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如今騰達建築公司蒸蒸日上的,絕不可能突然欠賬不還。
吳遠卻還免不了這般的應酬。
之前他也推了好多次了,話也都挑明了說了。
表示延長賬期是公司的正常操作,也在規則允許的範圍之内。
身爲做生意的,應該都懂的。
盡管放心。
可是沒辦法。
供貨商老闆不這樣想啊。
他們甚至會想,我這關系長時間不走動, 萬一别人跟你走動了,你是不是會忘了按時給我打款?甚至更嚴重的,一不小心被同行供貨商取而代之了?
所以必須得勤走動,必須得經常吃飯喝酒唱小曲。
這是必要的公關費用。
這錢得花。
不花心裏慌得很。
吳遠理解這種心理,這不連番拒絕好幾次之後,才主動組織了一次。
爲的就是,用一頓飯解決問題。
至少這次解決之後,起碼能管個三五個月半年的吧?
可是宋老闆的突然出現, 着實有些出乎他的預料。
這說明今晚的諸位老闆之中有‘壞人’哪。
不過吳遠轉念一想, 今晚一隻羊是趕,一群羊也是趕。
應酬呗。
于是在宋老闆微微弓着身子的引領下,吳遠大步流星地來到包間,才發現于老闆、程老闆、孔老闆等幾位,全都到了。
吳遠拱拱手,一口江湖口吻地道:“各位老闆,我來晚了。”
于老闆當即起身過來道:“吳老闆, 你不晚,正正好,是我們來早了。”
“客氣客氣。”
衆人一落座,吳遠毫無懸念地被按在了主座上, 身邊幾位老闆競相拱衛。
連個倒酒的都有人搶。
接下來的推杯換盞, 一個賽一個的勇猛。
吳遠自問酒力尚可, 可一跟眼前這幾位老闆相比, 隻能甘拜下風。
于是他也幹脆點到爲止,沾沾嘴就得, 坐看幾位老闆表演。
直到宋老闆拿起酒瓶要對嘴吹,吳遠這才趕緊攔住。
“宋老闆,不至于吧,不至于!”
“吳老闆,之前跟你合作,我老宋也算是誠意滿滿。今天再加點誠意,這半斤白的。您坐着,我站着;您看着,我幹了!你看得滿意了,就再給個機會……”
“宋老闆,實不相瞞,我在老家有個木材加工廠。闆材這塊,我沒給别人,給加工廠了。”
于老闆幾人一聽,頓時紛紛舉杯敬吳遠:“吳老闆牛比啊,不僅裝修公司做的紅紅火火,還有自己的木材加工廠,将來再搞個家具廠,一條龍啊!”
唯有宋老闆倉皇跌坐在位,知道今晚他就算是喝死,也沒機會了。
就在這時, 吳遠随口提起道:“家具廠, 我确實有意想搞。但現在家具生意難做,上海人的品味難以捉摸。”
這話說得似是而非,有假話,也有真話。
本來這種場合,就沒必要實打實地,有啥說啥。
能聊的下去就成。
不料宋老闆一聽這話,突然‘垂死病中驚坐起’地來了勁,直接死馬當作活馬醫地道:“吳老闆,你如果真有意搞家具廠的話,我知道個廠子,你盤下來,直接就能開工。”
“不過我有個條件,将來家具廠的闆材,你得用我的,價格我可以給到你如今騰達公司的進貨價。”
吳遠面色不改地道:“宋老闆,你先說說是哪個家具廠,具體什麽情況。”
“松江家具廠。”
吳遠心裏一動,和馬明朝交換個眼神,面上依舊不動聲色。
然而其他幾個老闆,卻紛紛搖頭。
程老闆甚至直接出言反駁道:“宋老闆,這你就不地道了吧?爛泥渡的一個小破廠,欠了那麽多外債,你拿來給吳老闆獻寶,這不等于害吳老闆麽?”
宋老闆據理力争道:“松江家具廠,雖然地處爛泥渡,但裏頭設備都是齊全的,占地也大。欠那麽多外債,又不是因爲老闆經營不善。因爲啥,在座的都清楚。”
“事實上,松江家具廠的家具,在大市場一直有銷量,隻不過賣不上好價罷了。”
吳遠看了看衆位老闆,又看了看滿臉期待的宋老闆,一幅心軟地樣子道:“宋老闆,别說我不給機會。談下松江家具廠,闆材原料全給你不可能,但我可以給你一半。”
一半少了點。
但也比沒有強啊。
宋老闆咬了咬牙,端起酒盅敬酒道:“吳老闆,幹了這杯,咱們一言爲定。”
二人一起喝完盅裏酒,就聽宋老闆歎氣道:“實不相瞞,松江家具廠是我一位朋友搞得,姓譚,之前也都用我的闆材。可惜啊,三角債玩脫了。現在正躲在外地,不敢回來。”
吳遠恍然,看了眼馬明朝,對方卻微不可察地點點頭。
在上海這片地界上,馬明朝确實沒查到譚老闆的蹤迹。
連鄭家都不清楚。
這親戚,看來也不怎麽近。
最起碼不如宋老闆這樣的朋友關系近。
吳遠也不着急問,反正在這事上,宋老闆比他更急。
不過這也算是意外收獲了。
這頓飯吃到這份上,吳遠覺着差不多了。
于是借着去洗手間的機會,提前出去把單買了。
結果到收銀台一問,早有人買過了。
回到包間,吳遠一問,才知道是孔老闆買的單。
引起衆人一緻讨伐,以至于孔老闆連幹三杯贖罪。
于老闆見狀,立刻征詢吳遠道:“吳老闆,要不今晚咱們就先喝到這兒。下面咱們去唱個歌解解乏,我都安排好了。”
程老闆卻提議道:“吳老闆,要不咱們還是去洗把澡吧?洗好了,大頭小頭都舒坦。”
衆人心照不宣地會心大笑。
笑完之後,吳遠道:“多謝諸位老闆的美意,今晚我已不勝酒力,哪兒也不去了。改天,改天!”
衆位老闆點點頭:“行,那就改日改日!”
回到教職工小區。
吳遠身上的酒味已經散去了大半,臉色也恢複了正常。
本來也沒喝多少。
加之人又年輕力壯,代謝的快。
這幾兩小酒,也就是漱漱口而已。
從樓下店裏買了二斤大白兔奶糖,又稱了二斤蜜三刀帶上。
丈母娘這事吧,他實在不好說什麽,連勸都不知道該怎麽勸。
隻能買點甜食表表孝心。
興許吃點甜的,心情就好了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