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時分。
左昌躺在床上,瞪着眼睛,一點睡意都沒有。
這叫什麽事?
他低低一歎,起身坐在床沿上,看着窗外黑夜。
這個世界上沒有無緣無故的恨。
左昌覺得——
就算他曾經辜負了鷹大帥,但那又不是殺父之仇,奪妻之恨,應該不是無解的難題吧?
好好溝通一下,化幹戈爲玉帛,也不是不可能嘛!
但他也知道,他的想法不代表真實。
鷹大帥是怎樣的人,他具體做過什麽事,左昌是完全不知道的。他甚至都不記得他是自己的手下。
萬一鷹大帥當初真是殚精竭慮,将左昌的事業視爲自己畢生志向,爲此渾然忘我的艱苦奮鬥,左昌卻在享受他的奉獻之後,一腳将他踢開呢?
左昌換位思考,覺得他無法輕易接受。
再比方說,當初分手的時候鬧出了不愉快,又或者其中另有隐情,鷹大帥受了委屈?
又或者……
“左昌不記得鷹大帥”,才是鷹大帥之所以仇恨的根源呢?
左昌敲着額頭,決定還是不要表露什麽。
一切都等到回天王城,和血薔薇商議之後再決定,或許血薔薇知道内情。
從鷹大帥的表現看,他應該不覺得左昌就是天王将軍,他隻是認爲左昌和天王将軍神似。
這也正常。
誰能想到,自己的“仇人”就這麽大喇喇的出現在眼前?
還隻有區區四境!
難以入眠的一夜,渾渾噩噩的過去。
“咚咚!”
第二天,左昌是被敲門聲驚醒的。
他開門,看到了鷹大帥的笑臉:“……大帥,這麽早有什麽事兒嗎?”
鷹大帥容光煥發,精神十足!
昨天一番拆解之後,瑤台夫人和夏狸認可了鷹大帥的計劃,認爲值得一試。
他看着左昌稍顯頹唐的面容,問道:“昨天沒睡好?”
左昌苦笑:“第一次睡在副本裏,适應不了。”
“哈哈!把心放肚子裏,有我在,沒有人能威脅到你!”
鷹大帥拍了拍左昌肩頭,很是熱情的說道:“早飯備好了,走吧。今天,我要給你介紹一位優雅而美麗的女士,你聽了她的來曆,必定驚訝!”
呵。
左昌想笑。
鷹大帥的突然出現,已經給了他十分的驚訝。他不知道,這世上還有什麽人能再給他沖擊。
難不成——
這鷹大帥,還能把見裏大将、光陰聖女請來麽?
荒謬!
左昌奇道:“優雅而美麗的女士,她是誰啊?”
鷹大帥不答:“到了就知道了,請吧!”
兩人沿着走廊,到了一個收拾的十分整潔,裝潢也分外典雅的房間前。
鷹大帥打開門,開口說道:“瑤台夫人,我把左昌帶來了!你看看,他像不像天王将軍?”
瑤台夫人?
真弓的母親!
左昌舉目看去,隻見一個女子站在窗戶前,正眺望遠處風景。
她身穿素黑和服,頭插一朵白花,身材高挑,背影削瘦。
還沒看到她的正臉,左昌就莫名感受到一股甯靜悲哀之氣。瑤台夫人的背影帶着難以形容的孤寂,僅僅隻是看着,就讓人心生憐愛。
她聽到聲音,轉過身來,和左昌對上了視線。
下個瞬間——
左昌頭暈目眩,有點想吐。
他頓覺呼吸停滞,眼裏的錯愕無法掩飾,他看着瑤台夫人金色的瞳孔、眼下的淚痣,看着她精緻的五官,在第一時間就認出了她的身份。
見裏大将!
她和遊戲中的立繪一模一樣,她就是見裏大将!
這怎麽可能?
她……
她不是真弓的母親嗎?
眩暈之間,左昌回想了起來。
真弓說過,她母親改嫁過一次,她運氣不好,兩任丈夫都死了。
而她母親第二任丈夫,是一個“說出來怕左昌不信”的傳奇!
對上了。
全對上了。
可是……
左昌心中沒有重相逢的喜悅,他現在手足無措,很想逃離!
“像!太像了。”
錯愕之間,瑤台夫人開口。
她呆怔的看着左昌,淚水不自覺盈滿眼眶:“實在抱歉……妾身……啊,妾身失态了。”
她低頭擡手,用袖子擦拭眼角眼光,聲音中帶着哽咽。
鷹大帥看着這樣的瑤台,不由得心生感慨。
他低低一歎,說道:“問世間,情爲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許!此情此景,也惟有天王将軍這一句詞能形容了!瑤台夫人,您對天王将軍的感情真摯的讓人喟歎,見到和您丈夫如此相似的左昌,‘睹物思人’也是在所難免啊。”
“實在慚愧。”
瑤台夫人低着頭,做了一次深呼吸。
她用略略發紅的眼睛看着左昌,懷着歉意說道:“左先生,讓您見笑了……您和我前夫實在太像,幸好鷹大帥事先說過您的身份,否則……我一時氣惱,将您碎屍萬段也說不定。”
“???”
左昌一怔,立刻從難堪,難過,難以面對的情緒中抽離。
見裏大将……
剛剛說了什麽?
左昌試探着,問道:“您要将天王将軍……碎屍萬段?”
瑤台夫人矜持一笑,說道:“您一定知道,天王将軍有過三段婚姻吧?”
“……略,略有耳聞。”
“說出來不怕你笑話,妾身原名‘見裏飛鳥’,是天王将軍的第一任妻子,也是被他抛棄的第一個女人……妾身人老珠黃,比不得光陰教會的年輕聖女,新鮮勁過去之後,他移情别戀、始亂終棄也是理所當然。”
好好說話!
能不能好好說話!
什麽叫抛棄啊?
真的……
左昌可以發誓,他在收到9799暴亂的消息之後,立刻帶扈從前去鎮壓叛亂,沒有半分耽擱。
平定賊逆之後,他也搜索過見裏一族的蹤迹。
但遊戲中有個很操蛋的合理設定,如果左昌安排一個扈從尋找見裏大将的蹤迹,那麽這個扈從就無法執行其他指令。
左昌大小也是一個共同體的大将軍,總不能因爲自己的小情小愛,耽誤民生社稷,家國大計吧?
要知道,他共同體幾百萬民衆嗷嗷待哺,還等着他回去剝……建設家園呢!
再者,左昌走的是暴君路線,縱觀他統治期間,大小叛亂不計其數,每一年都要爆發幾次。
不要說他本人離開太久,就是他手底下那些個精銳幹将不在共同體内,都有極高的倒台風險。
在搜索一個多禮拜之後,他的共同體又出現了一股叛軍。
迫不得已,左昌隻好偃旗息鼓,率軍回歸平定叛亂。
見裏大将的指責是沒道理的。
左昌的确沒怎麽盡力,甚至完全記錯了見裏大将的名字,她叫“飛鳥”,而非“某子”。
可你就說左昌他救沒救,找沒找吧!
他這波就算沒有盡大力,心意總歸是到了吧?
什麽人老珠黃,什麽移情别戀、始亂終棄,純粹是污蔑!
左昌遲疑片刻,然後說道:“見裏……呃,瑤台夫人,您既然要将天王将軍碎屍萬段,剛剛又爲什麽要流淚?”
瑤台夫人眼裏的情緒很複雜,左昌看不明白。
“他要是還活着,妾身就恨他入骨;他要是死了……唉。”
瑤台夫人怅然若失,幽幽一歎。
“說句臉紅的話……這一年來,妾身午夜夢回,每每都是他的英姿;所思所想,盡是與他相處的朝夕!迷夢驚覺,淚濕枕巾,才明白我心中之恨,實爲愛而不得,求而不能!妾身……忘不了将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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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