勸是這麽勸。
暗地裏,吳遠卻慶幸,今天留五爺喝酒,留對了。
人上了年紀嘛。
不怕你在大是大非上較真,就怕你在芝麻小事上跟他對着幹。
像是現在喬五爺就跟自己擰巴着,感覺自己一片好心,喂了狗。
所以吳遠也就順着他話茬說,順便讓他把心裏的别扭勁兒都倒出來,然後酒喝到位,回去睡一覺,就過去了。
“五爺,人手少了,你該招工招工。别說是招個三五十人,我們公司能吃得下。就算是吃不下,那些執意要回家的師傅們,再回來時沒活幹,隻能靠邊站,閑等着,那也不是應該的麽?”
完了,吳遠又加了一句:“那不是他們自找的麽?”
喬五爺一拍大腿,唾沫星子亂飛:“不錯,是他們自找的!”
心事已了。
吳遠也沒敢讓喬五爺喝到位,早早地叫來了喬剛峰和馬明朝,讓他們把人扶回去。
接下來,直到周天,4月22日。
報紙上有關淮河下遊水災的報道,越來越多。
正面的,側面的。
省裏頭也很快做出了反應,該免征免征,該捐款捐款。
付秋通過報紙上公開的捐款賬号,打了100塊錢過去,比買菜省了十塊八塊地,還要振奮。
與此同時,關于壁畫讨論的風潮,也漸漸偃旗息鼓。
畢竟,與其關心那些看不見摸不着的東西,反而不如關心關心受災的人們。
他們可是有血有肉,真實存在的。
周天在家裏,吳遠翻遍報紙,随後扔在了一邊。
果然,能夠壓下一個新聞熱點,永遠是另一個新聞熱點。
老家成爲新聞熱點的同時,臉面上雖說不好看,但卻讓很多實際的困難,迎刃而解。
縣政府大院。
徐縣長站在窗前,抽着煙,聽着身後林秘書的彙報。
“截至今天,咱們縣收到的捐款額累計126萬餘元,相應物資價值58萬餘元。”
徐縣長頭也不回地問:“各鄉各村統計的損失情況,落實的怎麽樣了?”
“已經有八成鄉村,上交上來了。”
“那一口井鄉,尤其是梨園村損失怎麽樣?”
“在衆多鄉村之中,他們損失不算大,甚至可以說是算小的。”
“打回去,讓梨園村重新統計。”
“是。”
半個鍾頭後,挂了電話的楊支書,破口大罵。
“一天天的,就知道統計這,統計那,你倒是幹點實事啊!”
老許頭琢磨着問道:“老支書,上頭會不會有什麽考慮?”
“他們考慮個屁!要不是我女婿想出這招,他們現在還是熱鍋上的螞蟻,找不着北。”
李會計心裏一動:“要不打電話問問吳老闆?”
“别什麽屁大點事,都去問小遠。他手下那麽多公司,哪顧得過來?”楊支書下意識地護犢子道。
然而老許頭也跟着附和道:“打個電話問問,萬一縣裏這指示有什麽道道呢?”
楊支書嘴上不情願,但心裏也被說服了。
況且今兒是周天,吳遠應該沒那麽忙才對。
一根煙抽到了底,扔到門外,沖手心啐了口唾沫,這才摸起電話,直接打到吳遠在教職工小區的家裏。
可當電話響了兩聲,沒人接,楊支書就打算撂了。
結果下一秒,電話被人接起來了。
楊支書試探着問了聲:“喂?”
吳遠的聲音當即傳來:“爹,家裏有什麽事?”
畢竟等閑一般情況吓,老丈人很少打電話到上海來的。
所以也難怪吳遠會這般想。
“沒什麽大事,”楊支書支吾着道,“就是有個事兒,想問問你,你給出出意見。”
“爹,你說。”
沒大事,那就是有小事了。
原本葛優躺在沙發上的吳遠,此刻已經坐直了身體。
于是楊支書就把上報損失情況的數據被縣裏打回來重做的事兒說了。
吳遠一聽,就輕松地笑道:“爹,這個清單數據,你們還真得重做。不僅重做,而且得往嚴重了做!”
“咦,可爲什麽呀……”話音剛落,楊支書自己就反應過來,“不對,等等,讓我捋捋!”
吳遠也不說話,靜靜地等着老丈人自己捋。
接着就是楊支書急不可耐地聲音道:“那什麽,小遠,我先不跟你說了,我撂了。”
挂了電話,楊支書一拍大腿。
指着老許頭和李會計,連同自己笑罵道:“咱們仨個臭皮匠,抵不上人家一個諸葛亮。”
這諸葛亮自然是指遠在上海的吳遠了
老許頭挨罵也就罵了,但他好奇呀,好奇老支書到底明白什麽了。
“老楊,你想清楚了,就趕緊說!真是急死個人哩……”
楊支書慢條斯理地摸起桌上的香煙,優哉遊哉地點上道:“先前,我不是覺着捐款都捐給縣裏,咱們村裏虧得慌麽?現在縣裏給咱送錢來了,咱們怎麽能推辭這好意呢?”
老許頭恍然道:“老楊,你的意思說,縣裏根據各鄉村的損失情況,分配善款?”
楊支書瞧着桌面,強調道:“這是不是秃子頭上的虱子,明擺着的事兒?”
老許頭和李會計恍然大悟,連連搖頭道:“可不就是明擺着的事麽?老了老了,這腦子轉不過彎來,還得吳老闆提點!”
楊支書卻已經開始思忖道:“我琢磨着,田裏損失多報兩成,還有村裏的魚塘都報全損,再有就是五保戶的房子、以及宋老師家的院子,能算的咱都算進去。”
李會計猶疑道:“老支書,這會不會太多了點?”
楊支書卻已經想開了,“沒關系,漫天要價,坐地還錢。相信徐縣長,也不可能給咱們百分之百地報。”
教職工小區,吳遠挂了電話,楊落雁端個果盤過來道:“我爹的電話?”
吳遠點頭,“爹報上去的損失清單,被縣裏打回來了,正在那兒跳腳着急呢。”
楊落雁用牙簽戳了塊蘋果給吳遠道:“這不明擺着,縣裏給他們機會漫天要價麽?”
“是啊,明擺着的,”吳遠張嘴吃了蘋果,嚼古嚼古道:“不知道爲啥爹他們幾個沒看出來。”
“我看爹是仗着你的勢,爲所欲爲慣了!”楊落雁嗔怪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