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魔作祟,現場往往會留下非常明顯的痕迹。
并且因爲妖魔鬼怪都是暴戾殘忍,現場也往往是血肉橫飛,被吃的七零八落,或者是整個消失,總之是一定有迹可循的。相比之下,如果是人禍的話,經驗老道的校尉,也很容易從蛛絲馬迹中察覺不對。
畢竟武者的感官異常敏銳。
如果是有經驗的校尉。
是很容易變成人形自走檢測儀器的。
小王村的一家人平白無故失蹤,北辰過去檢查後,雖然沒有證據,但他很是懷疑,這也許是一村人,集體的謀财害命,不僅是讓這商賈斃命,更是打算人爲制造絕戶,然後整個吃下去。
這聽起來有些悚然,對于同類之惡的驚悚。
但絕對是有可能發生的。
說難聽點是,窮山惡水出刁民,說好聽點則是倉廪實而知榮辱,那小王村不是什麽富裕村落,會發生這種恐怖的事情是有基礎的。畢竟這商賈好不容易發迹了,回故鄉大操大辦,同村人眼紅是很正常的。
可這還不是真正吓人的地方。
真正吓人的地方在于失蹤。
除了已經死掉的商賈,其失蹤的家人到底在哪,北辰居然是一點線索痕迹都沒有找到,靈堂裏的一切似乎都在預示着,這其中的詭異危險。
無奈之下,北辰隻好是先封鎖宅子撤隊,然後朝上打報告。
準備向浦海申請鎮魔司的鎮魔使前來調查。
鎮魔使的雖然不一定有肅武堂校尉能打,但見識上确實是一等一,什麽詭異事件,鎮魔使一般都能夠瞧出端倪來。在這方面,肅武堂的校尉就要落後一些了,畢竟他們主要司武人事,屬于是專業不太對口。
北辰正爲這事心中煩惱。
武悼正好來了。
聽完這個讓人心中莫名發毛的故事,武悼下意識的轉頭看向了于吉。而于吉正好是若有所思,顯然是已經察覺到某些脈絡了。
“北辰校尉,此事你若是信得過我,可否讓我和我朋友前去小王村,一探究竟。”
“武校尉嚴重了,你願意出力解憂,我怎麽可能拒絕呢,就是……”北辰倒是一喜,可随即又有些爲難。
“放心,功勞全歸北辰校尉你。”
武悼以爲北辰是擔心這個,直接了當的允諾。
北辰則是連連擺手搖頭。
“武校尉未免小巧我北辰了,論功行賞,這是我們肅武堂的規矩,豈能學世家那一套,功勞和權勢挂鈎。”
武悼聽到這裏忍不住笑了。
他媽的,一聽到這個就來氣。
自己剛到浦海的時候,就是被梁書文用這個搞了,被當牛馬使喚,後面更是想害自己。白衛子幫他收了利息,給這梁書文毆打的法相受創,有機會還是得自己親手把這賤人的狗頭給砍下來。
“就是此事幹系頗多,我怕武校尉你過去,一怒之下把整個小王村給屠了。”北辰的語氣已經盡可能委婉了,但說出來的話還是深深刺痛了武悼的心。
草,勞資的面相有這麽兇殘嗎?!
三人成虎,人言可畏。
武悼在外的名聲本來就不是非常好,而掌握了地方喉舌的世家更不可能說,給你武某人來歌功頌德,那形象自然就是殘暴,兇戾的了。這還是武悼是肅武堂校尉的傳聞,如果他沒有官位,怕是要被殺人誅心了。
既然踢球不行就踢人,這操作其實在官場上挺正常的。
“放心吧,武校尉不會把人全殺了的。”于吉适時開口幫助武悼解開尴尬的場景。
“是的是的,就算小王村全村都是爲虎作伥的幫兇,我最多在井水裏投毒,然後把他們困起來,生死有命。”武悼沒好氣的悶了一口酒,故意是發狠說反話。
北辰見狀也是不再繼續談論武悼的性格,估摸繼續說下去要得罪武悼了,就順着這個自嘲的台階算了。
“既然如此,那這件事,就拜托武校尉了。有什麽需要盡可向我開口,是我北辰能辦到的,自當是竭盡全力幫助。”
北辰也是非常的聰明,對于武悼帶來的于吉沒有詢問,更沒有問武悼披星戴月趕來是要做什麽。
他這樣配合,武悼自然也是做出保證。
不會讓北辰校尉難堪,更不會讓他轄區出什麽大禍。
得到武悼保證的北辰也是松了一口氣,命侍從去書房取來調查卷宗給武悼,也是順便的和武悼聊了一下剛剛平息的人事鬥争,眼下雲州九地,廟堂和地方的勢力是犬牙交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武悼在浦海還是小心爲妙。
畢竟……
誰知道你的下屬,你的同僚,他們和你是不是一條心的呢。
畢竟想要捅一個人刀子的話,得先站到那個人身後才行。
拿到卷宗的武悼也不拖拉,直接是起身準備出發前往小王村一探究竟。在離開前,于吉倒是主動的和北辰校尉交談了兩句,話語的内容是希望北辰在菰城小心留意,若是天有異象,星辰墜落,則需提防兇獸出沒,唆使人心,使菰城動亂。
北辰也不知道有沒有聽進去,總之是滿口答應了。
路上,武悼好奇詢問于吉。
方才的叮囑重要麽?
而于吉的回答則有些耐人尋味。
“國之大事,在戎與祀,所謂的祀,實際上是一國之公信大義,若一國之公信大義消失,則名存實亡。不忠不義,不仁不信,隻能以孝立之,前車之鑒罷了。”于吉的話中,隐約透露出了,太歲是怎麽搞壞國運龍脈的。
說白了,其殺傷力,可能不亞于一句不是你撞的爲什麽要扶。
這是一種社會公信力的喪失,特别是諸夏社會是人治社會,忠義仁信孝可太重要了。
“你似乎對晉朝有意見。”
武悼忽然意識到一件事,那就是于吉這厮肯定經曆過晉朝那個荒唐時代,如此說來,他對那個朝代有意見也是正常的。
“有意見也是很久前的事情了,我們在國運的反噬下緩過來後,輔佐劉寄奴把司馬氏給滅門了。”于吉平淡的開口道,而起内容卻是曆史的驚濤駭浪。“可惜的是,當時靈氣幾經波折,劉宋未能如後宋一般壯大。”
有些人開口的一句話,可能就是一個朝代波瀾壯闊的一生。
武悼不禁有些感慨。
但随即武某人又有些神情微妙。
“你過去也是叱咤風雲啊,怎麽現在混得這麽衰了,我都以爲,你們這樣的老不死,不說千年世家吧,怎麽也得是幕後掌權者啊。”
“去蠻夷那邊有可能,諸夏不行,因爲有國運,事實上爲了諸夏能夠良性循環前進,國運會非常勢利的轉換偏愛的目标。”還有一個原因于吉沒有說出來,那就是他這樣無情冷漠的長生者,顯然不适合掌權或者作爲領袖。
哪怕擁有再多資源都不行。
“原來如此。”武悼明白了于吉的意思。
不懂人心,拉起再大的組織,遲早都會崩盤的。
…………
…………
小王村,在菰城的邊緣。
從地圖上看,菰城這座城市正好是緊挨着震澤大湖,,而小王村則正好是夾在兩者的邊緣交界處,這種名川大河一般都是有着一定的神聖性,可以庇佑周邊的城市村莊。這其實是有據可依的,因爲名川大河的神位,一般是環境隻要成熟,立刻就會有精怪鬼神去占據。
相當于香饽饽。
如果運作得當的話,隻要不是靈氣消退這種末法災難,一般是活的非常滋潤。什麽龍宮啊,什麽山神廟啊,都是如此。
于吉給武悼科普的時候就特意提了這一點。
這是好處也是弊端。
所以如果名川大河附近的城市村莊鬧出什麽破事,而且是那種嚴重違背了普世道德的人禍,被有心人加以運作一番,那是很容易對社會公信力,也就是國運産生危害,嚴重的甚至是毀滅性打擊!
比較有意思的是。
震澤水神,正好是熾落鳳的道侶。而熾落鳳是衆所周知,是廟堂用來平衡制衡左狂的力量。
如果菰城真的發生了什麽。
搞不好會牽連到這位上将軍,這也算是一箭雙雕了。
太歲,或者應該稱呼其爲太歲神、太歲星君。說起來和武悼還有一點緣分,武悼也是星君之命,氣血裏是周天星鬥的雛形,而太歲星君,則是鬥姆元君天幹地支的意志之智慧能力凝聚成的星神,即太歲神。
算是異父異母的親兄弟。
人間六十爲一甲子,而太歲神也與之對應,正好有六十位。
太歲組織便是以這六十位太歲神的尊号爲自身代号,據說其本身實力不俗,又有星力相關的秘術,算是較爲難纏棘手的強敵。不過其組織成員也是時有替換,本身也是在不同時代中起起落落。
于吉就直接對武悼說了。
不用擔心對方能夠一拳打死你這啓藏九重的武人,而是要擔心你一拳過去把對方給轟殺了。
畢竟武悼現在堆量的誇張程度,實在是讓人目瞪口呆。
“你覺得太歲會用小王村的事情,來制造一場人禍?從而将年獸引到菰城,制造更多的動亂?”趕路中的武悼已經能夠遠遠的眺望到小王村的燈火。
“沒錯,年獸不一定強,但卻異常容易制造混亂。”
于吉的目光變得深邃了起來。
“年獸真正可怕的地方在于,它能夠輕而易舉的将一城之人變成勾心鬥角,毒害他人之輩,這種災難會持續到隻剩下最後一人……”
“然後呢?”
武悼有些疑惑,于吉怎麽說着說着就不說了。
于吉沉默了片刻後才是重新開口。
“這可能和我一個老相識有關,他已經死去多時,但每次都可以過年獸制造大災禍,通過最後一人複生。他在古老的過去被稱呼爲雍和,而在東漢時期,則是清寶,算是我們那個時代的災殃惡類。”
【山海經·中山經次十一經】中記載:豐山有獸焉,其狀如猿,赤目,赤喙,黃身,名曰雍和,見則國有大恐。神耕文處之,常遊清冷之淵,出入有光,見則其國爲敗。
據記載,雍和一出現,洪水狂風加大旱摧毀一切,是災殃的代表。
而清寶實際上是道家的道号。
“聽起來就比你牛逼多了。”武悼沒有什麽心理壓力,自從對于吉了解的多後,他就明白老不死一定能打。
這種老怪物一般都是有限制的。
如果是肆無忌憚的話,不可能長生久視。
“清寶确實不一定能打,但他能夠造成的破壞十分可怕,如果真的是這位老相識的話,恐怕得你全力出手,鎮壓年獸了。”
經過于吉的介紹。
武悼算是明白了這位清寶是啥類型的老不死了。
他是足智多謀的究極樂子人。
無善無惡,計謀百出,特别喜歡捉弄人,甚至是挑唆他人鬥争乃至自相殘殺,給人希望的同時又容易讓别人功虧一篑,哪怕這對自己來說毫無益處。于吉所知道的就有武侯北伐,清寶便在其中教唆作祟,而三國歸晉的結局,似乎也和他有千絲萬縷的關系。
所以這個混蛋基本上一被發現。
都是會遭到于吉這樣的老怪物有目的針對性的圍毆,免得這厮又給你整什麽天怒人怨的大活,直接打死就對了。
不過就和于吉、蜉蝣子有非常多的保命手段一樣。
清寶是能被一時殺死,但無法被徹底殺死,就連于吉都不知道這家夥是靠的什麽秘術這麽能活。現在又疑似捕捉到了清寶的痕迹,于吉也是不慌不忙,身邊有武悼這個國運眷顧者,除非清寶能夠把諸夏國運都給掀了,不然是不可能正面對付的了武悼。
“我能鎮壓年獸嗎?”
武悼對于樂子人不太感冒。
“肯定沒問題,年獸本來是紫微星鎮壓,你雖然不是紫微星,但身負南鬥北鬥,更有北方七宿的氣血基礎,鎮壓年獸比拘來年獸的太歲神還簡單。”
于吉看起來比武悼本人還要有信心。
“那清寶呢?”
“别讓他複活就好了。”
武悼點頭表示沒問題,隻要不讓年獸作祟即可,它沒有制造大範圍的人禍,那麽清寶就無法從中複活。
“這件事結束了……”于吉冷不丁道。
“停!”武悼連忙制止。“大過年的,這種不吉利的話就别說了,等處理完這事後再說吧。”
成功的制止了于吉這插旗行爲,武悼才是松了一口氣。
雖然他武某人有些時候爲了好玩,也是自信會随意插旗,但于吉這家夥是有點神棍屬性在身上的,讓他在春節期間插旗實在是太不吉利了。
談笑風生間,迅疾如風的兩人已經是來至小王村。
有了北辰校尉提供的卷宗。
身懷絕技的兩人自然是不用如同尋常的地方校尉那樣,慢吞吞的走流程進村子進行調查,而是沒有驚動任何人的潛伏了進去。這村子倒是挺大,估摸有數千号人吧,就是比較零散,地形來說也十分複雜,典型的無規劃,想到哪建到哪。
反正眼下諸夏的土地,也是大都市的土地才值錢。
在潛伏進去前。
于吉用秘術進行了一波偵測,先看看有沒有太歲躲在裏面。一般來說這種偵測是沒有啥結果,武悼也沒有抱多大希望,結果沒有想到的是,于吉還真的是偵測到了兩個明顯不是鄉村武者能造成的波動存在。
“他們就是太歲神?”
按照于吉的指示,摸到了一處尋常民宅之外,武悼的眼睛宛若是晦暗中閃爍的雷霆,仿佛洞穿了牆壁的阻隔,清晰的看到了兩個百無聊賴的身影。
他們似乎,很悠閑啊。
一點警惕意識都沒有。
而且看起來不像是武者,或者說不是純粹的武者。
“應該是他們,不遠處就是那商賈的靈堂,既然他們還留在這裏,那就證明了這裏的事情還沒有結束。”
于吉從武悼的背後探出了一個腦袋。
有武力的保障武悼頂在前面,他這具分身自然是退居一側。
“我一個人動手嗎?你呢?”武悼皺了一下眉頭。
“年獸還沒有出來,我會派黃巾力士輔助你,而我要去尋找失蹤的商賈一家,他們的屍骸可能已經被吃掉了,我得确定這村子多少人是吃了的。”于吉耐心解釋,他可不是把武悼拉過來當苦力。
解決了這件事,國運的好處自然是不用說。
目前國運就是他們的基本盤啊,國運好自然是大家好,要是國運衰,那大家都别想好過。
商賈一家的屍骸被吃掉了……
武悼雖然已經有了心理預期,但聽到于吉這麽說,還是有一種悚然感。估摸小王村某些可能謀财害命的村民,都不知道自己的一念之差引發的惡念,造成了什麽樣的恐怖後果,太歲神利用他們,可不是做善事的。
飽含怨恨絕望的血肉,可是最好的引子了。
以一座數千人口的村莊爲祭祀地儀的場地,從某種意義來說也算是大手筆了,哪怕是魔道見了都稱贊一聲吧。
可想而知武悼對這所謂的太歲神是零好感。
他估摸,就是道母在這裏都不會阻攔他,因爲這種雜碎根本連武者的尊嚴都沒有!
…………
…………
“癸亥,你有聽到什麽聲音嗎?”
正在休息中的辛酉似乎感應到了什麽,疑神疑鬼的朝着四周散發了感知,這個愚昧下賤的村莊,還是那股子讓人厭惡的落後味道。
“什麽聲音?”
癸亥迷茫擡頭,他的境界還不如辛酉,肯定是感應不到什麽。
辛酉撇了一下嘴巴用法相仔細感應了一圈沒有所獲後才是放松了下來。
“可能是我聽錯了,我剛剛好像聽到了刀劍的聲音。”辛酉有些不耐煩的換了個坐姿。“真是狗屎,這狗屁地方連個漂亮點的雞都沒有,之前那家漂亮的農婦,玩一下就上吊了,早知道就直接把她的魂打散留着玩。”
“都是辛酉你太想找刺激,才會讓計劃出問題。”
癸亥的脾氣倒是挺好,任勞任怨的蹲在哪裏,擺弄着一個小型陣盤。
“我要是真想找刺激,她全家現在都在陰司吃團圓飯呢,正好是大過年的,給他們一起送下去。”
辛酉不屑的冷笑一聲。
他就看不慣癸亥這個吊車尾的認真勁,平時連女人都不碰,私底下的太歲神,都認爲癸亥是有龍陽之好。
要不是甲子發話,他才不會帶着這個死基佬。
“喂,癸亥,年獸怎麽還沒有出來,是不是你看儀軌出問題了?要是年獸明天還不出來,我可要走了,鬼知道左狂什麽時候發現我們。”
“目前一切都在計劃之中,年獸沒出來是因爲……”
癸亥正在講述,忽然停了下來。
而他們兩人房間門這個時候忽然間響起了敲門聲。
笃笃笃,笃笃笃。
“草,這家人怎麽不消停點,都說了不要吃的喝的,還想從我手裏弄錢是吧?”辛酉感應到有人從樓下不緊不慢的走了上來,看腳步應該是他們借宿用來打掩護的那家男主人。
“你好,客房服務。”
“不要,滾!”辛酉不耐煩的喊了一聲,但無聊的他很快就看着癸亥露出了壞笑。“等一下等一下,爺有的是錢,你進來給我朋友賣一下屁眼就賞你!”
被侮辱的癸亥忍不住抖了一下肩膀。
開心的霸淩着吊車尾的惡人辛酉總算是在這漫漫長夜裏找到了樂子。
下一刻。
木質的房門驟然間裂成了無數的碎片!狂暴的神門真力裹挾着這些木刺,以緻命的速度和兇暴的力量朝着房間裏劈頭蓋臉打去!
門框都被爆成粉碎的缺口處。
一個背對着走廊光線的身影宛若魔神一般,散發着讓人不寒而栗的狂暴氣勢,就像是恐怖電影中的大反派一樣,背後凝聚浮現的怒目聖像虛影,正在對着前方的惡人投射視線,口中爆發出了攝人心魄的怒吼!
“死來!雜碎!!”
不忠之人,殺!不義之人,殺!
眼前之人,不忠不義,不仁不信,一看就是惡人,可殺之!殺!!!
僞裝的武悼瞬間爆發出了十重狂暴蠻力,趁着激射的木刺還在半路之上,便已經是身如飛虎的殺了進來,直接沖向辛酉!
日萬第一天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