仇傾海忽然尋釁太素,口口聲聲要與許莊了結因果,竟真引起元神真人公然鬥法,這在玄黃界已許久沒有發生。
一方是顯靈門近兩千年才煉就元神,至今不曾如何顯露山水的仇傾海,一方更是太素正宗号稱千年一出的修道奇才,元嬰之時就有同輩第一之勢,三百餘載修行便煉就了元神的道妙真人。
此二人公然鬥法,似乎冥冥之中預示着玄魔争劫正式拉開帷幕,由不得天下高人不加以矚目。
但誰人也沒想到,這一場鬥法竟然會在電光火石之間,進行到如此兇險的地步,仇傾海兵行險着想要占據上風,許莊竟卻做出同歸于盡之舉!
某一隐秘地界之中,三足怪鴉目珠滾動,雙翅忽有擡起之勢。
“慢。”但在此時,後方卻忽然傳來一聲,高冠道人負手行來,緩緩道:“此時再有貿然舉動,恐怕便真引起太素出手了,陸真人莫非做好準備了?”
高冠道人緊接又微微一笑,若有所指言道:“仇傾海與道妙此戰,陸真人已插手許多,能得到如此結果已經超乎想象,不是麽?”
陸真人雖然未應,不過似乎已經打消了出手的念頭,隻是注視着仇青海‘隕落’在許莊雷法之下,眼角仍是微微一抽,流露出心痛之色。
不過好在,正如高冠道人所言,能得到如此結果已經超乎想象,許莊爲殺仇青海被癸光照世鏡正面擊中元神,定無幸理,果然下一瞬,許莊已經抵禦不住,潰然散作炁流!
元嬰之時幾乎無敵同輩,三百餘載成就元神,這樣一位人物,引起四大魔門多少人忌憚?否則顯靈門又怎麽會任由仇傾海貿然引起這一場鬥法。
結果這位道妙真人,竟然如此輕易就隕落在了自己煉就元神的儀典之日,難免給陸真人帶來一絲不真實之感。
然而下一刻,卻見天中炁流,渾旋飛動,似有聚形之勢,雖然最終不能功成,卻倏然彙做一道,直飛雲夢大澤而去。
“這是?”高冠道人目光微微一變,“第二元神?不對,沒有寄托之物,卻能聚散如意,難道隻是一具法身?”
什麽法身,能在元神真人眼下不露破綻,什麽法身,能與元神真人本尊鬥法,甚至輕易占據上風,甚至滅而殺之?
高冠道人古拙的面貌之上終于有了動容,而陸真人卻猛地想起許莊三元齊出,鬥敗三大魔子的場景而來。
那一縷虛幻之感霎時爲荒謬的真實所替,陸真人不禁嗬嗬冷笑一聲,竟喝道:“好神通,好道妙,無怪如此鬥法,原來本座冒險派出癸光照世鏡相助,損耗先天真水煉就的替死池,才換去一道法身!”
高冠道人微微一訝,他卻不知,陸真人原來特意将替命池借了仇傾海保命,那替命池可是完全以開天辟地第一味真水煉就而成,似這等先天靈物,對于元神真人也是彌足珍貴,畢竟即使是道門正宗,純陽真君也不會爲了元神真人才用得着的靈物,特意耗費元氣開辟洞天……
他雖不甚清楚,陸真人那替死池究竟打造的如何,但爲元神真人替死,耗費的元炁可絕非同小可,不定數千年内都補充不上,這可是關乎己身之事,隻爲保下宗門一位後晉元神,以己度之,高冠道人卻不一定情願。
高冠道人不禁贊道:“陸真人爲宗門實在公心可鑒。”
不料對高冠道人恭維,陸真人卻是冷哼一聲,倏然破開空間,遁去沒了蹤影。
高冠道人也不以爲意,回望許莊與仇青海的鬥法之處,淡淡自言一聲:“果然不愧承玄而生,确是一大禍患。”
——
而早在此之前,許莊已到了洞真大殿門下。
他修行到了如今境界,三元象身早便已能一心貫之,所以許莊法身在極天之上與仇傾海的一場鬥法,也可說完全在其把控之中。
許莊之所以急于斬殺仇傾海,也未必沒有此原因,畢竟馬上便要觐見祖師,心神發散确是不敬之舉。
法身被癸光照世鏡破去,許莊面色不變,隻是心念一動,便見一團聚不成形的元炁由天宇之上疾速落下,在他周身一繞,旋即便沒入了他體内,不見蹤影。
許莊心中一動,看來他的判斷還算準确,及時放棄與那寶鏡僵持,倒收回了這一具法身的近半元炁。
莫看隻是半數,這三寶歸一之法力,即使不缺靈機補益,恐怕也要數十載才修煉得回來,所以元神真人鬥法之時的損耗,也有折損道行之說。
這折損道行指的不是道法退轉,是實實在在的需要時日補足元炁,所以元神真人之間的鬥法才會頗爲罕見。
當然,真到需動用手段之時,元神真人也不會因道行珍惜便生出猶豫,更恐怕一動手便是雷霆之勢。
不過這時又顯現出了許莊煉就元神之後,三元法身的另一樁玄妙,如今的三元法身雖然不能通過修行提升道行,卻已具備了補益元炁之能。
如此一來,對許莊而言,鬥法對于道行的折損可說減弱許多,當然,許莊深知好勇鬥狠不是修道之正軌,他的心性也不會因此動搖。
倒是方才元炁歸來之時,速度比之自己預料快了許多,要知法身已散,不能動用遁法,純粹的元炁竟然能在瞬息之間跨越數萬裏遙遠,回返己身。
莫非是因氣機勾連之由?如此一來,三元象身不僅能夠自給自足,還能瞬息歸至,分而行動的能力可謂大大加強……
不過這都需要經過嘗試、琢磨再言,許莊此時卻是無暇了。
就在許莊念頭以難以想象的速度極快運轉之時,已有一名道童出得殿來,行了一禮,言道:“請真人入殿。”
許莊應聲微微颔首,作勢一整衣袍,這才跨門而入,卻見洞真大殿之中,仍是一片幽靜,真君法相亦是威嚴不變,右手于胸前捏玄妙法印,左手虛托,五指上各自懸浮一枚渾圓如雞子,仿佛天體星辰之丸。
雖然早有猜測,但以許莊如今見識,終于可以看出這五枚仿佛天體星辰的圓丸,正是洞真大殿的五座洞天,甚至若他願意,也可窺見其中仍有不少道人正閉關修行……
而這五大洞天,正是玉壽真君所辟,對修行各有妙處,可以稱作是太素正宗的真正底蘊所在。
傳聞之中,元神真人若能渡盡三災,就有開辟洞天之能,但那等人物,爲跨過陽真一關,證得與世同君之功果,絕不會耗費大量元炁施展如此手段。
所以唯有純陽真君,才會真正開辟洞天,這也是道門若有一位純陽真君在世,便能迅速達到鼎盛,列爲正宗的原因之一。
許莊來到真君法相下,略做沉吟,取過三線玄香引燃之後,高舉過頂,恭敬對真君法相行了一禮,供入香爐,這才在蒲團之上盤坐下來。
果然,伴随玄香煙氣升起,許莊忽有所感,自己的元神已經勾連上一縷玄妙氣機,隻需自己心念一動——
一縷元炁仿佛跨越了千年萬年,無窮遙遠,忽然在不知何處凝化出許莊身形,睜眼一看,便見眼前已是換了場景。
這一幕定是十分難能令人理解,眼前似是一方道台,道台之上,正有一位道人講述道法,台下許多小童端坐聽講,有如癡如醉者,也有渾渾噩噩,魂飛天外者。
許莊心念一動,并沒随意走動,垂手而立,靜靜聆聽起來,雖然隻是三言兩語,但他仍然可以聽出,這似乎是一門有别太素三大真傳,但又同樣脫始于太素理念的道法。
可惜的是,講道似乎已近尾聲,許莊沒來得及細細品味,很快台上道人講道停下,便有道童擊響鍾磬,唱道:“講道結束。”
衆小童齊齊起身行禮,後才紛紛散去,直至此時,道台之上的道人才注目過來,微笑喚道:“道妙。”
許莊恭敬禮道:“弟子道妙,見過真君。”
雖然許莊隻在真君傳演太素開天境界之中,似乎與玉壽真君見過一面,但自然不會錯認祖師。
玉壽真君青年模樣,樣貌似乎并無什麽出衆之處,隻是聲線溫和,氣度爾雅,叫人如沐春風,他微微一笑,言道:“且上台來。”
許莊不覺有一絲受寵若驚,沿階登上道台,卻見真君身前已經置有一張蒲團。
玉壽真君朝上一指,許莊自然不會木讷到需由真君請他落座,便直接在蒲團之上盤坐下來。
玉壽真君這才言道:“道妙,你能在如此短的時間之内尋得本真,成就元神,貧道心中甚慰。”
“不過元神之後道途,又仿若重新啓程,修行到了如今地步,想必不需貧道提點了吧。”
許莊應道:“是,弟子省得。”
玉壽真君緩緩點了點頭,道:“我也知你道心,定然不會懈怠,對你亦是寄予厚望,日後若有什麽解不開的疑難,盡可前來道場尋我。”
許莊目光微亮,趁勢提出幾個自己煉就元神之後生出的疑惑,玉壽真君果然不吝答複,隻是爲許莊解惑之後,卻笑罵道:“這些問題,自己琢磨些許時日也便分明,也要來問老道。”
許莊也不賣乖,應道:“謝真君提點。”
玉壽真君輕擺了擺手,言道:“今日召你相見,是有三樣物事予你。”
許莊面色微微一肅,靜靜聽着,玉壽真君自然不必賣什麽關子,不見什麽動作,便有一卷道冊,一枚符箓,一點靈光飛入許莊手中。
“此乃老道草創之法,與我太素三大真傳同源異流。”玉壽真君一指道冊,言道:“雖然你已鑄成根基,但不定能對你道法有些許助益。”
許莊心中微喜,想必這便是真君方才宣講之法,從另外一條途徑闡述太素之道,他雖然隻是聽了些許,已經有所啓發,對他道法自是極有益的。
不過許莊并未急着翻看道冊,隻是恭敬收起,應了聲是。
玉壽真君又一指那符箓,言道:“門中真傳弟子,能夠煉就元神者,老道皆會爲之開辟洞天,以助修行。”
“若你選定洞天開辟之處,即将此符祭出便可。”
其實元神真人一唏一噓,仿佛吐納天地,以許莊如今修爲,若是放開來吐納,短時間内将雲夢大澤所有靈機納去也恐怕不是難事。
不過如此一來,莫說對門人弟子的修行影響極大,元神真人也需耗費功夫吐廢萃精,于本人于宗門而言都不是善事。
因此玉壽真君才會爲門中元神開辟洞天,以助修行,而若沒有如此待遇,元神真人隻能耗費功夫,到天外虛空之中吐納元精,萃煉元真用以修行。
許莊又将符箓收起,玉壽真君擺了擺手,制止許莊禮謝,最後一點那道靈光,言道:“此爲玉壽道場道标,隻需心念一動即可觸發。”
“道标?”許莊目中一亮,有此物便能與輿宇渾天儀一般,瞬息穿越宇宙虛空,從任何一處抵達玉壽道場,無疑十分方便。
許莊将手一握,便将道标納入元神之中,這才恭恭敬敬行了一禮,言道:“謝過真君。”
玉壽真君微微颔首,言道:“若無其他要事,便退去吧。”
許莊先是起了身來,準備禮别,忽然想起什麽,不由道:“啓禀真君。”
“弟子煉就元神之前,曾經前往五方五行道場,隻是那處十分詭異……”
許莊沉吟着,将元極仙尊之言叙出:“天仙者,躍出時間之拘束,斬除過去,不沾因果,演化未來,無窮機變……探尋萬事萬物發展的一切可能性。”
“依弟子看來,元極仙尊似乎已能玩弄時間,更是帶着五方五行道場跳出了三界之外,難道這還不算天仙功果麽?爲何元極仙尊又最終隕落了?”
事關仙家功果,修道人的終極追求,許莊早已心癢難耐,隻是他雖問過赑圖,但赑圖固然知之甚廣,又豈對天仙之秘辛能有了解?
玉壽真君聽聞此言,似乎并不意外,隻是淡淡道:“好高骛遠,天仙功果是你如今企及的麽?”
許莊其實也料到如此回答,隻是玉壽真君,無疑是唯一可能爲許莊解惑的純陽大能,所以終究還是按捺不住,發出了詢問。
聽聞此言,許莊沒有感到意外,隻是生出些許失落,轉瞬按住心緒,行禮道:“弟子不敢,隻是……”
“隻是心有無窮貪婪,想見大道之美?”玉壽真君笑了笑,指尖點了點他,言道:“天仙乃是超脫之功果,躍出時間之拘束,隻是超脫之階。”
“話盡于此,去吧!”
七夕不請假被家暴了,感動的扣1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