是熱臉貼人家冷屁股。
不是一路人,尿不到一個壺裏去。
說得楊懷定也有些惱火道:“達者爲師!吳老闆如今身家過億,不僅在上海灘,而且在首都,都小有名氣。我就算是熱臉貼冷屁股,又怎麽了?”
話裏有了些許火藥味。
剛加入圈子不久的“艦隊司令”蔡鐵羊,居中調和道:“多個朋友多條路,敬杯酒也不是什麽大事。都别上火,别往心裏去。咱們喝……”
都是上海圈子裏第一幫炒股的大戶,日常交流聚會已經成了他們工作的一部分。
但唯獨在談及吳遠時,容易引發不快和争端。
單是蔡鐵羊加入這個圈子不久,就已經見證了好幾次了。
爲此,有人把蔡鐵羊列入‘三羊開泰’,成爲‘四羊方尊’,他都沒樂意。
依舊以‘艦隊司令’自居。
與此同時,薩拉饒有興緻地問起道:“吳,你也有在炒股麽?”
吳遠拍拍手道:“多新鮮呢,實業做到一定程度,多餘出來的現金流,放着是一種極大的浪費。自然是要拿來做一定的投資,産生收益。”
“股市是其中一種,我沒理由拒絕。”
得到肯定的回答,薩拉不由贊歎道:“吳,你的理念太現代了。很難想象,你是如何在華夏這片落後的土壤上,形成發展出如此現代完備的理念。”
接着思忖着搖搖頭道:“我真的想不出來,我能得到的唯一答案,就是,你是天才。真的!”
胡瑤在翻譯這番話的同時,也不得不承認薩拉的邏輯,無可挑剔。
别說吳遠是來自外地的鄉巴佬了。
就算是上海本地人,也鮮有吳遠這般超前現代的認知和理念。
至于國内股市造就出來的那一幫炒股大戶,在她看來,不過是時代的幸運兒罷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