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陰聖女看着面前兩眼放光的真弓,覺得她像一隻兔子。
看上去無害。
但是……
爲什麽?
用她自己的邏輯去判斷,眼前這個少女不該如此熱忱。她應該站在她母親那一邊,即便不敵視自己,也絕不應該這麽的親切。
“是陰謀?”
常年處于領導位置的聖女,難免如此想道。
但——
如果這是陰謀,目的又是什麽呢?
她斟酌片刻,公事公辦的說道:“當然,隻要你能認可光陰教會的教義,就能成爲女神的仆從。”
真弓看上去非常積極。
她露出幾分慚愧來,說道:“聖女大人,我對光陰教會的了解十分有限,隻知道你們道德高尚,以扶持後進、協助弱者爲己任。”
聖女微微一笑:“沒關系。我之前已經安排荔枝先行來到96511,你應該能在天王城内找到她。她是我教先進修女,如果伱想了解光陰教,可以去找她。”
“我會的。”
真弓認真點頭。
真弓和聖女在一邊說悄悄話,除了大感興趣的天神之外,其餘人都沒在意。
左昌正在思考下一步行動,他沉浸其中,屏蔽了外界聲音,更是沒有聽到半點。
眼下……
“編織命運,已經用過兩次。這一次是徹頭徹尾的偷襲,幾乎不可能暴露我,但上一次——很難說有沒有暴露。”
上一次的編織命運,施展的十分突然。
天神沒有通知任何人,有如展示力量一般,将這個奇妙的術公開。
編織命運殺人無形,但并非無迹可尋。在副本中死亡的人,在現實中會以“心髒麻痹”的形式暴斃。
這個死因,足夠可疑。
十境、十二境的高手,怎麽可能死得這麽簡單?左昌要是得到類似消息,第一個想法沒有别的,就是着了别人的道。
并且,神音會知道“天王将軍”就在96511,她們正在和一個向神沖鋒的人作對。
如此情形之下,懷疑到左昌順理成章。
左昌要是神音會的一員,一定會派遣人員尾随調查,看看到底是不是他在搞鬼。
他突然擡頭,問道:“番口,門外的人退去了嗎?”
“這就要贊美天神和您的偉力了!原本蹲在那裏的狗崽子們,全都死了!”番口一擺手,面色陰狠,“現在街面上已經沒有一個人在,不過……我相信蘆荟一族不會輕易放棄。他們一定還在盯梢,隻是不敢露面罷了。”
左昌慢慢點頭,看向聖女:“之前那個傳送點,記錄了嗎?”
聖女也看着他:“沒有記錄。但如果先前那個副本是一比一複刻的話,我可以找到那個點。”
“把那位先生請來。”
“嗯。”
聖女嗖一下消失。
片刻延遲之後,她又呼一下回來,手上抓着一個茫然無措的老者。
不要說是老者,真弓和番口都是一怔,看着突兀出現的老先生。
這老者,自然是蘆屋滿。
他左一看、右一看,最後把視線集中在身後女子身上:“你……你……莫非是光陰教會的那位聖女?久仰大名!如此出類拔萃的傳送之法,在我的記憶中,也隻有那位聖女有如此能力了!”
聖女點頭:“我是。”
“哦……”
老者兩腳落地,看着周圍人。
這是哪?
我要幹什麽?
蘆屋滿環視一圈,最後把視線集中在左昌臉上:“閣下是此地領袖吧?您将我救出來,有何貴幹哪?”
一時之間,左昌也不知道應該怎麽說。
先前在副本中,所有人的行動都被賦予某種特殊的意義。
玩家把蘆屋滿撈出來,蘆屋滿當即知道他應該怎麽做,交流起來自然毫無阻礙。
但是現在,顯然有更多的戒備。
左昌遲疑片刻,說道:“您是蘆屋滿吧?久仰大名!”
蘆屋滿眉頭一皺,看着左昌的視線中帶上幾分戒備:“你是什麽人?爲什麽知道我的名字?”
左昌笑道:“您技藝蓋世,是研究蘆荟神術的第一人!地勘術、頑石創生盡皆出自你手,我又怎麽會不知道你的名字呢?”
“……”
這下子,蘆屋滿眼裏的戒備更加深重!
他上下看着左昌,說道:“奇怪,真奇怪。我之存在,是蘆荟一族最大的秘密!地勘術、頑石創生的确出自我手,但這件事隻有蘆荟一族的家長,以及極少數已經退隐的長輩知道,你是怎麽知道的?”
“且不論,你身上沒有半分地神之力,顯然不是蘆荟一族的人……即便你是,你也不該知情!”
啊這。
左昌本想扯虎皮拉大旗,現在看來,好像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了。
他遲疑着,不知道應該怎麽解釋,幹脆說道:“蘆前輩,我是來救你的啊!蘆荟一族非但沒有重視你的才能,還把你羁押在天牢之中,這是什麽道理?你放心,你以後,自由了!”
“哈!”
蘆屋滿嗤笑一聲,大大搖頭。
他已經開始搬運法力,臉上神色無比警惕:“言過其實了吧!蘆荟一族的确不允許我外出,但那也是有原因的;至于我的才能……研究神術本就是我的志趣,蘆荟一族給了我機會,你怎麽能說不重視?”
很顯然,蘆屋滿是一個謹慎的人。
他剛剛說的不是真心話,隻不過——
要怎麽證明,眼前這夥人是可靠的呢?
跟着他們走,難道一定比呆在大牢裏更好?
蘆荟一族的确是在利用蘆屋滿,可蘆屋滿要是沒有一點利用價值,面前這年輕人又怎麽可能救他?
還沒搞清楚是什麽情況,就跟着眼前這夥人走了,最終不過是從一個牢籠跳到另一個牢籠,有什麽差别!
左昌看他油鹽不進,又實在想不到說服他的由頭,一時間也不知道說什麽才好。
沉默之際,還是天神說道:“你知道地神的遺體在哪裏嗎?”
地神的……
遺體?
蘆屋滿轉頭,看着坐在椅子上的小鬼頭——
不知爲何,第一眼看到她,蘆屋滿内心就莫名湧現出憧憬之情,下意識的想要低頭:“你們找那東西幹什麽?”
“還能幹什麽?當然是謀權篡位,自己當地神。”
“哈哈!無知。”
蘆屋滿搖着頭,極爲不屑:“小孩,神不是說當就當的!地神遺體中的确有地神的根源,将其吸納,可以成爲新的地神。但是肉體凡胎,怎麽能——”
話到一半,他突然停下。
他看到——
坐在椅子上的小孩手搓出一枚極亮的光球,内中似有無窮的奧妙。
“這是……”
天神手中的光球,極爲明亮,但不刺目。
純正的法力綻放,暈出蓮花形狀,美不勝收。
“……這是?”
蘆屋滿上前兩步,伸出雙手,似乎想要碰觸。
天神連忙護着光球,一臉警惕的看着他:“幹什麽啊?隻是給你看看,沒有讓你摸。這是能改造人體的神性精粹,隻要先用它改變自身體質,就能順利接納地神之力。”
确實嗎?
左昌有點不信。
他不信,有人信。
蘆屋滿作爲神術研究大師,自然擁有接觸地神根源的權限——他接觸的都是經過切割的,或者是逸散的根源。
但即便是極少一部分,也極其危險。
神的根源有讓人着迷的魔力。
一旦與其接觸,就好像踩在雲端,叫人飄飄然不知所以,舍不得離開。
通常而言,産生這種情緒時,必須立刻中斷研究。
如果繼續,人的意識将永遠沉溺在神的根源中,永世不可逃脫!
而天神拿出來的光團,則是另一種極端。
它清亮、清涼,與之對視非但沒有沉溺之感,而且有精神煥發、頭腦清明的感觸——
雖然還沒經過論證。
但是蘆屋滿認爲,這種“清醒”很有可能能對抗神之根源的蠱惑,先行接納光團之人,或許真的可以接納神的力量!
蘆屋滿指着天神手中的光團問道:“小孩,此物,從何而來?”
天神一本正經:“我剛剛說了,我手搓的。”
“……小小年輕,怎麽滿嘴胡話!你說是你搓的,你再搓一個我看看!”
天神瞪大了眼睛,好像有點不服氣。
番口擔心事态失控,連忙說道:“蘆前輩,您……有所不知,這位小小姐的來曆可不一般啊……”
蘆屋滿仍有不屑:“不一般?有什麽不一般,還不是一個鼻子一張嘴,難道她還能是什麽祥瑞化身、神靈衍生不成?”
“……”
番口想解釋,又不敢多嘴。
他擡頭看着左昌,發現左昌臉上一派鎮定,也就安靜下來。
“可惡!”
他安靜,天神安靜不了了!
她掙紮着坐正身體,當場說道:“搓就搓!睜大你的人眼好好看清楚,但是不要發問,我拒絕回答笨蛋的問題!”
咔——
天神張開小手,像刨子一樣,劃過光團表面。
細碎的光屑有如雪花般落下,光團好像更明亮了一些,又好像沒有。
咔——
說手搓,就真是手搓。
天神反複打量手中光球,時不時手掌往前一推,必然有刺耳聲音響起。
左昌突然想起,這幾天睡覺的時候偶爾會聽到這個聲音,本以爲是哪裏在裝修,沒想到是天神在偷偷努力。
随着她動作繼續,那枚光球越來越明亮,也越來越——
神聖!
左昌、真弓等人還好,他們畢竟知道天神的身份,就算不能理解天神在幹什麽,也能以平常心冷靜的看待。
餘下其他人,就不一樣。
尤其是蘆屋滿和聖女。
蘆屋滿本就是天神的堅定信仰者,天神每一次摩挲光團表面,就有天神力激蕩開來——
天神力不是普通人可以接觸的東西,蘆屋滿不知道這是什麽力量。
但他研究了一輩子的地神之力,對“神之力”有獨到的見解。
略加感應之後,他發現激蕩在身周的力量純粹神聖、有着難以言喻的聖潔之感,其質量,隐隐在地神力之上!
什麽力量比位列四大舊神之一的地神力更強大?
答案……
或許隻有一個。
而且手搓法球什麽的,顯然不是一個普通冒險者能做到的事,更何況這法球還讓人“吸納地神之力”?
刹那之間,蘆屋滿似有明悟!
他看向身側的光陰教會聖女。
天神與舊神最大的區别,就是天神沒有自己的教會。這個世界上從來不缺乏趨炎附勢之人,在天神擊敗其他神明之後,大陸上出現了無數新型宗教,個個都說自己是天神最忠實的仆從。
對此,天神的反應非常直白——
轟殺!
每一個宣稱自己信奉天神的團體,其領袖都遭受雷暴之刑。
在如此嚴酷的抵觸态度之下,自然沒有人再敢觸黴頭。
但的确也有人推崇天神的偉績,并堅信她推行的制度讓世界進步,是天神的堅定追随者。
于是,他們先虛構一個不存在的神明,随後踐行天神的教義——
光陰教會就是其中一員,并且做得有聲有色,一度成爲橫跨數千共同體的超巨無霸。
難道說……
“我的虔誠,終于得到天神大人的認可了嗎?!”
蘆屋滿當即轉頭,問道:“聖女大人,這位難道是……天神大人?”、
光陰聖女搖頭、點頭,最後又搖頭。
她看向左昌,問道:“将軍?”
左昌點頭:“是的,這位就是天神。”
這不可能!
雖然左昌事先打了招呼,說他目前和天神是一夥的,但眼前這個矮矮小小的孩子竟然是傳說中高高在上的天神?
匪夷所思!
可是……
“将軍沒有欺騙我的必要。”
聖女小姐突然想起左昌爲她做的事情,她看向左昌,問道:“發生了什麽?将軍,我不是很能理解狀況。”
左昌神神秘秘的一笑,說道:“也沒什麽特别的。隻是在和天神戰鬥之後,我逐漸明白了一些道理……也慢慢的,明白天神的苦心。我不認爲這是什麽大問題,天神的确在某些方面做得不好,但如果我在她的位置、擁有她的抱負……我想我不能做得比她好。”
“……”
光陰聖女,沉默了下來。
左昌看着她,又說道:“這些事情,我之後再慢慢跟你說。現在最重要的,我認爲是奪取地神遺體。”
光陰聖女安靜點頭:“我能分清輕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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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