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世界上,苦難這種東西,是避無可避的,而面對苦難沒法選就隻能逆來順受,把苦難熬過去。在熬過去的過程中,苦難并不值得歌頌,值得歌頌的是那股精神,那種宛若紮根在土地當中的韌性。
一種賊老天你不管怎麽搞,勞資就要活下去的決意。
這是一種很強大的心靈力量。
有些人注意到了這種力量。
不由得産生的恐懼。
因爲并不是所有的苦難都是天生的,可能有些人的命本不用那麽苦,但隻是因爲老爺們覺得他不應該吃的太飽,或者是不配求學,亦或是養不活就該溺死,這些苦難可能是别人有意無意的被加到了人的身上,讓人彎下腰變成了牛馬。
假如有一天他們忽然意識到這個問題。
那對于名聲良好的鄉紳們來說,肯定是史詩級災難片。
宋紹算是歪打正着。
當他把醜事揭開,把如何屬于百姓的福利奪走,屬于百姓應有的渠道把控住,怎麽弄得一戶戶人家被迫和人牙子簽邊境勞工契,怎麽用賭場、窯子、地下的大煙館搞得一家家人失去生活的希望時。
憤怒中的黃老爺驚恐的發現。
在群情激奮,并且能更容易的掌握武者的底層人群的憤恨斥責中,似乎有一股被他們平日裏忽視的力量正在逐漸顯露出來。
從黑夜到黎明。
敲鑼打鼓的蛾鎮因爲宋紹這個外來的啓藏武者,引起了軒然大波,許多人幹脆是覺都不睡了,就想湊過來看一下這熱鬧。
也虧得黃老爺家門口這裏氣派!寬敞!
占地非常多!
才讓擁擠而來的蛾鎮百姓能夠人人都有立足之地,看一下這場别開生面的熱鬧。
而對此飛鷹司那邊卻是沒有什麽動靜。
從昨天晚上到今天淩晨都沒有說派人來黃老爺家這裏看看,畢竟黃老爺家的打手護院都不行的,就飛鷹司那些混日子的衙役,過去肯定也是送菜的,不如不去。況且飛鷹司這邊黃捕頭在光速下跪後,隐約能猜到後面要發生什麽,很明知的選擇了明哲保身。
畢竟他參與的破事沒多少。
所以當武悼和無生劍再見面時,無生劍正坐在飛鷹司的公堂大椅上,俨然一幅主人的模樣,指揮着衙役們好吃好喝的招待牢房裏的孤寡軍屬。
反正不是他的錢。
是公家的錢。
這些個衙役平日裏吃吃喝喝都是公款報銷,他以前是許家報銷,今天難得是做善事,慷他人之慨就是爽啊。
“外面的戲還沒有唱完?”
無生劍翻閱着蛾鎮飛鷹司裏有趣的公文作爲消遣。
“唱的快差不多了,黃老爺算是顔面掃地。”武悼在提到黃老爺三個字的時候,語氣強調非常的揶揄,帶着一股濃濃的譏諷味道。
一邊等候差遣的黃捕頭面色不禁一苦,他以後在蛾鎮也不見得有多好過。
武悼自己沒有想到。
本來打算次日是離開蛾鎮,卻能在離開前參與到這麽一出好戲裏。
“顔面掃地好啊,隻有顔面徹底掃地了,你這肅武堂繡衣校尉出現的時候,他們才會把你看成是救星,然後捏扁搓圓不都是伱說了算。”無生劍忽然好奇道。“你以前真的沒有當過官嗎?這陰招手段一套一套的,什麽都料到了。”
“這貪官要奸,清官要更奸,不然怎麽和貪官鬥?”
武悼笑呵呵的說出這樣一句話。
這句話卻是讓在場兩人都若有所思。
看起來非常荒唐的一句話,仔細一琢磨好像還真的是那麽回事,你要是清官不奸的話,被貪官污吏玩死都是正常的,更不用說還能鬥垮他們。這翻譯一下,其實就是知己知彼百戰百勝。
“受教了。”
無生劍對着武悼拱手作揖,有些時候一句話真的是能讓人茅塞頓開。
“你在翻看什麽?”
“飛鷹司的公文而已,消遣時間,找找樂子。”無生劍和武悼混熟後,也沒有啓藏九重強者的架子,整個人慢慢都變得慈眉善目了起來。
他自從找到失散多年的骨肉後,真的是越活越有盼頭了。
武悼他瞅着就非常不錯啊。
要是以後有機會,未嘗不能給自己的兒子多留一條路。
“找到什麽樂子沒?”覺得有點口幹舌燥,武悼也不客氣,端起了一杯茶連同茶葉都全部倒進了肚子裏。
“有,這個地方鬼神來往有些頻繁。”
“哪路鬼神?”武悼好奇,這裏莫不是有什麽寶藏?
“好像是浦海那邊,許家閉門謝客後,它們還會過來,不過最近消停了。”
武悼接過飛鷹司公文打量了一下,一目十行掃過後倒是覺得這挺有意思。這鬼神和人共存的世界,它們有些時候紮堆亂竄,你還真不好判斷。比如說震澤大湖那裏,當時就有鬼神坐鎮看守将軍墓。
隻不過那起事件,風頭都被武者給蓋過去了。
這些公文有營養的東西不多。
武悼翻了翻就過去了。
當今諸夏鬼神,九成九都是孤魂野鬼篡名而成的,估摸十個裏有九個以前是害過人,隻要不繼續作惡,諸夏廟堂都不會繼續追究。況且算一筆很殘忍的賬,那就是諸夏的廟堂,根本不會爲了普通人而去和清算鬼神,雙方誰更有價值,簡直是一目了然。
所以這些鬼神亂竄,除非是心神強者出竅巡查,不然都不會有人去管。
“土地公看起來不像是表面那麽老實啊。”
武悼思量了一番,忽然說了這麽一句。
在鬼神之事上,土地公隻字未提。
一個小小的土地公,倒也不難理解,它什麽是能說什麽是不能說的。
“一隻大撲棱蛾子成精罷了,它不老實很正常,後續也不用爲它操心就是了。”
“說的也是。”
“接下來你打算怎麽做?”
“看宋紹有沒有默契了,如果有的話就演一出戲,讓那群蟲豸自己把事情都吐出來。要是沒有的話,就快刀斬亂麻吧,我沒多少時間在這裏耗。”武悼輕描淡寫道。
他這一番話,确實讓一邊的黃捕頭脊梁骨發寒。
武悼此刻的表情。
就和黃老爺三言兩語決定哪家家破人亡差不多,屬實是天道好輪回了,自己做的孽,終究是在兇人的不爽中,砸回了自己的腦袋上。
“你也是黃家人?”
武某人的冒着冷光的眼睛一瞥,視線像是兩把刀子一樣又快又準的對上了黃捕頭。
天見猶憐,黃捕頭此刻甯願是真的去面對兩把刀子,也不想面對武爺爺兇悍的目光,他努力的想要挺起胸膛,好好回答問題,卻又唯恐錯過了武悼口中的話,諸如:看着心煩,殺了算了這樣的話語。
嘴巴磕磕碰碰,結結巴巴的黃捕頭最終從武悼的口中得到了一句話。
“看着還行,就不弄死了,要是後面翻出來做了什麽傷天害理的事情,再說吧。”
如蒙大赦的黃捕頭差點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此刻的他才發現自已已經是滿頭大汗,原來這個世界上的真的存在那種僅憑氣勢就把别人給吓死的兇人,這類人絕對是殺人如麻,不把别人的性命當一回事。萬幸的是,武悼對他還沒有想法。
他安全了,暫時的。
…………
…………
秋日當頭,被烤在太陽底下,各種拷打審問,承受着蛾鎮百姓口水乃至拳腳的黃家人,終于是盼來了他們心心念念的救星。
仔細一瞧,是一位身着繡服的校尉。
面白無須,不知道從哪弄了一把折扇,标志性的刀劍也被藏了起來,看起來不像武人而似儒将。
“幹什麽?幹什麽?還有沒有王法了?還有沒有法律啦?”
武悼面對洶湧的人群,可是把官僚作風給拉滿了。
一幅我城裏來的校尉,就是要懲辦你們這群下裏巴人的嚣張模樣,這種趾高氣揚的模樣,仿佛恨不得把肅武堂的令牌拍到人家的臉上。
這肅武堂的名号就是好使。
本來還是殺氣騰騰的退役軍伍們,瞅着穿過人群大搖大擺走過來的武悼,倒是心中忍不住先怯了幾分。
那可是肅武堂校尉啊。
專門對付武人的武人!
就算是拿着槍,見過軍中高手出動的退役軍伍們此刻心中也沒有絲毫的安全感。對于真正的武道強者來說,在這種環境下,他們依然是有辦法硬抗槍械,直接撲上來把你弄死,你可能隻有一個扣動扳機念頭的機會。
那樣能讓自己死的有尊嚴一些。
諸夏軍方的武道強者,在對付完全不聽從狡猾的土著蠻夷時,那手段堪比各種恐怖片。
宋紹此刻卻愣住了。
腦子有點混亂。
來的校尉居然是那日對他有恩情的大人,那容顔自己是斷不可能認錯的,這下咋辦?自己難道要硬着頭皮繼續嗎?再怎麽說,宋紹都不想和恩人對打一場啊。
可當注意到武悼臉上那似笑非笑的神情時。
宋紹心中不由得一動,結合自己作業在黃家隐約感到的氣息,他忽然間有了一個大膽的想法。
“這成何體統?還不快把黃老爺他們松綁了?本官倒要聽聽你們有什麽冤屈。”
帶着飛鷹司衙役過來,氣質嚣張跋扈的武悼,任誰看了都想罵一句。
狗官!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