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了車,吳遠卻沒往樓上走。
而是轉身往外走去。
馬明朝就要鎖上車門跟着,卻被吳遠打發走道:“你也累了一天了,早點回去休息吧。我就是到外頭買份報紙。”
于是馬明朝開着車子,跟在自家老闆後面,出了小區。
吳遠來到葛大爺的報刊亭,買了份新民晚報。
葛大爺眼睑微擡,喲了一聲道:“回來了?你可有日子不見了。”
吳遠散了根華子過去道:“這麽熱的天,還不早點收攤回去歇着?”
葛大爺覺着你說得不對,向你投來一個嫌棄的眼神道:“這晚上才是正涼快的時候,要歇也是晌午回去歇着啊。”
“你說得對。”
吳遠放下錢就往回走。
教職工小區門口這條路,确實是晚上比白天人多。
尤其是年輕而富有朝氣的大學生,從同濟校園冒出來,給這條略有年代感的老道路,帶來了别樣的生機和活力。
不少大學生懷抱着熊貓盼盼。
更準确地說,應該是穿着印有亞運會吉祥物的文化衫。
廉價而富有時尚。
在這其中,追求品質時尚,穿着芙蓉衣巷品牌的一步裙,反倒是另類。
吳遠拐進小區,也碰見不少面熟的,願意跟他這個滿是銅臭之氣的生意人打招呼的大學老師,或教授。
即便隻是點頭之交,這種招呼也讓吳遠感到心情愉悅。
看來曾經被他摒棄的虛榮心,又有冒頭的迹象來。
經過這麽一圈溜達,感受着市井氣息的充分浸染,吳遠才感覺到,自己的身心,終于切換到處于上海的狀态了。
回到小區,爬上三樓。
吳遠剛掏出鑰匙,對門倒是先行打開了。
不過這回開門的不是呂歡,也不是付秋,而是呂文清呂老哥。
“先前聽見車聲,就覺着是你。結果半天不見你上來,幹嘛去了?”
吳遠揚了揚手中報紙:“出去轉了一圈。”
“先别開門了,快過來。”
吳遠訝然失笑道:“呂老哥,今晚我是真不行。”
“什麽行不行的,誰叫你喝酒了?”
吳遠這才如釋重負道:“不打擾嫂子跟孩子吧?”
付秋的聲音傳來道:“吳老闆快進來坐,都是街坊鄰居的,有什麽打擾不打擾的。”
吳遠進了門,就見餐桌上放着一盤花生米。
呂文清也沒有在喝酒,隻是花生米旁邊放了一壺茶。
乍看起來,是比過去寒酸了。
但除卻餐桌上不開,吳遠目光打量了其他的布置,卻發現了新的玄機。
原先呂老哥挂牆上的那些窮酸字畫,都被收起來了。
取而代之的是,各種精美裝裱起來的書畫。
像是家和萬事興、大展宏圖這些。
如果說書畫不排除是呂老哥,興之所至下的新作品,那麽牆角的落地春蘭櫃機,就絕對能說明問題了。
怪不得屋裏清清涼涼的。
吳遠坐下之後,付秋已經把泡好的熱茶端過來了。
嫂子身上倒是沒追求潮流,穿什麽公關裝和一步裙。
但腿上穿得卻是健美褲。
至于是不是芙蓉衣巷的,吳遠并不方便盯着看。
不過呂文清很快給了吳遠以佐證。
直接打開餐桌旁邊的角櫃們,露出裏面茅台道:“吳老弟,這茅台我攢了一箱,就等你回來痛飲一番了。”
吳遠笑着道:“呂老哥,以你現在的實力,天天喝茅台,也不是多大問題。”
呂文清忙壓低聲音道:“關鍵是你嫂子不讓喝。隻有跟你小酌,她才不會說什麽。”
“敢情我就是個擋箭牌呀!”
“不不不,也是真想跟你喝,吳老弟。”
說着,把面前的花生米往前一推道:“嘗嘗,你嫂子做的五香花生米,那是一絕。”
吳遠就和呂文清一樣,捏一顆花生,飲一口熱茶。
就這樣,和三五老友,談四海風雲。
當然,呂教授,這回沒扯太遠。
吳遠也注意到了,自打呂文清出來單幹之後,所談及的話題,也越來越接地氣了。
讓人更容易聽得下去,接腔搭話的,也更沒壓力了。
否則一個大教授,總是縱觀世界風雲的,談的雲山霧罩的。
吳遠真裝聽不懂吧,難免叫人掃興。
可若是偶爾根據記憶,插上那麽一兩句,有生怕語出驚人,把天聊死。
聽到後來,呂文清自然講起了,跟浦東開發規劃辦公室,出規劃方案的事。
令人驚訝的是,呂文清按照自己給的思路,提出的規劃方案,已經提前終止了。
終止在了細化前的階段。
方案的主體脈絡,和設計思想,已經給出了。
卻在報上去送審的過程中,落選了。
吳遠有些意外。
這不應該吧?
莫非是好事多磨?
畢竟前世的陸家嘴面向全球征集規劃方案,是92年的事。
如今确實早了點。
不過呂文清卻沒因此而有絲毫的不愉快,聽那口氣,仿佛是規劃辦公室那邊,爲了補償他的前期工作,給介紹了不少設計小工程。
也算是失之東隅收之桑榆了。
更何況,隻要未來陸家嘴的發展脈絡不變,呂老哥的規劃方案未嘗沒有起死回生的可能。
最後吳遠也跟呂文清,提了騰達一建,以及一建即将接手兩棟小高層住宅工程的事兒。
呂文清把花生米嚼的咔哧咔哧作響道:“吳老弟你到時候需要我的話,隻要吱一聲,我保管随叫随到。”
吳遠也開着玩笑道:“那怎麽能就吱一聲,起碼也得請呂老哥你喝兩頓茅台。”
“這個可以有,哈哈。”
一盤花生米吃得差不多了,吳遠也就起身回自己家了。
剛才趁着聊天的功夫,付秋已經拿了他的鑰匙,過來開窗透氣了。
吳遠沒想到的是,老嫂子不光開窗透氣了,還順便把地擦了,把桌子抹了。
這手腳麻利的,都沒讓人感覺得出來。
既然已經通風換氣的差不多了,吳遠順手就把卧室的窗戶關上,空調打起來。
然後才去洗澡,把衣服換下來。
等他剛從洗澡間裏出來,床頭的電話就響了。
吳遠就勢躺在床上,接起電話,就聽媳婦一語道破道:“剛洗完澡,可别不穿睡衣就在家裏走來走去的。那小區都是文化人,你可得注意自己形象!”
好嘛,聽媳婦的話,吳遠連忙把褲衩和工字背心套上了。
至于媳婦準備的棉質睡衣,他是真穿不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