鮮亮澄明的陽光透過樹葉的縫隙,落下點點光斑。光打在木制的長凳上,深棕染上黃暈,帶上了溫度的同時多了幾分古樸的味道。
櫻井小暮坐在長凳上,看着遠處的風将樹葉卷落,又托上天空。
她的前方還有好些男孩和女孩,他們年紀普遍不大, 穿着純白色的寬松統一制服,在看上去就柔順光亮的草坪上肆意奔跑。
他們的笑聲中充滿着真摯的意味,讓櫻井小姐聽着有些刺耳。
這裏是蛇岐八家所管理的療養院,對外号稱是有宗教參與的慈善性質兒童療養資助機構,因爲設施完備場地寬敞,而師資力量雄厚,被外界評價爲豪華級。
但隻有在這裏長大的人才知道, 這裏是另類的牢籠。
這裏的孩子們都是被判定爲血統不穩定的劣等品,是黑夜下的蛾子,和自己一樣的異物。
從小在這長大,每天都有藥品管理和心理咨詢,小時候被打分,長大了也在這裏工作或者被派遣到更加嚴密的設施中進行管理。
療養院是好聽的說法,低情商來說就是純純的監獄。
櫻井小姐恨透了這個地方,她甚至沒有想過自己還有會回來的一天,也沒想過自己回來的第一件事不是沖去食堂找個煤氣罐給它開個口,讓這破地方登上明天報紙頭條, 而是在長凳上看着家族後輩玩一二三木頭人。
不對,準确來說,她不是看, 她被邀請去玩了,然後現在被放進了敗者組, 等待複活賽打赢其他幾個小朋友才能限時返場。
該死的,這些小鬼還挺會玩。
不過, 櫻井小姐失敗的根源還在于外因, 也就是——
“噫啊~果然小孩子就是厲害啊, 想當年我的木頭人技巧可是被稱作“沉默の大衛”, 如今竟然是落了下風~”清泉澆灌湖面,大珠小珠落玉盤般清鳴悅耳,橘紅色頭發的少女向着櫻井小姐走來,一屁股坐在櫻井小姐旁邊,笑吟吟道。
“.執行局的大紅人又有閑工夫來看望我們這些階下囚了嗎?”櫻井小暮将視線從那些小孩身上移開,轉而看着向自己走來,同樣加入敗者組的少女。
“還有,不要把我和你相提并論,如果不是你突然出現吓到我,我也不至于淪落至此。”
聞言,立香嘴角松弛,臉上帶揶揄之笑。
“你急了?”
“.”
櫻井小姐歎息。
“夠了,你到底是來做什麽的,還是說戲耍我就能夠讓你得到滿足嗎?就算取向怪異,你去騷擾一直在你身邊呆着的那個冰山女不就好了,爲什麽要來招惹我?”
“你嫉妒了。”
少女臉上帶羞澀笑,言辭鑿鑿道。
“.”這次櫻井小姐幹脆連話都不說了。
而立香也知道不該繼續開玩笑了, 而是轉而說些正事。
“其實啊,我今天來可是爲了正事。”
“那你一開始就該這麽說。”
“别打岔!”立香面色自然道。
“我今天是和源老大一起來的, 有些事情需要告訴你和療養院的人,關系到蛇岐八家類似企業今後的未來。”
“.”
櫻井小姐這次的沉默不同以往,以她的見解,自然是能夠聯想到許多事情。
她已經聽聞王将被讨伐的事情,這次戰役被社内大規模宣傳的情況下,自然也逃不掉被傳到這個家族企業内部。
說來可笑,這療養所内也有和櫻井小暮一樣被招安,或者說“關押”在這的猛鬼衆成員,他們聽到這消息的第一時間不是爲自己老大傷心,而是歡呼雀躍,大喊着“藤丸立香萬歲”。
簡直瘋了。
櫻井小暮知道,事情哪有那麽簡單,既然王将這個猛鬼衆的首領已經被枭首,那麽也就意味着被關在這裏的一群猛鬼衆殘黨失去了利用價值。
蛇岐八家在這場戰中沒有損失,根本不需要補充戰力。而這群殘黨除了不穩定的血脈外,連一絲一毫能夠利用起來的空間都沒有。
所以,答案也是顯而易見。
櫻井小暮死心般閉上雙眼,喉嚨幹澀得道。
“是要處理掉我們?”
“.”立香眨眨眼,沒說話。
“沒必要整理措辭,我雖然沒資格說我理解你這個人,但以我片面的認知來看,你大概也已經盡力了。”櫻井小暮自顧自地說。
她背靠木凳,仰着腦袋,任由風穿過她的秀發。
她溫潤秀美的臉似水柔情,眉頭舒展,卻是淚眼微紅。
當然了,她有資格訴苦。
在黑暗裏度過的一生,卻也以黑暗而終。
她曾以爲自己見到了此生應該侍奉的少年,卻發現自己離他太遠。
她曾以爲自己見到了能夠溫暖萬物的太陽,卻發現即便太陽也沒法将自己照亮。
女孩閉着眼睛,流螢在眼眶裏打轉,卻強忍着不從眼角流下。
藤丸立香是個優秀的人,是個耀眼的人,從個人的角度來說,即便立場不同櫻井小暮也是敬佩她的,但既然通牒已然下達,那就沒有必要在敵人面前流淚。
她這樣想着,眼皮卻不斷顫抖,仿佛不受她控制,不受——
啪。
嗯?
櫻井小暮發現自己亮了,視野亮了,眼皮還真就不受她控制得打開了。
被迫睜開眼後,她才發現原來自己的眼睛是被對面的藤丸立香強行扒開的,她扭着腰整個人呈現c字型,大拇指和食指發力就把自己眼睛打開了,像是個檢查病人瞳孔情況的眼科醫生。
“櫻井小姐,被害妄想是病,得治。如果不及時治療的話,對于你今後的人生的壞處,可謂是不可估量。”少女一臉認真得說。
櫻井小姐有些發愣的看着她。
以.後?
見狀,立香也不再賣關子,而是噙着笑道。
“我的确今天是來處理你們的,但不是處理掉。”
“蛇岐八家掌握了一項新技術,可以将血統不穩定的混血種進行相應治療,恢複到足以控制的穩定情況。”
“在這種情況下,療養院很快也就沒有必要存在了,所以我今天是來和院長以及你們這些原猛鬼衆的幹部來談談相關事項的。
因爲你們是犯罪者,就算拜托了血統問題也需要償還自己的罪孽哦對了,源稚風間琉璃也被送到這邊來了,如果你想要見到他的話可以選擇留在這邊工作。”
櫻井小暮嘴巴一張一合,兩雙漂亮的大眼珠子像是要跳出來一樣,不敢置信得瞪着。
“那種技術.怎麽可能,到底是誰.”
忽然,她停了下來,沒有任何理由得,她看向立香的雙眼。
“哼。”
而就在櫻井小姐那恍惚的注視下,少女果不其然得豎起了大拇指,指向自己。
“正是在下!”
櫻井小暮呆呆愣愣看着女孩,她像是走入了一副栩栩如生的畫卷,風中的落葉忽然忘記了蕩漾得停在半空,世界仿佛隻剩下黑白兩色,而少女獨自例外。
光鮮美豔的手指指向自己,籠罩暈染的夕霞從一側照亮熏染她的面龐,恍若夢幻。
柔和的色彩中,唯獨少女手背上的三道赤紅色符文,是那般刺眼。
*
滴滴嘟嘟璐~
機械性的電子音響起,源稚生盤腿坐在地上,漆黑的房間裏,男人就這樣自顧自地操縱着手柄,面前電子屏幕的像素小人倒映在眼中,蹦蹦跳跳好不惬意。
“你在做什麽。”
源稚生身旁傳來男人的聲音,平淡卻有些紮人。
“看不出來嗎,我在玩遊戲。”
源稚生平淡得說,他控制着手裏的小人跳過了一個水管,踩中蘑菇。
“我當然看得出來這些,我是問你爲什麽要在我的房間裏玩遊戲機。”
黑暗中,另一個男人的聲音從平靜變爲波瀾四起,他似乎很難控制住自己的情緒,尤其是在源稚生面前。
但源稚生不做理會。
“爲什麽?”他把遊戲暫停,歎息道。“你明知道我不擅長說這些。藤丸立香也讓我不會說話就少說點,要說話就隻說自己真正想說的。”
“所以我就直白地告訴你吧。原本我打算和你說說我們的曾經,營造出一副溫情兄弟的氛圍,甚至于邀請你一起打遊戲。但我進了門之後發現開口實在太困難了,所以打算自己打一下遊戲緩解氣氛。”
“.”鎖鏈和牆面發出輕輕聲響,觸碰又分開。名叫風間琉璃的男人躺在床上,柔軟的被子沒有蓋在身上而是被疊整齊得放到一邊。
風間琉璃被深埋在陰影裏,手臂上栓好了手铐,那其實沒什麽用,隻是一個象征。如果他想的話,他随時候可以把那玩意撕碎,然後帶着皇的盛怒用破碎的鐵片刺殺源稚生。
哦不對,現在他也沒了那種把握,在源稚生被王将的梆子聲控制過後身體似乎也解開了某種界限,兩人現在的實力差距或許沒那麽大了。
但無論如何,風間琉璃此刻确實乖巧異常,他靜靜地躺在床上,即便是他憎恨無比的兄長,也無法讓他失去理智。
或許他從來就沒有所謂的血統暴走一說,他隻是被王将所驅使的野獸。
也可能.
“你變了,哥哥,你以前話更少,心思更直。長大了的你原本要更加傷春悲秋,臉上裝出冷漠,心裏卻藏着比誰都要深的孤獨和痛苦。”
“但你現在會說笑話了,雖然是靠着别人的指導。”
風間琉璃感慨道,他有些不甘心。
“因爲藤丸立香?”
“.别老是說我了,你也變了,稚”源稚生原本想在這句話後面接上自己對弟弟的愛稱,卻發現還是說不出口,于是冷着臉接着道。
“你小時候是個愛哭鬼,長大了則是人來瘋,現在這樣會吐槽,還乖乖把被子疊好的男人我看倒沒有了一絲猛鬼衆大将的影子。”
風間琉璃沒有反駁,或許也反駁不了。
“你說得對,藤丸立香改變了很多人,我不知道自己該苦惱還是該慶幸自己有這麽個下屬,但我清楚地知道,我應該感激上帝派了那麽個麻煩又鬧挺的家夥到我面前。”
源稚生從胸口掏出根煙,遞給風間琉璃。
“.你是在邀請你親弟弟抽煙?”風間琉璃眼角抽搐。
“不,那是我最後一根了,我是讓你幫我扔掉它。”源稚生頭也沒回,又繼續遊戲,操縱着水管工在複雜的迷宮中穿梭跳躍。
“以後我就戒掉這個了。”男人淡淡得說。
“.你真是變了。”風間琉璃撇嘴道,但他還是沒把那根煙接下來,而是側身悶聲道。
“變得更蠢了,我親愛的哥哥,我現在還拷在床上呢,上廁所都要人監視,你讓我去幫你丢煙?”
“那東西拷不住你。”
“你想讓我越獄?”風間琉璃剛轉過頭去又忍不住轉回來,有些驚訝地挑眉道。
“準确來說,是探監之後帶你出去放風。”源稚生控制的小人成功插到了棋子,畫面放出禮炮,男人卻沒有高興,而是露出了有些複雜的表情。
“藤丸立香問過我一句話——老大,你想要聽到善意的謊言,還是真實但醜陋的真相。”
“我想了想,果然人還是離不開好奇心,想知道真相。但你也知道,我其實是個膽小鬼,所以——”
源稚生把遊戲機關了,緩緩起身,黑色的大風衣尾巴的部分在地上拖曳發出唰唰的輕響。
“來把,稍微陪我跑一趟吧,稚女,去見一個對我們來說無比“重要”的人。”
群号:459826017
這幾天的内容确實沒啥爆點,但是作爲收束本卷的最後内容來說還是很重要的,跳不過去。
爲了觀感我老辦法加大點量吧,大概明天把這一卷寫完(我就這麽一說,在努力了在努力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