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過年,卞孝生來到缫絲廠工地上再次視察,簡直氣不打一處來。
工地上進展緩慢也就罷了,關鍵是到處都淩亂不堪。
連工人都沒到齊。
少數到崗的幾位工人,還圍在一起紮金花,打的那叫一個投入。
相比之下,不遠處的盼盼家具廠飄來一陣飯菜的香氣。
人家都已經投入使用了,開始加班加點地生産了。
照這樣下去,等盼盼家具都全國馳名了,缫絲廠興許還沒建起來呢。
一通視察完畢,卞孝生回到鄉裏,立刻召集人員開了個會。
與此同時,吳遠一大早坐上銀色桑塔納,帶着媳婦楊落雁一起,直奔上海。
這是倆口子約好,年前最後一次回上海了。
後備箱裏,還帶了不少服裝廠的貨。
一路上停了兩次,下來吃飯,順便上個廁所,直到下午一點多鍾,仨人才抵達上海。
臨近過年,上海的年味都有了。
大街小巷,随處都能看到擺地攤,賣年貨的。
先把媳婦楊落雁送到芙蓉衣巷總店,順便卸了貨,吳遠這才回到騰達公司。
一見到吳遠出現。
仨徒弟朱六标立馬跟見了救星似的:“師父,您終于回來了!二師兄這個工作,我真幹不了。你快放我回去,老老實實幹活吧!”
吳遠坐下來,接過範冰冰遞來的熱水道:“你對象賀英能讓麽?”
朱六标搖搖頭道:“她讓不讓的,我真不是那塊料哇!”
吳遠揮揮手道:“行了,我這邊準了。你回去好好做木匠活,争取盡快出師,獨當一面,将來當個工班組長,我覺着你還是能勝任的。”
打發走朱六标,吳遠就問趙寶俊以及剩下的幾個女孩:“快過年了,你們都想什麽時候放假過年?”
趙寶俊道:“師父,大師傅們都想着臘月二十差不多能回了。五爺的意思是,怎麽也得幹到小年之後。”
範冰冰沉吟不語,心裏其實比誰都着急。
畢竟她跟老範,可是大半年沒見了。
如今父親能夠重拾生活信心,在老闆的家具廠裏幹大廚,她是比誰都要迫切想見的。
吳遠琢磨着道:“這樣吧,臘月二十放假,讓外地的師傅們早點回家過年。”
随即吳遠又單問範冰冰道:“你想不想早點回去?公司可以特批你的假。”
範冰冰擺擺手道:“不用,老闆。反正臘月二十也沒幾天了,我可以等的。”
鄒甯卻苦着臉道:“老闆,這也太早了。臘月二十一放假,你們都走了。我一個人要回弄堂住,天哪,殺了我吧……”
吳遠提醒道:“你也可以住宿舍,又沒人攆你。”
鄒甯搖搖頭道:“太孤獨了。”
總之,放假這事,就這麽定下來了。
衆人一數日子,喲呵,滿打滿算也就10天了。
于是活兒就來了。
該做賬做賬,該準備發錢,準備發錢。
定下這事,吳遠坐上銀色桑塔納,直奔爛泥渡。
銀色桑塔納剛開到廠門口,老井頭便把大門打開了,一臉熱情。
吳遠照舊丢了兩包煙過去道:“辛苦了。”
“不辛苦,不辛苦,老闆。”
“最近我大姐沒打電話找苗苗吧?”
“打的少了。”
“那就好。”
桑塔納長驅直入,廠裏還是老樣子。
車子挺穩,吳遠推門下車,就見蔺苗苗從縫紉車間裏興匆匆地迎出來。
“老舅,什麽時候也給我們曼迪菲家具廠,打一個盼盼家具那樣的電視廣告?”
“廣告是可以打的。”吳遠話鋒一轉道:“不過這次盼盼家具,也同樣給我們帶來不少的經驗教訓。到現在産能還跟不上市場,正在加班加點呢。”
蔺苗苗一下子就意識到了關鍵道:“那咱們什麽時候擴大規模搬新廠?”
吳遠思忖着道:“我聽說現在裝修客戶之外的散戶訂單越來越多,這是一個好兆頭。新廠的地,我早就托人留意了。但估計最快也得年後才能開工建設。”
此話合情合理。
一下子就把急躁的蔺苗苗穩住了。
“石琳怎麽樣?”
“她挺好的,已經相當于個熟練工了。”
“這就好。”吳遠點頭道:“公司準備臘月二十統一放假,你這邊有什麽要緊的工作,提前安排。”
跟蔺苗苗交代完,吳遠去了木工車間。
散了一圈的煙,同樣的話又跟大師兄何運輝交代了一遍。
當天晚上。
跟喬五爺一塊吃盒飯時,喬五爺還嘟哝着,說吳遠這假放早了。
喬剛峰在一旁拆台道:“老闆,你别聽我爹的。他就是怕回去,被我娘唠叨,樂不思蜀了。”
喬五爺作勢要踹:“滾一邊去!”
吳遠笑道:“五爺,你也跟我出來辛苦大半年了。早點回去,休息過年,有什麽不好?”
喬五爺唏噓道:“他們呀,這些人是沒過過苦日子,卻把眼下有活幹有錢拿的日子當成是苦日子。其實這算什麽苦日子?”
“像我們有些年頭,整年都沒活幹,天天在家喝西北風的,那才是真的苦!”
“現在公司有活幹,又在室内,風吹不着,雨淋不着的,不知道多舒坦!”
喬剛峰又來拆台:“爹,你老了,就喜歡憶苦思甜。”
喬五爺真有點上頭了:“你給我閉嘴。”
吳遠笑着打岔道:“行了,五爺,我保證,今後這樣的好日子,咱們年年有,行不行?”
喬五爺扭頭一臉真誠地問:“明年還能有今年這好光景?”
吳遠揚着筷子,比劃來比劃去道:“明年,咱們公司的業務,得從裝修行業,向其他行業拓展。比如建築!但凡弄到個大樓蓋蓋,都比咱們吭哧吭哧幹裝修強。”
“蓋大樓是風光不假,可是風險也大。”
“不錯,五爺。但騰達公司要做大做強,肯定得邁開這一步。”
“你有膽幹,我就有膽跟!”
吳遠哈哈一笑:“五爺,我的膽子哪裏來?還不是從你跟各位師傅們身上來的?”
其實吳遠的膽子,不僅僅來自于有這麽一支指哪打哪的工程隊伍。
而且來自于對門住着個同濟的建築教授呢。
畢竟想搞大工程,沒有人才絕對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