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意做得越大,蔣凡越開始注意這些細枝末節。
把東西交給楊若霖之後,蔣凡直接撥了北崗門店的電話,結果楊落雁不在。
蔣凡又接着撥打她的呼機。
片刻後,楊落雁回了電話,一聽蔣凡這意思,就果斷拒絕道:“不行!出爾反爾的合作夥伴, 不要也罷。”
蔣凡不再多說,“知道了,我如實轉告他。”
中飯過後。
吳遠叫上喬五爺,坐上桑塔納,又開到四牌樓路,叫上趙寶俊。
一行人直奔閘北勞務市場。
臨近年底, 這裏等着工作的工人不減,但前來用工的雇主卻人迹罕至。
吳遠一行人剛下車, 就被一窩蜂地圍上來。
舉着手中的牌子,努力自薦。
“老闆,我會砌牆!”
“老闆,我會刷牆!”
“老闆,我會木工,打家具。”
“老闆,我會通下水道!”
去!通下水道的,湊什麽熱鬧。
“老闆,我價錢低, 給錢就幹!”
嚷嚷什麽的都有。
但是不管嚷什麽, 吳遠都無動于衷。
因爲今天挑人的活, 全交給喬五爺和二徒弟趙寶俊了。
半個多鍾頭後,喬五爺和寶俊回來了。
趙寶俊一上車就慨歎:“師父, 這些師傅們都不容易啊, 要哪個, 不要哪個,我真是下不來狠心。”
“有的人還說三塊錢一天也幹, 就圖上年底能掙上一張回家的車票。”
“還有人說……”
話未說完, 吳遠就打斷道:“不要聽他們怎麽說, 要看他們怎麽做。”
“五爺也是這麽說的。”
喬五爺接過吳遠遞來的華子,任由趙寶俊眼疾手快地點上道:“你這孩子,還是太年輕。不知道慈不掌兵的道理麽?剛才那些人,嘴上說得好聽,實際上還不定是什麽貨色。”
“咱農村出來的師傅,淳樸善良是大多數。但也不乏癞皮狗,滾刀肉,一旦沾上,麻煩不斷。不過咱們裝修公司人多,也不怕他們就是了。”
一天很快過去。
吳遠晚上回到家,已經靠近八點。
鑰匙剛插進門裏,就聽身後的門開了,之前打過招呼的大教授,推了推斷腿的玳瑁眼鏡,盛情相邀道:“有空沒?過來喝一杯?”
吳遠一轉身,“大教授相邀,盛情難卻。”
随即又探問道:“嫂子在家,不打擾吧?”
大教授直接擺擺手, “你嫂子出去擺攤了, 家中就我一個。”
吳遠順手又把門鎖好, 轉身進到對門。
對門的格局,和自家幾乎相同。隻是裝修相對沒有,一切還是七十年代的樣子。
綠裙白牆,很多地方都剝落了。
家具也都是很簡單的式樣,透着古樸的感覺。
大教授順手關了門道:“家裏條件一般,不能跟你家比。你家那是王教授和李教授傾盡多年積蓄打造的。”
吳遠轉換話題,笑着自我介紹道:“吳遠,蘇北鄉下來的。”
大教授眼前一亮,握上吳遠的手道:“巧了,賤内也是蘇北的。我叫呂文清,同濟搞建築的,剛提副教授。所以以後别再說什麽大教授了,我還不夠格。”
“巧了,呂教授,你是蘇北的女婿,咱們也算是半個老鄉。”
“對對對,老鄉見老鄉,倆眼淚汪汪。快坐!”
說着,呂文清從廚房角落了尋摸出半瓶白酒,酒标早就被撕掉了。
也看不出什麽酒。
随後又從鍋裏盛了半盤子的花生米,剛剛水煮過的。
外加仨茶葉蛋。
“吳老弟,家裏就這麽點菜了,别嫌寒碜!”
吳遠擺手:“呂教授,我反正是吃過晚飯了。這頓酒,算夜宵了。倒是你,空腹喝老酒,對身體可不好。要不我下去拿倆菜上來?”
呂文清一把抓住吳遠道:“不用,有茶葉蛋夠了。”
吳遠慨歎,這老哥真是兩袖清風。
晚飯就吃這個。
呂文清拿起酒瓶,直接将所剩不多的白酒,跟吳遠對半分了。
來來回回倒了好多次,确保做到平分。
随即蓋起酒瓶子,一臉期待地道:“吳老弟,嘗嘗我這多年的珍藏,一直沒舍得喝。”
吳遠端起杯來,小抿了一口,又咂摸咂摸,方才道:“老白幹?”
“吳老弟,果然懂酒!就沖這個,咱先喝一口。”
兩杯碰到一起,兩個星夜裏隔着陽台抽煙的男人,第一次喝起酒來。
一口過後。
吳遠夾了顆花生米,在嘴裏細嚼慢咽着,順便打量着屋裏的一切。
裝修雖然陳舊了點,但牆上的獎狀和櫃子頂上的獎杯,無不說明着呂教授的才華橫溢。
“呂教授,聽說國内建築有四虎,清華、同濟、南工和天大。你是同濟建築的副教授,在業界肯定也響當當的,失敬失敬。”
本來,吳遠是想拍拍教授馬屁的。
誰想到這話一說完,呂文清直接歎了口氣道:“響當當頂個屁用!不瞞你說,吳老弟,賤内是去夜市賣茶葉蛋的,每月收入比我拿的都多。家裏一吵架,我身爲男人,就擡不起頭來!”
吳遠舉杯道:“倆口子吵架,那都是話趕話。嫂子那也沒惡意,咱們蘇北的女人,都是勤勞能幹,任勞任怨的。脾氣有時候是爆了點,但絕對顧家。”
呂文清和吳遠碰了下,又喝了一口道:“說實話,她那樣跟我對罵時,我反而不生氣,隻覺得自己無能。但三尺講台,我又真的離不開,心裏也矛盾。”
這時,吳遠從兜裏掏了兩根煙出來。
爲了照顧呂教授顔面,連煙盒都沒掏出來。
遞到對方嘴裏,上了火,呂文清一抽,這調過來看煙上的商标。
“好家夥,吳老弟,你平日裏抽的都是華子?”
吳遠随口道:“我這也是客戶給的。你也知道,上海現在搞裝修的,都是有錢人。”
呂文清悶頭點了點,又開始絮叨起來。
從國家大事,說到同事出國。從教學日常,說到柴米油鹽。
吳遠聽了就一個結論。
這年頭搞科研不容易。
怪不得總在半夜的陽台上,遇到老呂一個人悶頭抽煙。
不知不覺,倆鍾頭過去了。
直到身後傳來一陣鑰匙聲響,一個系着圍裙的女人扛着個挑子回來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