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鴉沒有立刻發難,但那原本吊兒郎當的眼神冷了下來,他緩緩開口。
“所以你們一開始就打算這麽做?”
”嗯?”經理的語調末尾帶着上揚,歪着腦袋。
“進店之後我就覺得奇怪了,現在雖然不是流量最大的時候,但畢竟都已經入夜了顧客卻很少。
而僅有的那幾個在大廳的家夥姿勢也明顯能看出不對勁,總有一邊手放在身側保持靜止,用槍慣了吧?”
聞言藤丸立香有些驚訝,她原本以爲隻有自己注意到了這些,所以從進門後才一直打量那些顧客,沒想到烏鴉先生這個濃眉大眼的還真稱得上一聲狗頭軍師的稱号。
經理似乎也覺得驚喜,他像是找到了什麽有趣的玩具那樣追問道。
“還有嗎?”
“那兩個毛男,他們看到你的時候第一反應是詫異,你要真是這地方自己選出來的經理怎麽會有這種反應?”
“帶着墨鏡您也看得到表情?”
經理一臉贊許。
“看不到,所以我胡吹的。”
烏鴉一隻手自然垂下,空出來那隻手掏着耳屎。
“不過你也沒想藏吧,哪有俄羅斯人的店找個日本人當經理的?”
“我說了我是混血啊~”
烏鴉嗤笑一聲。“說什麽俏皮話,你這個混血怕不是混血種的混血吧?你的謊言太容易戳穿了,因爲——”他露出一臉“我完全看透了”的表情,搖搖頭道。“你說話沒彈舌音!你不知道吧,俄羅斯人都彈舌。”
藤丸立香瞪眼側目,猶豫一秒後,彎腰再次把手放在嘴巴前小聲道。
“烏鴉桑,其實這是謠傳,也有很多俄羅斯人不會這個。”
“真的假的?”
烏鴉挑眉,一臉“長知識了”的表情。而帥哥經理看到這也不由得失笑,矜持而溫柔,給人一種鄰家少年的青蔥美感。
“和你們說話真有意思,但可惜我上面的boss要求我速戰速決,所以就允許我問最後一個問題吧。”
藤丸立香注意到,經理說到“上面的boss”時眼睛裏流露出一絲打從心底裏的厭惡。
“既然你們早就知道店裏有問題,爲什麽還要進來呢?”
“哈?那還用說?”
烏鴉努力了一會,可算是把耳屎給整出來了,他把大豐收的玩意自然地抹在吧台的紅木上,随意地用嘴吹着小拇指。
“不進來的話怎麽把你們打包帶回本家領賞啊?”
毫無征兆的暴起,話音落地的瞬間烏鴉垂下那邊的手臂便猛然擡起,黑色的槍口對準了經理的腦門。而仿佛是打好了招呼般,那些在舞廳裏嚴陣以待的“顧客”以及吧台的“酒保”都瞬間從不知道哪兒拔出了槍械,對準中央四人。
一言不合就掏槍,你們到底是搞夜總會還是搞黑道啊——我是不是最近才這麽吐槽過?
藤丸立香心想。
“你們敢做這事不可能沒有後台,這家店我親自敲打過不會有錯。”
烏鴉絲毫不在意後背排排的黑色槍口,豎起手指語氣低沉地質問道。
“可能性有二。第一,這家店的老闆提前進入老年期腦子抽風了,想着趕緊去陪他火化完的雙親去太平洋潛水。”
“第二,他們被迫這麽做,受到了沒法抵抗的威脅。而整個日本敢敢對我們蛇岐八家用這種損招的組織隻有一個。”
烏鴉的臉徹底沉了下來,漆黑的眼睛裏隻剩冷冽,一個讓人做寒的名字脫口而出。
“猛鬼衆,你們又打算做什麽,開戰嗎?”
氣氛一時之間有些沉默,因爲被烏鴉質問的經理竟然沒有立刻回答這個問題,而是一臉驚喜地拍掌,像一個看見孩子解開數學題的小學老師。
“真厲害,聽猛鬼衆裏面的人吹噓,我還以爲蛇岐八家的人早就廢了呢,想不到其實廢得不完全。”
那個經理臉上還挂着笑,可恨的是他笑着還蠻好看。
“好了,不要那麽搞那麽恐怖的臉看着我。我今天不是來宣戰的,對你們也沒什麽興趣,隻是有點事情要做——”
話音落地的時候,他默默轉頭,眼睛裏隻剩下那個橘紅色頭發的少女。
“有人讓我來查查你的成色。”
“我?”
藤丸立香疑惑,用手指了指自己,心裏思量着自己才出場十幾章是怎麽被這個聽起來像是蛇岐八家老對頭的龐大組織給盯上的。
總不會蛇岐八家裏有對面内鬼吧,哈哈哈。
思考間,經理繼續開口。
“說實話我本人也很好奇啊,那個謹慎到病态的家夥竟然會不惜直接讓我出來調查。這至少說明了兩件事。”
他可以模仿着數分鍾前烏鴉的動作,豎起兩根手指。
“第一,你的存在已經異常到有可能影響他的計劃了,并且他在你出現之前完全沒有預料到你的存在。”
經理的眼裏幾乎是在放光,像是對這個情況相當喜聞樂見。
“真的假的。“藤丸立香故作感慨。”這是我的榮幸,其實我很擅長給人驚喜的,班上的人要是想給喜歡的人過生日都會來偷偷問我建議,ppt制作和視頻錄制從未失手,人稱“豐崎の一休”。”
“噗”
對于藤丸立香的俏皮話烏鴉和夜叉,甚至失吹櫻都顯得有些忍俊不禁,事實上他們對于少女能夠在他們老對頭面前這麽淡定自若還能嗆嘴這件事感到贊賞,失吹櫻更是偷偷在手機上給少女加分。
經理也不在意,他的笑容還沒消融,但卻逐漸失去了溫度。
此時的笑容無疑是虛假的,不知道是以什麽爲契機,他的臉上逐漸浮現了種笑久了因爲慣性而僵住的錯位感。
如果說失吹櫻的笑容是禮貌性的缺乏溫度,那這個男人的笑容初次見面的笑容是溫柔和煦,那麽現在就是惹人生畏。
日本娃娃?
安娜貝爾!
語氣還是那麽平淡,但卻莫名得背脊發涼,宛如不隔着審訊床面對一個喪失人性的連環殺人狂。
“那麽說第二點吧,他專門叫我出來還有一個條件——”玲安娜貝爾的笑容越來越失真,逐漸趨近于驚悚。
“那就說明他判斷你的威脅大到需要我出手才能進行試探。”
說到這的時候,領家少年的外殼如蠟般融化,潛于深海之下的猙獰終于是連藏都藏不住了,漆黑的眼睛下仿佛有漩渦狀的血紅,禁锢着噬人的兇獸。
聞言,烏鴉像是想到了什麽似的,即便面對槍械包圍也無所謂的臉色徹底發生了變化。
“啊,說起來,我還沒有自我介紹吧?”
但已經來不及了,自稱經理的男人終于撕掉了假面。
“雖然我有分到挺多張名片的,但這個時候還是用你們聽得懂的方式來介紹吧,猛鬼衆——”
那漩渦狀的陰影将名爲鄰家少年的假面撕碎,留下不寒而栗的深紅殺意與惡童般肮髒卑劣的混沌。
“龍王。”
後腦瞬間傳來一陣由下往上的酸麻,烏鴉放在扳機上的手指輕輕顫抖,不是因爲恐懼,而是糾結于開槍的時機。
龍王,在蛇岐八家的死敵——猛鬼衆的勢力中,他們用将棋術語來評判人物的珍貴程度。
而龍王,毫無以爲是猛鬼衆強大的一角,如果能在這讨伐自然是萬事大吉,如同斷敵人一臂,但是換一個角度來說——
如果說隻是被一群訓練有素的士兵包圍,那烏鴉覺得靠櫻以及自己和烏鴉還是很輕松就可以撕開防線,更别說還有個一打三的小怪物在這。
但龍王?猛鬼衆怎麽會把這樣的大将放在這?
隻是爲了試探藤丸立香,那情報也洩露的太快了.
烏鴉也想到了某種可能性,臉色如烏雲密布,内心天平搖晃。
四個人的命換一個猛鬼衆棋子?
它必須思考這是不是此生僅有的機會。
那還用說嘛.
虧炸了!
思考的時間不過刹那,烏鴉當機立斷揮手大喊。
“退避!”
話音落下的瞬間,雙方都知道這是戰鬥開始的号角。
下一刻,槍聲大作。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