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麽?”半空之中,魔影彙聚,葉玄章顯現身形,目光一掃,隻見何載道在大陣之中竟然穿行自如,徑直朝那空洞疾馳而去。
葉玄章面色變了變,他雖生出退意,也是因爲晦光蒙惑大陣已經重塑,但是任由何載道闖入十八重阙之中卻是不能。
先天魔宗搶先進入十八重阙,可不隻是爲機緣,還有許多布置要做,他不敢再有遷延,連忙追身而去,可他明明不受那颠倒陰陽,萬位錯亂得影響,而且通曉陣門變化,在這大陣之中遁行竟還不如何載道般如魚得水,轉瞬已是望塵莫及。
眼見隻能瞠乎其後,葉玄章喚出一道符印,輕輕一搖,很快便感到陣門變換,将他挪移而去,擡目一望,果見長眉道姑端坐在那陣位之上。
“娥眉真人。”葉玄章上前一禮,問道:“真人爲何不變轉陣門,攔住那載道子?”
“非是未做嘗試。”娥眉真人道:“奈何此人對我陣中靈機變幻洞若觀火,如何變化亦是奈何不得。”
“什麽?”葉玄章眉頭深深擰起,他深知曉能夠看破晦光蒙惑大陣,根本非是尋常本領,靈寶宗幾門法目雖是大名鼎鼎,但也并無此能才對。
看來何載道與他鬥法,委實藏了不止一手,不過事到如今,他也沒再糾結此事,隻是問道:“難道任由他去?”
“若是此人影響大計,自有重法真人料理。”娥眉真人淡淡道:“你且随我一同,将魔物、法寶布置到陣門之中,務不可再使後人輕易闖過。”
葉玄章聞言,緩緩點了點頭,重法真人雖非載道正宗,但在他等一脈之中,地位卻是十分之高,隻有兩個原因。
一者,重法修爲極高,甚至已有一定把握渡過三災,日後或有成就散仙的可能,二者——
重法真人鬥法之能強悍非常,門中除了陽真之輩,未必有幾人能夠壓他一頭,魔道修士強者爲尊,實力才是支撐話語權的真正底氣。
所以此番開啓十八重阙,重法才是主事之人,何載道依仗靈寶宗的神通,能夠輕易壓倒葉玄章,但要想在重法真人手中讨得了好,卻是絕無可能。
“如此也好。”葉玄章道,因爲十八重阙出世,定會暫時震破大陣,所以先天魔宗布下此陣,隻是調伏天地之脈,鞏固陣法之基,真正的殺着卻是還未布下。
如今隻需将那魔物、魔兵、法寶,乃至陣圖布入陣中,屆時各個陣門生出殺伐之能,甚至陣中套陣,就算能如何載道般洞破陣門,想要穿行自如也再沒有可能。
葉玄章自然知曉此理,既然娥眉已經做了決定,他也樂爲用命,卻正此時,似是感應到了什麽,頓與娥眉真人齊齊昂首望去。
隻見晦光蒙惑大陣,忽有一道通天貫地的金光閃過,恢宏明耀之中,似有幾道急速旋轉的赤金天環瞬間放大,但隻眨眼之間便又收去,待得金光盡斂,空中隻餘一座遮蔽半穹的恢弘仙宮。
“渡虛宮。”兩人隻一瞬間,便将這座宮殿認了出來,葉玄章心中頓時冒出一個名字:“許莊!”
娥眉真人卻是自言一聲:“太素也到了,怎麽動作都是如此之快?”
在如今的玄黃界,仙藏出世不足爲奇,三家又非那些小門小派,遇到什麽機緣便如惡狗撲食,此間動靜雖大了些,但這麽快便引起靈寶太素接連反應,委實不合常理。
而且若将上玄肅清萬象一并算上,三家已經皆有動作。
娥眉心中生出一絲不妙,道:“速将幾處主陣之門布置妥當,不可再叫太素也闖過去……”
話音未落,忽聞一聲悶雷般的嘭響,震得晦光蒙惑大陣都是一搖,娥眉猛地站起身來,目中露出驚色,隻見渡虛宮中飛出一團渺渺杳杳的玄氣,旋轉飛揚之中,無數天地元氣爲其吸引,似有無窮威勢自裏醞釀出來。
“好膽!”娥眉一聲怒叱,起訣運法,要以晦光蒙惑大陣之力,奪去對天地元氣的掌控。
大陣之力,卻非尋常修道人所能比較,峨眉施法瞬間便有成效,但那玄氣之中的大神通甫一醞釀出來,隻是須臾,便已攀升到了令人震怖的極限。
下一刹那,玄氣開霁,似天破了一個窟窿,一隻足可擎天,拿日輕巧的大手自裏探出,帶着滾滾玄霧,以要擊穿大矩,崩裂坤輿之勢向下轟來。
“玄章!”娥眉尖聲喝道,“攔将一瞬!”
葉玄章面皮一抖,對上娥眉真人目中的不容拒卻之色,終于還是将袖一甩,沖天而起。
他将手一張,掌間露出一枚獨首尖銳,長有寸許的利刺,目裏露出肉疼之色,此物乃是大飲仙人手筆,他雖得到大飲上境壺中所有寶藏,但也隻有一枚,如今迫不得已用在此處,自是痛心。
娥眉真人要他攔住對方一瞬,但以他的功行如何能夠做到,思定唯有使出底牌,但是如此一來可就不是攔将一瞬,而是徹底将對方神通擊潰了。
……
渡虛宮中,許莊目露異色,不由一聲喝彩:“真人好神通。”
質澄真人持印端坐,微微一笑,言道:“如何,我書先天太素一炁大擒拿梳機之時,可還未曾悟得這般變化。”
許莊贊歎道:“獲益無窮。”
不錯,那擎天拿日的大手,正是先天太素一炁大擒拿不錯,但卻非是他的手筆,而是質澄真人施展出來。
以許莊的眼光看來,這記先天太素一炁大擒拿威能之強,比他全力施展,恐怕還要超出十倍不止。
當然,質澄真人雖是将《太素一炁經》修行到了出神入化境界的前輩高人,而且也已渡過風雷大劫,但其道行、法力自不可能在許莊十倍以上。
之所以能有如此神通,是因他将太素元神法天象地、以及席卷天地元氣拔升法力的無上威能,融入到了先天太素一炁大擒拿中,才造就了如此威勢。
所以許莊說道獲益無窮并非恭維,以他天賦悟通此理不是難事,隻是觀法一遍,心中已經有了雛形。
“我之道法雖然博廣,但若談論精通,果然比之各位祖師差距不小。”許莊此次回返玄黃,已接連從少清、質澄兩位真人身上大有所獲,不由心生感慨。
這當然有他所學太雜,修道歲月又短,沒有足夠漫長的時日鑽研道法的緣故,但是差距卻是現實存在,無論廣成真君的引導,還是太乙宮悟道台上的感悟,似乎此時他才真真切切的得到感受。
“看來真需空出時日,好好精研道法了。”許莊念頭一轉而過,忽然眉頭一挑。
質澄真人方欲出聲,許莊便道:“真人盡管運法,此魔我來應付便是。”
“善。”質澄真人微微颔首,二人所說自是葉玄章了,他們根本無意去闖那魔門陣仗,決意動用無上神通一舉将之破除,自然不可任由此人橫生枝節。
許莊目光往下一落,在這貌似曾與自己兩次交鋒不落敗陣的敵手面上一掃而過,淡淡屈指一點。
葉玄章才出晦光蒙惑大陣,正待激發手段,忽然面色一變,元神之中警鈴狂響的同時,無邊雷音也自周身爆發出來,雖是隻聞其聲,不見其形,但隻刹那之間,沛然威勢已經齊齊迸發!
葉玄章甚至未及反應,隻一瞬間頂上已經飛出了那寶珠,沒想這枚護他一路行來的守禦之寶,片刻也沒抵擋得住,便在無象霹靂之下破開碎隙,毀滅降臨在葉玄章元神之上。
下一刹那,一道法符自他慶雲之中飛出,靈光一卷,使他遁入之中,轉瞬法符便在無象霹靂之下化作飛灰。
葉玄章絕沒有想到,再次與許莊相遇,甚至未能照上一面,便就輕易‘死’在他的雷法之下,兩人相去已是天淵之别。
再現身時,葉玄章面色鐵青,但他知曉再耽擱下去,十張替命法符也絕不夠用的,幹脆利落屈指一彈,祭出了那利刺,立即展開遁法逃去。
那利刺一經擊出,頓時化作一道細如遊絲的星光,留下一道數千丈的霓尾,朝那擊落下來的大手爆射而去。
說來話長,其實一切變化隻在瞬息之間,許莊眉頭一皺,正要出手替質澄真人攔住了那星光,質澄真人面色卻是一變,喝道:“道妙且慢。”
許莊眉頭一皺,按下道術,隻見質澄真人法訣一變,先天太素一炁大擒拿的大手頓時一變,探出一指如鋒,與那一點星光‘點’在一處。
一者擎天拿日一般龐然,一者細如遊絲,兩者天差地别,正面點在一處,竟是瞬間爆發一聲大鳴,半片東海似是一晃,瞬間破散數重雲天,仿佛将那罡層撕裂,揭露了那無雲無氣的溟茫之空。
“這……!”葉玄章才方逃入晦光蒙惑大陣,便覺整座大陣劇烈震晃起來,目中頓時露出震色,光隻餘波便險些震破大陣,若非他逃得快,恐怕已經化作飛灰。
……
天宇之中,渡虛宮在餘波之中仿佛扁舟,險些颠倒過來,但在劇烈的震蕩之中,許莊兩人卻是巍然不動。
“好手段。”質澄真人道:“先天魔宗果然有備而來。”
許莊對葉玄章那秘寶來龍倒有其他猜想,但也隻是在心念之中轉過,目光朝下一掃,道:“好在魔門陣仗同樣受到影響。”
以他眼光自然看得出來那魔門大陣同樣彙聚無數靈機,想要應對質澄真人神通威脅,不過在這驚天動地的碰撞之下,同樣功虧一篑。
想要強行破去此陣,仍然未失可能。
但質澄真人眉頭卻是微微一皺,道:“我欲再次出手,尚需兩息。”而且動用如此神通,雖不至于傷筋動骨,消耗的法力也是難以想象的,如此縱使闖過此陣,後面若與高手交鋒也不好辦。
他正疾轉念頭思索其餘法門,許莊卻是微微一笑,道:“真人放心,且看我這神通效法可有幾分精髓?”
“什麽?”質澄真人目中露出一絲愕然,直覺是否耳識出缪,但隻見得許莊立起身來,輕輕吸了一氣,兩臂緩緩劃過一個玄妙的弧度,一手指天,一手指地。
伴随他的動作,恐怖的法力氣息洶湧而出,運轉之間似要将那碰撞餘波重演一般,瞬間交感天地,萬象變色,許莊面卻不改,鼓力于胸,運法至極,驟然一聲大喝!
“咄!”
此聲出如雷霆,震似天驚!一道純白真炁自他慶雲之中席卷而出,瞬間沖入雲霄,電光朝露之間,無窮元氣洶湧而來,顯化的靈機仿佛在天穹之中彙聚成了一輪熾白的大日,更有狂暴的電閃雷鳴跳躍出來。
隻一刹那,一種天地萬物,有情衆生無法忽視的存在感充塞天地,但也隻一刹那——
風雲激蕩、電閃雷鳴之中,一隻上出星宇之中,下欲探索九幽的龐大手掌轟然降落下來,五指微屈,似拳似印,瞬間擊在晦光蒙惑大陣之上!
霎時間,天地開霁!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