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于城隍陰司來說。
每天所要處理的事情,其實是非常多的,陽間有人告陰狀,它們得去處理,陰間要是厲鬼大詭作亂,它們也得去管,如果說鬼神也是有肉體的話,那麽鬼神們每個月至少得跑掉二兩肉。
好在鬼神們已經不是人了。
休息的話也挺方便的,就是這工作環境不是很陽光,導緻了這些鬼神多多少少都有點精神方面的問題,隻能是靠着香火來扶正。
一群精神變态主持的陰司。
怎麽想都不覺得這個地方會是正常地,但是它們的智商并不會因此出問題,蠢和癫是兩回事,武悼就是一個最好的例子。
整整一隊的日夜遊神團滅了。
這個消息傳到陰司時,還是有些微微震動的。
隐匿不出的城隍把命令下達了下面的一幹鬼神,命它們再探再報,及時處理問題,如果那被鎮壓的厲鬼出了問題,則會重罰一幹鬼神。官大一級壓死人,陽間如此,陰間亦然,鬼神間的上下從屬關系,還是十分的明顯,是有着強有力的約束。
并不像玉山那樣,城隍鬼被幹碎後,小卒還能夠負隅頑抗。
陰風陣陣。
造型酷似尋常百姓的文武判官卻是在出發前碰了頭。
“是什麽情況?”狀若文弱秀才的文判是剛從陽間剛回來,處理了一些死人開口,讓大人物們會頭疼的問題。
不管是死人還是運貨的騾子,亦或是賣力的耗材。
許多人都隻希望他們是長了手腳,而不是長了嘴巴。畢竟這東西長了嘴巴,能說會道的話就不是東西了,而是一個需要重視的人。老爺們心善,遇到重要問題,不希望有人受苦,就隻能請鬼神摘掉誰的嘴巴,讓其繼續當一個可持續消耗的東西了。
當然鬼神們也不敢做的太過分。
不然就是失職。
陽間的朝廷命官失職是要被革職查辦,陰間的鬼神失職則是要被諸多懲罰的。
“乙十二号鎮壓厲鬼出了問題,一隊遊神過去全沒了。”背着一口陰器長劍的武判鬼和尋常武者沒有多少區别,長得極爲魁梧,一看就是一個力量型選手。
“乙十二……”
從這個編号中,文判就知道這個被鎮壓厲鬼的受重視程度了。
乙編号的厲鬼。
其兇厲程度已經差不多等同于被打生樁的死人了,有資格調閱生死簿的判官,自然是能從編号中,大約且模糊的查閱死者的資料,文判在查到宋雲是因爲失節被浸豬籠而死後,心中已經對原貌有了大緻的猜測。
那些個大人物們交代的厲鬼。
十有八九都是有問題的。
如果不是看在騾子的份上,有些陰司鬼神可能早已經深入調查了。雖然大多數陰司鬼神,都是通過世家收養的孩子培養而成,但人就是人,鬼就是鬼,一旦人變成了鬼,之前那些情分就算不存在了。
能夠存在的,更多是相互需要。
“許家閉門謝客,這趟渾水我和你何必去冒險呢?”文判明顯是想出工不出力。
這可不比在陰司内有大助力。
它們接下來是要去陰司外的黃泉天,那個地方極爲兇險,即便你是陰司鬼神,也不一定是有怨鬼厲鬼會買賬,更别說那些早已經成了詭異的可怖存在了。
“有人發話了。”
武判鬼擡手指了一下上面。
見它這個動作,文判鬼不禁是默然,過了好一會才是繼續開口。
“那隻能奉命行事了,生死簿上瞧不出什麽來,隻有見了面才知道對方的根腳,也不知是何方神聖,居然敢闖黃泉天。”文判鬼從生死簿上瞧不出對弄死了遊神的是什麽,更别說一筆勾得對方魂魄不穩。
“你我兄弟二人,也得早做打算了。”武判鬼陰沉歎息,雖沉默寡言,但顯然更多是在思考自己的前程。
這浦海城隍陰司啊,是問題越來越大了。
自從城隍默認一些事情開始,一些鬼神就像是狂歡一般,搞的事情是越來越天怒人怨。這要是哪天秋後算賬,怕是一個個都要下油鍋,武判鬼都已經和泰山府君一系的鬼神那邊聯系過了,如果不對它立刻調走。
出完這次任務。
它就調走吧。
武判鬼莫名的有些心神不甯,今天不知道是怎麽回事,總是能夠想起被自己處理掉的一批批騾子。
“鬼帥陰兵已經集合的差不多了,該我們随軍征讨。”
“那走吧!”
這浦海城隍陰司,對應的地域範圍是整個浦海,可想而知其陰司的範圍何其遼闊。這裏面有候選鬼神的諸多陰鬼生存,是會定期外出尋覓某些資源,以求生存和精進,這種大号陰司,實際上已經算得上是陰間的軍事要塞了。
鬼神們願意生活在黃泉天。
很重要的一點是,這裏即便再腐朽敗壞,它依然是一個超大号的洞天福地,修行的資源隻要冒險去挖挖,總是有的。
待在陽間的話,不說一個個武者和熔爐一樣灼燒陰鬼。
就是能合法光明獲取的資源也沒有多少。
除了和世家合作之外,就隻能說跟着軍方去弄一些蠻夷了。諸夏之外的蠻夷,實際上是不少妖魔鬼怪乃至世家留下的後路,真的在本土混不下去了,就跑到外面去,從諸夏卷出來的怪物們,實力上普遍是強于那些斷代殘缺的蠻夷。
陰兵過境,活人退避。
冒着森然鬼氣的士卒成群結隊沖鋒,騎在戰馬上的它們内在猶若骷髅,明明是陰鬼卻呈現出了一股悍然的兇煞之意,升騰而起的陰雲在士卒的上方盤卧成了一頭猛虎,似乎随時都要撲出來擇人而噬!
陰司鬼神動了真格。
這樣一支陰兵,在陰司環境内,可以是說是百戰百勝,掃蕩四方的恐怖存在。
它們還有另外稱呼,那便是軍魂。
其雖爲鬼神,但卻幾乎無懼氣血灼燒,甚至結成軍陣,可反過來壓制住其他人的力量,封鎖住一片空間的靈氣。最重要的一點是,陰兵軍魂的生命力極爲頑強,在作戰時除非被徹底轟成齑粉,不然都可以分擔傷害快速恢複。
如此利器,搭配上領頭的鬼帥,随軍而行的文武判官。
武者的優勢可以說是蕩然無存了!
來去如風的鬼神們速度極快,出了陰司就朝相關水脈趕去,那陣勢宛若是黑雲過境,大軍壓城,所過之處整個天空都爲之晦暗了下來。
這段路走的還算安穩。
遇到什麽零零散散的孤魂野鬼,要是不長眼的當場就直接碾死了。
領頭的鬼帥宛若一尊巨大的銅像,全身披甲,頭盔上一對牛角極爲張揚,騎着一頭似蛟非蛟的詭異生物,端是兇狠殘忍,帶着倒刺的舌頭能夠輕易将鬼魂卷入口中,美美的咀嚼着就吞咽下肚,它冷漠的豎瞳最終倒映出了一個人影。
一個看起來平平無奇的人影。
就是這道人影。
攔住了這近千的陰卒騎兵,它們大多是沒有想過,在黃泉天這種地方,攔路的會是一個武者。
武悼瞅着這麽多鬼神。
一時間心裏也有些犯嘀咕,自己這是犯了天條麽?怎麽來的這麽人馬?
嘀咕歸嘀咕,把玩着太公石的武悼還是露出了兇惡猙獰的面目。面對這千軍萬馬,也不帶怕的,悍然開口道。
“此山是我開……”
嚎了一嗓子,武悼卻猛然覺得這不對,之前已經喊過了,就像是勿謂言之不預也,這種話說一遍就差不多得了。
那自己要怎麽做才很對呢?
“殺!”
牛頭鬼帥顯然是一個沒有多少幽默感的鬼神,面對發癫的武悼,雖然很好奇這裏怎麽會冒出一個武者,但也管不了那麽多了,遊神們就死在這裏的,壓過去先把這武者砍成肉醬再說其他!
顯然對方已經幫助武悼做出了選擇。
還在笑嘻嘻的武悼頓時神色一肅,整個人眼中流露出了一抹殘忍的獰笑!
“我看你們疑似有點欠屠了。”
神門态!開!
應龍真甲!聖像金身!
下一刻宛若一根擎天支柱一般屹立在原地,狂暴磅礴的氣血呈現出了龍蛇之象,翻湧不息間對抗着來自陰兵軍陣的重重壓迫。他幾乎被壓的喘不過氣來,武悼簡直要害怕得不能呼吸了!
武悼非常享受這一刻。
在無數次的夢境中,在翻閱諸多曆史文獻時,他就幻想過那些後宋的絕世猛将們,是怎麽做到一個人對抗一個大軍的?
一人破軍,其鋒何若斯!
伴随着自身武道的精進,實力的暴漲,武悼就産生了一種原始的沖動,那就是如果有機會,就算是在熱兵器戰場上,他也渴望自己能夠創造神話,譜寫出一人破軍的史詩!現在就拿這群找死的鬼神練手吧!
“呀呀呀口牙!!!!”
“大膽陰鬼!”
“真是逼我大開殺戒,你爺爺今天就讓你們知道,什麽叫做舉頭三尺有神明!”
“見!神!!”
進入狂暴熱忱狀态的武悼毫不畏懼的怒視着領頭的牛頭人,他可是純愛戰神,這輩子最恨牛頭人了,牛頭人居然敢出現在他面前?找死!!
啓藏神通·見神!
就像是一個純粹的武者一般,既沒有再度施展大梵鬥樞雷,也沒有說動用太公石,武悼手上寒光一閃,卻是激烈鳴嘯的七星握在了手上架起,随後開着無與倫比狂暴狀态的武悼端着橫刀對準了牛頭鬼帥。
今日破軍,就拿你且試一試,我武某人的鋒芒,價值幾何?!
下一刻。
整齊沖鋒的軍政像是被重炮轟擊一般,居然是塵土肆意飛揚,十幾号陰兵被淩空打爆的飛了起來。煞星下凡的武悼怒目圓睜,從煙塵中狂笑着殺出,空着的那隻手還擰着一個陰兵的腦袋。
“小鬼,這就是你要接受的懲罰了!”
…………
…………
“嗯?還有這事?”
與此同時,另外一邊正在忙活的于吉微微一愣。
呈現在于吉面前的同樣是雲州九地的地儀圖,可以清楚的看見,位于浦海的狂刀樓,這個專門給左狂所建的地表建築位置,真彌漫着一層淡淡的金色,隻是這金色已經幾乎完全被黑氣所包裹。
正當一切順利進行的時候。
另外一股氣忽然間闖了進來,直接是把于吉的好事給破壞了。
“李壞……”
不由自主的,眼神空洞淡漠的于吉念出了雲州另外一位天驕的名字。這人算不如天算,誰都沒有想到,這個時候李壞突然回來了,他不僅回來了,而且還沖過去把狂刀樓給砸了一通,差點沒有讓做手腳的于吉受到反噬。
這個狂人的性格和武悼有些類似。
都屬于是,我要打,誰攔着我我就揍誰的那種。
李壞獰笑着砸了狂刀樓,爲的就是逼左狂出來和他厮殺。陰間的破事誰會在乎,人們的目光早已經被這雲州兩個傳奇最新搏鬥吸引走了視線,這讓于吉也不得不收斂,免得招來有心人的視線。
“這也許就是天命吧。”
對于天命似乎有着某種迷信的态度,于吉對于李壞突然回浦海,搞得自己計劃破産一半并沒有情緒。
不如說,就他這幾乎快成負數的運氣。
每一件事多多少少都會出意外才是正常的,這次把武悼拉過來,計劃隻破産了一般,已經算是非常不錯了。
至于武悼……
于吉瞧着那令人歎爲觀止的場景,幹脆是很舒服的盤腿端坐了下來。
一人破軍。
古往今來并非沒有這種事情。
從武悼的身上,于吉看到了神話時代那些猛人們的影子,但偏偏他怎麽都算不出武悼的根腳。就連他這一身的道家真功,似乎都變成了武某人的形狀,很難想象是哪個師傅教出來這種癫狂的武者。
不過這樣一個純粹的武者。
确實是有資格成爲左狂的敵人了,于吉想起那個狂傲冷酷的天驕,不禁是輕輕出聲道。
“左狂,當知天命不可違,你逆天改命,整個雲州都會因爲你迎來一場浩劫,那也是你的死劫。”
于吉本來已經差不多推算出左狂的死境了。
但是一向是相信天命的于吉。
望着開始破軍的身影,久違的不希望天命應驗了,于吉的耳邊似乎久違的又回響起了那句蒼天已死的呐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