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想到啊，竟然千年之後會再一次出現一位這麽獨特的混血種。”
“的确，那位少女實在是出乎我的意料，來之前本以爲不過是走個形式，但現在看來，或許可以嘗試積極地進行接觸。”
“千年倒也算不上，藤丸立香讓我想起在百年前那個叫做梅涅克的人，到處走訪古老的貴族群體，企圖鏈接整個星球上的勢力。”
“有遠見的人無論哪個時代都存在，而有遠見還會行動的更是少之又少，而藤丸立香在這之上——她能夠實現所有理想。”
“我記得卡塞爾的校長，那個叫做昂熱的小夥子也不錯，和梅涅克是一個時代的吧。以前就有關注過，隻可惜建立學校這樣的想法實在是拉低了他的位格。”
“不，那可未必。”
宴會廳中，人們交頭接耳。
所謂的“人們”，或許有些措辭不當了。
在這裏的人類沒有一個是純血種，在龍血的比例上，甚至有些已經接近了禁忌的百分之五十，并且靠着違禁的古龍血維持着身體的理智，嘗試蛻變。
在這裏，哪怕是最年輕的，也有着百歲之上的年紀。
而昂熱不過是小夥子，這并不奇怪，早在百年前，那個德國漢堡的雨夜中，梅涅克就曾經和昂熱聊過。
他們是新興的屠龍組織，他們是新銳，也是尖刀。
在這個逐漸腐朽沉寂的人類世界，混血種界之中，那個被昂熱譽爲【THE ONE】的男人的眼光超越時代，早在那時就開始嘗試連攜全世界的武力。
中國，非洲，美國，英國，德國
到底有多少優秀的人才被聚集到那個莊園之中。
如果不是一次失誤，一次背叛，人類本該在這個滅世的前夕獲得更好的處境。
而當時被梅涅克遊說所勸動了的老頑固們，此時看着宴會廳上的那個少女，卻也覺得心中爲之一振，熟悉的感覺從胸腔之中湧現。
人類是慕強的。
無論任何民族，任何人種。
當看到一個天才用自身的智慧解開困擾世界千年的命題時會忍不住激動，落淚，欽佩，感慨。
當看到戰士用自己遍布瘡痍疤痕的胸膛直面炮火劍刃，用手上的槍撕裂戰線，雖一人而成軍之時，也會爲之顫動，驚懼，憧憬。
智慧的強大。
武力的強大。
而這一切讓人類群星都爲之青睐的要素，集中于一人之上。
“藤丸立香君，首次見面，我叫瑪奇裏·佐爾根，可以借一步說話嗎？”
在送走了一波又一波人後，藤丸立香的視野裏又出現了新的存在。
新來的男人長得頗爲俊秀帥氣，他的面若刀削，剛毅異常，雙目正直輪廓分明，一頭藍色的長發自然蜷曲，有些像是“海藻”的形狀，但散亂地披散在腦袋上卻也不覺得邋遢，隻有一股成熟的風騷。
他身材還算高大，穿着得體而花俏的禮服，看上去就像是某個皇權國家掌管軍隊的将領，有着一腔熱血與正義。
但是從周圍人口中得知，眼前這個叫做瑪奇裏·佐爾根的人也是來自古老的魔術家族，不過和巴澤特一樣，是畢業後選擇了單幹的那種。
從歐洲又或者俄羅斯那邊離開，學成後流浪世界各地，去德國呆過一段時間，最近似乎有去日本駐紮的想法。
和外貌不同，男人在年齡上已經超過兩百——起碼，就像人們不知道他到底來自哪個家族，也沒有人知道他具體多少歲。
立香莫名覺得他有些眼熟，心想或許在自己的世界這個優秀的混血種也是個優秀的魔術師。
不過心裏想着，身體動作卻同樣迅速。
“哦呀~初次見面，鄙人藤丸立香，當然沒有問題，我來到這裏就是爲了解決各位對于我個人的好奇以及對于世界發展的疑惑。”少女淺笑，臉上帶着親近之人平日裏少見的溫和慈愛，“在這裏聚集的諸位，都是對世界安危有所心系之人，那便是我道路上的同志，談何麻煩。”
強行拉進距離，預設立場，和以前一樣的慣用套路，社交的簡單技巧在少女這邊簡直就是信手拈來。
瑪奇裏·佐爾根，這個年齡數百的人似乎沒見過這麽自來熟的小輩，略微後退後有些不自然地說。
“.好，不過說是要問問題，其實我剛才也在一旁聽得差不多了。”
“世界的真實。”
“英靈的存在。”
“飛升計劃的實現”
“以及迫在眉睫，奧丁的威脅，這些我都已經了解了，戰略部署方面，我相信那位叫做希爾伯特讓昂熱的晚輩也有自己的想法，我隻是單純想要問問你個人的事情。”
瑪奇裏·佐爾根的眼中并沒有和其他混血種一樣的試探，而是相當正直澄澈。
和其他人不同，他不打算對塵埃落定的事情做過多評價，明眼人都看得出來，藤丸立香即将獲得整個世界混血種的青睐。
那麽，他的問題隻有一個。
【實力】
【智慧】
她都是當世獨一無二的最優解。
那麽
【信念】呢？
“我調查了你之前的人生經曆，你并沒有在很小的時候就産生對于拯救世界的宏圖偉願，但是卻從未放松過自己，苛求着自身的極限，在各方面都做到了盡善盡美。”
“你有着比誰都要強烈的危機感，這很好。”
“但——”
果然，所有領導說話時，重點都不放在前半段陳述，而是在but，however之後。
亦如此時。
瑪奇裏眯着那銳利的雙眸，其中黃金瞳隐晦地散發出光亮，犀利如刀。
“你，爲什麽要加入卡塞爾。”
“因爲近來有考慮過駐紮日本，我對蛇岐八家夜有所了解，那個地方雖然以黑道之名行事，但的确能夠更加高效率地解決當地的混血種問題。”
“反倒是卡塞爾，以這種過家家的方式培養學生，出來的無一不是名流會場上搔首賣姿的富少爺大小姐，我對于這種培養姑且不做評價，但是從根本上我就不贊同學校這種形式。”
在藤丸立香誕生前往前推動百年，這段日子裏，屠龍世家都沉寂于世界的暗面，連昂熱都無法過多接觸。
不是因爲他們真的就連昂熱這個人都看不起了，更重要的是昂熱的行爲讓他們不解。
創辦學校？
爲了什麽？
所有的屠龍家族都是魔術世家，就像魔術師狂熱地追求着根源，屠龍世家要麽追求【真理】，要麽追求【屠龍】。
而無論哪邊，都不會有人能夠理解創辦學校的行爲。
那太過于低效了，甚至讓人覺得這是什麽小說作家爲了讓劇情中出現一個學校機構來描寫青春戀愛喜劇而有意設置的。
“MR.昂熱曾經和我們如此解釋——【他想要創造出一個和梅涅克一樣的，獨特的存在，一個領袖】請原諒我愚笨，實在是看不出培養一個獨特的存在和創辦學校有什麽聯系。”瑪奇裏嚴苛地說，“梅涅克卡塞爾也不是學校供出來的，天才就是天才，放到哪裏都是一樣，軍隊也是，執行局也是。”
“這點你不可能看不出來，如此有危機意識的你，如此聰慧的你，爲什麽會浪費時間加入卡塞爾？”
“用這些時間去休息玩樂，放松自我，在我看來都比入學要有必要。”
瑪奇裏的提問是正當的。
他的聲音不大，但卻依舊吸引了周圍的注意力，如果藤丸立香的回答不夠好，或許會導緻之前一直的努力付諸東流。
瑪奇裏沒有打算刻意做到這樣的效果，他的目光顯露出的色彩隻有純粹。
他真的無法理解。
瑪奇裏·佐爾根，這個男人的理想說出來相當可笑，但卻是發自内心的願望——他希望世界和平。
他想要通過奪得龍族的文明，獲得他們的技術，強行拉高人類的生産力，完成現實世界的共同富裕，以此來消滅世界的歧視和戰争。
也因此，他從未松懈過屠龍的行動。
無論是【真理】還是【屠龍】。
他是執念最深的混血種，這種人也是最爲危險的存在。如果沒有人提醒，那麽他遲早都會走火入魔，甚至最終爲了實現自己的願望而走入歧途也說不定。
對于一個将一生都奉獻給屠龍事業的人來說，他終于在人生的盡頭看見了藤丸立香這樣可能實現自己願景的人，自然也忍不住窺探其真實。
你到底是怎麽想的？
“.”
藤丸立香保持着笑容，等待了一會，看上去就像是僵硬在了那裏。
但是，就在人們都心生懷疑的那一刻，少女才緩緩擡起自己的手，手指輕觸自己耳朵處。
她的手指隐晦地抹過一個白銀色的耳機外殼，終于開口。
“瑪奇裏桑.今年大概多少歲了呢？”
少女忽然問。
“哎？”
瑪奇裏沒有想到對方會以問題來回答問題，但是心思直接的他也沒有做僞，而是猶豫後說出了答案，數字有些駭人，甚至在昂熱的兩倍之上。
而藤丸立香點頭表示明白，又笑着問出了下一個問題。
“您覺得自己還能夠活多久？”
瑪奇裏：“？”
“啊，這樣有些失禮了，那我換一個說法——您應該也知道，自己單論學識，能力都是世界的頂尖，但是這樣的你又能夠維持着自己的知識保持多久？”少女醇和道。
“您很厲害，相比對普通的混血種而言，您多少抱有【自己要負起責任拯救世界】的想法吧。”
“但是那樣是片面，自己一個人拯救世界這種想法本就錯誤，即便真的這個世界隻留下您一人，也不是您在戰鬥，而是【由世界千百年來人類的曆史，人類的現在而影響的您】在拯救世界。”
用不說人話的方式來說人的根本屬性是社會屬性。
這話仿佛在否定着自己。
她自己就曾經獨自一人扛起救世的大旗。
但是她是否又真的是一個人？
英靈的本質就是人類文明星火的傳承，文明的烙印。
而她依托着英靈的幫助才能夠前進，而正是人類千年的文明累積起來的知識，科技，魔術水平，世界觀，道德觀，才能夠幫助她站到最後。
不是一個人拯救了世界，而是依靠着人類文明的偉大，才能夠抵達幸福的終末。
“這個世界是公平的。”
“有才賦的人也好，庸才也好，我們能夠來到這個世界，度過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是奇迹所鍛造而成的片段，但在那漫長的旅途終點，我們卻公平而平和，在黑暗的嗚咽中迎來沉睡。”
“絢爛如斯的人也會死，你會，可能比你要強了那麽一點點的我也會。”
“我認爲，卡塞爾現在的機制或許還不完美，我們培育的學生或許良莠不齊，但是卻必須由人先提出這個設想。”
“一個人的偉大是無法直接影響世界的進程的，因爲再怎麽強的人也會死，但是——一代人的偉大又如何呢？”少女眉眼亮麗，遍布着星和花。
“交遞柴薪，焚卻着前人的影子，我們按照着偉人們留下的燭火前進，卻終究要跨過屍骨，摸黑前行，成爲我們曾憧憬的人。”
“那麽在未來，或許就會有某一個不是我們的人，交出讓世界更替的答卷。”
“卡塞爾就是這場大火的起點，他隻是不起眼的稻草，卻可以被星星之火點燃，燎原蔓延。”
藤丸立香背手，輕輕歪頭笑道。
“——我們需要的不僅僅是學生，也不是領導，而是能夠繼承那些豐功偉績，繼承那些絕望難問，繼續背負着前行的人，人們。”
“我的回答就是如此，有些繁瑣了，不好意思。”
“.不。”
瑪奇裏搖頭。
低着頭，年邁的混血種眼神中閃過複雜的神色。
【自己做不到的，那就交給後人】
【一個人永遠無法實現的夢，就将薪火傳遞吧，讓文明延續，讓那燎原的火再燒會】
【在那場大火的終點，必将是照亮夜空的明亮】
會有人給出答案的。
會有不是自己的某個人。
不需要一個人了。
我原來.不是一個人嗎？
有着海藻般發型的男人不由得露出滿意的笑容。
“我很滿意您的回答，非常感謝。”
而伴随着疑問的結束，周圍也稀稀拉拉地響起了掌聲，對于這些混血種暗面的老頭來說，鼓掌是百年都不會進行一次的活動。
但是此時此刻，任何文化中都共用的動作，卻能夠那般直接地抒發出他們内心的共鳴。
她可以。
不如說，必須是她。
混血種的領袖，隻能是她。
而與此同時，少女笑着應付周圍人們的同時，忽然挑眉看了一眼頭上的鍾表。
“到時間了啊不好意思各位，我接下來稍微有些事情。”
“當然，無論是酒水亦或者娛樂設施，這個宴會廳内都是完備的，請各位自便。”
接受衆人贊許與肯首，少女保持着那禮貌性的笑容推開宴會廳那鑲嵌着金與紅的秀麗大門，開門時，光線如聖。
咖——
當門再度合上，少女才将眯眯眼撤去。
她沒有說謊。
人的偉大需要傳承。
而在無窮遙遠的未來，必将得出答案。
但是
那并不是所有真心。
藤丸立香不會撒謊，但有時不會說全。
【已經夠了】
卡塞爾的學生要傳承的，并非是有關于屠龍的事業，而是新的時代的序章。
至于屠龍
那種東西，便交給這個時代最後的交棒人吧。
——【不是過去，不是未來，就是現在！就由我們這一代親手結束那千年之久的仇苦，用我們手上的劍，用我們胸膛内流淌的血！】
那是少女曾經在蛇岐八家的迎新會說過的話語。
而此時.也沒有變。
不用未來。
就是現在。
由我來.
終結龍的曆史。
【立香，剛才的對話你都聽到了嗎？】
“啊，全部都。”
耳邊的嗡嗡響起，少女對昂熱的問話作出肯定，将一側的耳機摘下，露出輕笑。
龐貝的言語，那些事實。
包括昂熱打算進行地試探，事先都有告訴過她。
想也知道，昂熱怎麽可能在沒通知藤丸立香的情況下私自進行行動，而藤丸立香能夠分割思考這件事早在很久之前就有提及。
她是在面對整個世界暗側的混血種，進行交涉的同時，還完整地聽完了龐貝的演說。
而她欣喜地竊笑着。
終于
最後的國王，站上了舞台。
這裏的瑪奇裏就是平行世界的老蟲子，但是是“因爲龍血有着延長壽命功能而導緻不需要爲了長生不老而喪心病狂于是還有人智”的老頭。
老蟲子我查到的資料說最早是俄羅斯那邊的魔術師，後面才來的日本。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