茫茫宇宙,浩瀚星河,每一個天體的存在與運行,都遵循與影響着某種冥冥中的規律。
一顆星辰被斬做兩半,會是什麽樣的景象,又生出什麽樣的變化?可能許多人都無法想象,卻在此時此刻發生在了此間。
血海分開,許莊單手托舉金日行出,臨立虛空之中,渺渺慶雲之中一柄仙劍緩旋,攝人心魄的寒光流轉其上。
此劍隻是懸于慶雲之中,許莊周身便有至極至純的太素劍氣周遊無質,形變莫測,源源不止,生滅不休,不是太素辟虛劍,又豈還有它物。
許莊此行,與冥河宗的高人劇烈沖突幾乎可以預見,他不過區區一具第二元神,即使再有自信,豈能夠背負如此重任。
不過如今太素正宗,還在門中的真人,确實唯他能夠騰開手腳,因此他特往掌教雲宮一行,請下了太虛辟虛劍以助一臂之力。
許莊雖不知曉潘應的來頭,但是與他交手幾個回合,心中已經了然,此人乃是渡過一次災劫的修爲,根基道法亦是上乘,以他手段雖然不懼,但是真個鬥将起來,勝負卻是不甚分明。
一具第二元神,能與潘應這等人物交鋒已經足以自傲,但他此行是爲顯示雷霆之怒,以振威嚴,卻是不容有差,因此許莊沒有絲毫猶豫,當即動用了這柄無上法劍。
太素辟虛劍,乃是玉壽真君親自所煉,爲掌教真人護道,爲太素正宗鎮教的殺伐至寶,号稱斬星裂月,開辟混沌之能,豈是一句空話?
一劍辟虛開血海,劃分星辰顯神通!
許莊眉眼微垂,淡淡朝下一掃,太素辟虛劍一斬之下,太冥化生血海與小赤元胎洞天不僅瞬間兩半,大量形質化爲混沌,更仿佛被徹底斬滅了生機,尤其太冥化生血海。
一分爲二的兩片血海,相隔雖然超逾萬裏,但是相比其浩瀚,似乎并非重創,然而實際卻是,兩片血海久久不見彌合,更不住混亂搖動,現出一口口大小不等的漩渦,并且漸而加劇……
每時每刻,都有巨大的漩渦生出,亦有大量赤水漂浮,逃逸出來,化作大小不等的血珠,漫無目的一般飄向四面八方。
這片兇威嚣天的血海,似乎已經失去了掌控之人,陷入了宇宙、或者說周遭星系的力場變化影響之中。
不過許莊并不覺得,潘應會在這一斬之下輕易身死道消,雙目仿佛冷電,在血海之中疾掃而過,瞬間落在一處。
不見他有什麽動作,手中所托金日卻是一抖,火行神光如柱射出,橫掃而去,還未落到血海之中,海面倏然炸開,重重血影呼嘯而出,四面八方逃遁而去。
顯然一劍之下,潘應雖沒就此隕落,卻也已經身負重傷,被他發現行蹤,更連絲毫對抗之意也無,瞬間便要遁走逃之夭夭。
這些血影,數去恐有萬千道,道道快如流星,氣機高下相若,遁速更是仿佛,十方逃散而去,還真無從捉摸究竟哪道才是真身,何況以潘應的道行,不定分神萬千,亦或随意異形換位,也都不是難事。
“一道都不能叫其逃脫了。”許莊目光一閃,掐起法訣朝上一指,頓将禁天鎖地使出。
到了許莊如今這般境界,這門脫始于先天太素一炁大擒拿的神通,已經十分難以發揮用處,因他所交手的,往往不是修爲高于自身之人,也是道法造詣不俗之輩,隻以區區禁天鎖地之力,想要拘拿這等人物,卻是太過小視天下高人了。
不過拘拿道法高人或許難以做到,對付這等分化萬千的道術,卻是正好恰合,何況潘應被他一劍斬傷,甚至連太冥化生血海都已運使不了,還有應付禁天鎖地之力猶未可知。
禁天鎖地施展開來,朝那重重血影籠去,其呼嘯飛遁之速頓時一滞,宛若龜爬一般,在宇宙這等動辄萬萬裏遼闊的地界之中,幾與定身沒有區别。
許莊沒有絲毫留手之意,定住血影,手中金陽頓時迸射出萬道光華,朝每一道血影疾射而去,果然這些血影雖是氣機相若,但卻皆是虛浮之象,許莊随意一擊便就處處破滅。
照此下去,逼出潘應真身不需片刻功夫,見此潘應果然不再潛藏,許莊頓時便見,有數道血影奮力一掙,脫開了禁天鎖地。
顯然此人極是知曉,四散奔逃、以誘分兵的道理,直到此時還未放棄耍弄手段,但是許莊也不急切。
萬道光華滅盡虛浮血影,禁天鎖地分散之力收束,朝第一道血影拘去,将之死死定在原處,火行神光威能一合,直往第二道血影射去,頂上慶雲轟隆一震,一道霹靂閃過虛空,瞬間劈在第三道血影之上……
幾般手段一一施展,瞬間将幾道血影籠罩在攻勢之中,潘應終于按捺不住,自一道血影之中飛出寶鏡,攔向火行神光。
他這法寶實在玄妙,火行神光擊在寶鏡之上,瞬間仿佛舊幕重現,直接偏轉出去,但是許莊早已反應過來,遙遙朝他屈指一彈。
“嗡——!”
許莊慶雲之上,太素辟虛劍微微一震,一縷劍氣與許莊法力相合,瞬間化出一道鋒芒無俦的劍光,自他指尖迸射而出,瞬息穿越虛空,斬在寶鏡之上。
這面抵擋火行神光毫發無損的寶鏡,瞬間發出咔嚓一聲,似乎鏡面碎裂之音,又仿佛其中靈性悲鳴,當空搖了一搖,寶光已經急劇暗淡下去,見許莊屈指再彈,竟是瞬間逃去不見了蹤影。
失去寶鏡守護,潘應終于徹底暴露在許莊攻勢之下,一道劍光劈下,斬破血影,瞬間将其泯滅無形。
太乙宮的一代魔才,冥河宗的新生支柱,已經渡過風災的元神真人潘應,似乎就如此隕落在了許莊劍下,但他眉頭卻是微微一皺。
直覺告知許莊,他這一劍實實在在斬中了不錯,隻是恐怕不是潘應。
并非潘應竟然瞞天過海,在他眼皮底下金蟬脫殼,而是有人出手代爲受了一斬,并且尚無退去之意。
“此行果然不是萬事順遂。”許莊緩緩掃視過虛空,以他的元識,竟然尋不到對方所在,隻是隐隐察覺有人潛藏在側,雙目不禁一眯。
毫無疑問,來者的道行,恐怕還在潘應之上,不是一劫真人中的頂尖人物,便是……渡過兩次災劫的高人!
渡過兩次災劫,且先不論道行究竟何等高深,需知這般人物再進一步,便是三災盡渡、功至陽真,這是怎樣一種概念?
元神真人已無壽命之擾,唯有三災利害懸亘于上,既然三災盡渡,那便已是近乎永生。
雖然陽真高人的永生,似乎仍然受到大道的制約,但據許莊所知,這等人物活上萬年隻是等閑歲月,數萬年十萬年也不在少數,幾乎已可稱說屹立于曆史長河之中。
即使是在道門正宗之間,這樣的人物也已舉足輕重,若真鬥将起來,那與真正宣示開戰也無異了,君不見昔日上玄傳道青空,引發大戰,也沒真正引起陽真鬥法。
所以二劫元神真人,在這世間已經不是等閑,雖然在帶上太素辟虛劍前,許莊便已有了此行可能會與二劫真人交手的預想,但是究竟有無勝算猶未可知。
但除非迫不得已,許莊不願選擇他與道辰真人商議的備案,于是輕呼一氣,喝道:“既然已到此處,何必藏頭漏尾,出來吧。”
“呵。”空中傳來一聲輕笑,誇道:“果然不愧道妙真人,即使一具分神,亦是超凡拔俗。”
許莊尋着望去,果見一名血冠道人緩緩行來,足下一片血光赤潋,蕩漾起伏,潘應竟也跟随其後,面色蒼白,目光恨恨。
潘應果然沒有死在劍氣之下,不過許莊無暇理會,感受着太素辟虛劍的跳動,目光頓時束起,凝聲道:“敢問真人法号?”
“貧道血陽。”血陽真人聲如溫玉,好似化雨春風,不過許莊并未松懈,沉聲道:“貴宗長老殺戮太素真傳,本宗派出弟子追拿,貴宗卻是處處阻攔,更有潘應真人、血陽真人先後出面,看來貴宗是非要包庇不可了。”
“道妙真人說笑了。”血陽真人淡淡道:“我冥河乃是正宗,雖然初來乍到,豈是破壞規矩之輩。”
許莊冷笑道:“此事睹者甚衆,難道子虛烏有,是我太素正宗捏造?”
“嗯,道友之言不無道理,此事确實迷霧重重。”沒想血陽真人卻是點了點頭,随後說道:“但我冥河宗人,總不能因之一言,便交由貴宗處置,不若由我先将人帶回審問,若是真個犯下惡行,定有處置。”
許莊雙目一眯,他還以爲血陽真人真能撥開什麽迷霧,沒想竟是此等荒謬之言。
若人到了冥河門中,如何處置還不是他一家之言,雖然三宗六派之間若有龃龉,常見如此處理,但是玄魔兩立,豈能等同。
縱使退一萬步講,冥河宗真懲處了兇犯,但太素也不必談何以示聲威了。
許莊收斂神色,淡淡道:“我太素不允。”
血陽真人眉頭微微一皺,他料想許莊不會答應,但這個回答還是出乎了他的預料。
他朝許莊頂上慶雲瞧了一眼,語氣冷淡了些:“太素辟虛劍确實不凡,但真人難道真以爲,憑借此劍便有能耐與我鬥法?”
“一試便知。”許莊淡淡一應,指尖忽然一彈,迸出一道劍芒,卻非指向血陽,而是殺去千裏沒入虛空。
“哦?”血陽真人目光微動,感應到自己隐藏在虛空中的一道布置被許莊一劍斬開,終于神色一正。
元神真人經渡災劫的提升,絕非簡單的修爲可言,許莊仰仗太素辟虛劍,或許具備與二劫真人針鋒相對的殺力,但在其他之處還是差的太遠了。
但他沒有想到,許莊竟然能借太素辟虛劍,感應到他的布置,是因太素辟虛劍不僅威能無匹,還具備更深層次的玄妙?還是因爲許莊的道法已經達到一定境界?
當然,也許兩者兼有之,也許存在其他原由,但至少證明許莊在他面前确實不是毫無反抗之力。
血陽心念轉動至此,唇角卻是一勾,笑贊道:“不錯,不錯。”
“不過法寶之物,卻并非真人僅有。”血陽真人話已至此猶不急切,施施然一揚袖,許莊這才發覺他臂上原來纏有一條長鞭。
此鞭亦是赤紅顔色,動起來更如血液流動一般,緩緩流到血陽真人掌間,他微笑道:“此鞭‘七殺赤煉’,亦是殺伐之寶,雖然不過貧道所煉,但已煉就真形、渡過雷劫。”
“真人以爲——”
“七殺赤煉與太素辟虛劍相比如何?”話音未落,血陽真人猛地執鞭一抽。
啪!虛空中竟然響起一聲仿佛尖嘯之聲,七殺赤煉延伸如龍、殺氣騰騰,鞭尾所過之處,無數空間生滅、輪回,七殺赤煉卻似從中汲取了毀滅一切的威能,似要将天地抽個觔鬥,猛然席卷而來。
許莊面色一變,幾乎不假思索掐起劍訣,一聲雷霆爆喝:“咄!”
千鈞一發之際,他将一身道法運轉到了極緻,磅礴浩瀚的法力心念電轉之間源源轉化爲太素劍氣。
許莊感覺自己似乎突破了什麽桎梏,與太素辟虛劍的契合達到了驚人境界,兩者劍氣幾乎合二爲一,不分彼此,醞釀出驚天動地的威能,旋即——
斬!
這一劍,依然無聲。
但這一劍斬出,卻有一種極緻的道韻油然而生,似乎任爾神通道術,殺伐法寶,一劍皆可斬之!
說時遲,那時快,電光火石之間,太素辟虛劍與七殺赤煉已經交擊在一處。
太素辟虛劍,一柄純陽真君煉成的仙劍,曆經太素代代掌教真人祭煉,依然未曾煉就真形的殺伐法寶。
七殺赤煉,二劫元神真人的護道之寶,煉就真形又渡過雷劫的殺伐之寶。
兩者的交鋒,似乎将時間停頓了,過了不知多久,虛空之中猛然爆發出無法言語形容的大鳴,瞬間席卷萬萬裏遙遠,狂暴的劍氣、血印到處飛斬而去,将無數破碎的痕迹烙印在宇宙之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