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龍相宗、神流宗大戰,以及真形觀擊敗天恒宗的好戲在前,此屆天瀑法會之後的十幾場争鬥忽然變得索然無味起來。
在場各個宗派之主,除了真個處在了宗派乃至道統生死關頭的,無不心不在焉,一心隻想知道,真形觀與天恒宗之争的後續,會往何處發展。
結果此屆天瀑法會,竟然史無前例的隻辦了一十二日,便再無宗派起争,宣告正式結束。
各方人馬還未散去,便自各顯神通四處打探,結果或早或晚,至多也不過幾天時日,許莊隻身踏破天恒宗山門,一舉将天恒宗擊潰,徹底奪過天恒域執掌的消息,便已人盡皆知。
天瀑齋醮法會,自從衍生出了排定宗派座次的仙宗大會之後,已經舉辦了有三十餘屆,直至如今,才首次真正有宗派能夠登台進位,跻身五域大宗座次之中。
最爲關鍵的是,對于此事其餘四宗似乎并未表露出什麽反對之意,甚至龍相宗,西嶷宗都先後奉上賀禮,恭賀真形觀進位五宗。
這是否代表着,小宗小派,想要登台進位,并不如想象中一般困難重重?
當然,哪怕培養出一名元嬰尊者,對于許多宗派來說已是艱難之事,但這并不妨礙各生出遐想,隻要好好發展宗門,培養弟子,說不得便誕生出道妙這般的天縱之才,說不得便遇上了一線進位之機呢?
不過這般美好遐想,很快便爲一條消息大滅大半,随着天瀑法會結束,神流宗爲龍相宗辣手夷滅,道統斷絕,門人風流雲散,無疑告知所有人,挑釁五宗威嚴從來不是兒戲。
倒是天恒宗在王興嗣帶領之下,退離天恒域後,占據了神流宗覆滅留下來的其中兩州之地,引起不少矚目,便有好大言者道:
五宗畢竟同源異流,爲天瀑法會規矩之故,或許不會阻攔真形觀取而代之,但也不會任由天恒宗就此斷絕道統。
說不得,真形觀雖占據了天恒大域,卻沒有成道洞天之法,百年千年之後,天恒宗反會卷土重來,重回五域大宗之列。
不過任是外界如何謠議紛紛,真形觀已在孟浮生與張道人的主持之下,将本宗遷往了天恒域中。
天恒域之廣,遠在雲瀾州十倍以上,物産之豐,生人之多更加不必相比,雖然真形觀已在雲瀾州紮根數百年頭,但在天瀑界的曆史之中,宗門遷移是十分自然而然之事,即使天恒宗敗走之後,也仍有小半門人随之退往了州地之中。
當然雲瀾州也非就此荒廢了,真形觀仍留下了不少較有故土情感的門人稍作打理,還有龍相宗襄助調理天象之事,或許随着時間的推移,演變成真形觀的一處别院,亦或爲其他宗派所接手也未可知。
天恒域。
照理如今真形觀可将域名更爲真形域,不過許莊并沒有特意推行此令。
真形觀是堂堂正正擊敗了天恒宗,獲得此域執掌之權,也不懼什麽所謂名統,若是真形觀日後能夠治理的好,更名隻是自然而然之事。
倒是天恒宗原本的山門,已被完全推倒,以太素正宗的禮制重建,代表着這天恒宗占據萬年之久,五大天瀑福澤之下的仙山福地,正式歸真形觀所有。
此時天恒宗原本的一座殿堂之中,孟浮生與張道人正在核對宗門搬遷事務與天恒宗資财的清點。
許莊雖然允許天恒宗退走,但個人财物也便罷了,天恒宗萬年以來的資财自然不可能任由他們帶走,全部收歸真形觀所有,由孟浮生和張道人負責,底下門人仔細清點。
此時張道人正捧着一本厚厚冊子,瞧去恰好快要翻到尾頁了,嘴中念道:“除此三味凝丹大藥之外,天淨真砂、五行真砂、陰陽真砂……也皆已登冊記數。”
“此外上品五行寶材已經另外登記,數量不等,以土行寶材最多,水行寶材最少,但品質最佳,等候師叔過目。”
言罷朝一旁一直雙目微阖,似乎神遊的許莊一禮,另外遞上了一張小單。
許莊将眼一睜,道了一聲:“師侄有心了。”将單接過掃了一眼,便點了其中幾項,言道:“将此些與我送來便可,其餘仍充入宗門寶庫吧。”
張道人接過小單一看,雖是土行寶材最多,許莊反而隻點了其中一種增長土行法力的靈壤,倒是水行寶材點了‘壬水之精’、‘星光神水’兩種。
其實并不奇怪,許莊所點之物,皆是有益于《五行元合訣》修行,或者可以做爲五行元極神光外煉之用的寶材,即使在物産豐富的玄黃界中也是上品寶物,天恒宗的寶庫之中也沒有太多存餘。
張道人見狀隻是将單收起言道:“是,師叔,小侄稍後便令人将此些寶材取出。”
許莊微微點了點頭,接着孟浮生言道:“啓禀師叔,天恒宗藏書已經清點完畢,共有道書六百一十卷,其中道法八十一種,不過隻有天恒本宗幾門道法可堪入目……”
彙報完各類藏書充入藏書閣的詳情之後,孟浮生搖了搖頭,言道:“其中卻無一本明确記載洞天之法。”
許莊聞言也不意外,在孟浮生與張道人清點之前,他早已在天恒宗洞天走過一遭,連天恒宗洞天裏與真傳道書一并秘藏的十幾冊道書之中,都沒有明确記載洞天之法,其餘藏書更不必說。
看來此種成道之法,本應當是口口相傳,當初若将江城子真靈留了下來,倒或許能有所獲。
不過許莊也并沒有太過在意,因爲楊壁及曾答應了贈予他洞天之法,并且已随真形觀進位五宗的賀禮一并送到了他的手中,隻是爲防萬一,才在天恒宗道書之中再尋一番。
聽兩人彙報了自己着重交代的兩件事後,許莊又聽了一陣,自覺餘下如興建宮觀樓閣,安置門人弟子,乃至在天恒域廣招門人之事無需自己操心,便自點了點了頭,準備先行離去。
不過才将起了身來,忽然聞得外間腳步之聲飛快,随後傳來頗爲熟悉的聲線,傳道:“弟子溫甯,求見師叔祖。”
溫甯是如今真形觀頗爲稀少的中品金丹修士之一,還是曾全風的大弟子,許莊自然并不陌生,想了一想,坐下身來喚道:“進來罷。”
聽得許莊通傳,溫甯便即入了大殿之中,恭恭敬敬朝許莊行了一禮,又分别見過孟浮生與張道人,這才禀報道:“師叔祖,外間有一名……陌生道人指名道姓求見師叔祖。”
“嗯?”孟浮生眉頭微微一皺,問道:“外人如何入得洞天,怎麽沒有通報?”說到一半,面上微微變了一變,朝許莊望了一眼,問道:“師叔,莫非是?”
許莊微微點了點頭,目光微微閃過一絲淩厲之色,能夠悄無聲息入得洞天之中,除三宗洞天真人之外,還能有誰?
不過如今天恒洞天已歸真形觀所有,他人再擅闖進來,未免有些不把太素正宗放在眼裏了。
許莊雙眼眯了一眯,閃過一絲淩厲之色,問道:“那道人是何模樣?是簡單道袍,面容樸素,還是點星道袍,枯枝鶴發?”
不過溫甯聞言倒是怔了一怔,應道:“皆不是,是一名乞兒的老道。”
“哦?莫非是缺德道人?”這答案倒是出乎了許莊的意料,念頭轉了一轉,言道:“既如此,你且将他請了進來……記住,不能失了禮數。”
溫甯應聲而去,許莊又與孟浮生和張道人道:“二位師侄,來者身份尊貴,不宜以偏殿接待,你們先到偏殿理事吧。”
孟浮生和張道人聽許莊此言,不敢怠慢,齊齊拱手道了聲是,便自起身而去。
許莊點了點頭,還未再做什麽,忽然聞得殿外傳來嘎嘎大笑,擡目望去,果然見得缺德道人邁步走了進來,左觀右望一眼,啧了一聲,言道:“許小子,你這好歹也是個洞天,怎麽如此簡陋。”
許莊并不急着回應,起身行了一禮,言道:“晚輩見過真人。”
見缺德道人點了點頭,大喇喇在一張椅上坐了下來,這才道:“本宗得掌這處洞天還沒幾日,叫真人見笑了。”
缺德道人嘿嘿笑了一笑,說道:“确實,連伱太素正宗的祖師大殿都還未立起來,否則外面那糟老道士也不敢随意窺視。”
許莊若有所思點了點頭,言道:“謝真人提點,不過本宗入主洞天之時,祖師大殿已經開始興建,隻是人手繁忙,還未有空迎請祖師像入殿。”
缺德道人擺了擺手,笑道:“不過比起你們太素正宗的其他道場,你這好歹有處洞天,已經難能可貴了。”
許莊聞言隻是笑了一笑,取過桌上茶具爲缺德道人斟茶,缺德道人接過之後直接牛飲而盡,贊了一聲:“不差。”
許莊微笑言道:“這茶葉還是晚輩從門中帶來的,能得真人誇贊,也算沒有白費功夫。”
旋即手中未停,再爲缺德道人添上了茶水,這才問道:“真人特意到天瀑界來尋晚輩,可是比鬥将至了?”
缺德道人聞言大大搖了搖頭,說道:“非也非也……道爺我是離開玄黃界避風頭了,嗯,就順便瞧瞧你小子在此界鼓搗什麽。”
許莊微微一訝,問道:“敢問真人,玄黃界可發生什麽大事了,竟連真人也避之不及?”
缺德道人摳了摳胡須,說道:“諒你小子也不知道,你不在玄黃界這些時日,白骨宗和天淵派狗腦子都打出來了,元嬰都死了得有……”
說話之間将兩隻手舉起來掰了一掰,随後哎呀一聲,言道:“總之是打出了真火,再這般下去,恐怕元神真人都要出手,還是避着一點爲好。”
“竟是如此。”許莊聞言大皺眉頭,“白骨宗爲何一經出世,便如此着急引起争鬥?”
神洲魔門出世雖然早有預兆,但三宗六派似乎并沒有齊心壓制魔門出世的打算,似乎玄門魔門之間并無你死我活的想法。
他本以爲魔門出世,或許會引起一些資源争執,弟子厮殺,但卻未想到白骨宗一經出世,便直接引起了與天淵派的争鬥,竟然恐怕引起元神鬥法。
許莊細細思索了一番,直覺這似乎有些不合常理。
要知道元神真人鬥法之威,根本與元嬰修士不是同一種概念,都不說傳聞之中,西洲爲元神真人鬥法擊沉之事,隻昔日元化真人與玄怙真人在宇宙之中鬥法的毀天滅地之勢,至今都留在許莊腦海之中。
不料缺德道人聽得許莊發問,卻是說道:“這個嘛,雖是有些着急,但也不難理解……嗯,此事道爺也不知道怎麽與你解釋,等你該當知曉之時自然便能知曉。”
觀缺德言下之意,玄黃界,或者說神洲的玄魔之争似乎還有什麽更深層次的原由,許莊聞言不由陷入微微沉思。
缺德道人見此情形,倒似乎有些尴尬,撓了撓臉,嘟喃道:“這天瀑界似乎也沒什麽玄乎,罷了,還是不宜久待。”
許莊才暫時按下了思緒,忽聞此言,不由心中一動,問道:“昔日在太素門中之時,晚輩便有些好奇,真人對天瀑界似乎頗有避諱,莫非此界有什麽特殊麽?”
“這個嘛……”缺德道人使勁捋了捋亂七八糟的胡須,說道:“雖然多說無益,但倒沒什麽必要故弄玄虛,其實道爺也不知道天瀑界有什麽玄乎。”
“但是此界雖然偏僻了些,但也不是什麽宇宙之中的奇險之地,卻和外界沒什麽來往,也是有原因的。”
許莊聞言不禁點了點頭,細細聽着。
缺德道人說道:“一來麽……尋常世界,當是天地完善,此界卻是與衆不同,十分古怪。”言罷朝上指了一指。
許莊心中一動,若有所思點了點頭,天瀑界的‘天瀑’運轉,确實與正常自然之理不甚相合。
缺德道人接着道:“二來麽,這天瀑界畢竟是有主的,我輩成道元神,雖然能周遊星河,但若随意闖入他人領域,還是不大妥當。”
許莊聞言微微皺起眉頭,問道:“地仙祖師?”
缺德道人點了點頭,應道:“不錯。”
許莊雖不是長于此界,但對地仙祖師,傳道一界,教化生靈的功德也是頗爲敬佩,聞言不禁問道:“真人聽說這位地仙祖師的名号?不知是何方神聖?”
“不知。”缺德道人自然應道,不過緊接着他又露牙一笑,說道:“不過你要知曉,在這世上,‘仙’的名号可不是什麽人都擔得起,敢号稱‘仙’的,那絕不是簡單人物。”
許莊微微一驚,問道:“天仙?”
“不知。”缺德道人仍然這般應答,隻是這會卻是搖了搖頭,說道:“好了,道爺也隻是來瞧瞧你,順帶支會你一聲,紫青珠果還有十二年便将成熟,不要忘了。”
言罷不待許莊回應,便将身一搖,不見了蹤影。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