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東一号？”
徐聞先是一愣，随即就去摸茶杯，好在李衛東本來就湊的近，見機又快，先一步把茶杯拿走。
“大隊長，我幫您添點水。”
“你……”
徐聞手指顫抖的指着李衛東，可見他此刻的心情。
對于衛東一号這個名字，他不算陌生，因爲上次李衛東在他面前吹大牛的時候就提過這個詞，當時徐聞倒是沒生氣，就當聽了個樂子。
畢竟那個時候溫室大棚剛剛建好，他也能理解李衛東的一些天真的想法，畢竟是農村長大的，見過鄉下疾苦，餓過肚子，有些少年理想也完全能理解。
但此一時彼一時。
徐聞可以理解當時的李衛東，不計較那些天真的話。
但如今李衛東可是訓練基地的副大隊長，是副處級幹部，竟然還跟以前一樣天真，幼稚，他在憤怒之餘，也有些失望。
甚至他有些懷疑自己之前的做法是否錯誤，哪怕李衛東辦案能強，得了不止一個一等功，可年齡畢竟擺在那裏，短短半年多的時間就三級跳，當了副大隊長，實在是太快了。
哪怕自己安排了一個跟其不對付的政委，想要磨砺他，可如今來看，似乎沒有起到任何效果。
其心性方面，還差的遠。
這點，明顯是自己的疏忽。
好在現在發現還不晚，趁着自己還沒有離開，好好讓他長點教訓。
想到這裏，徐聞心中一動。
就在他準備開口的時候，李衛東卻先一步說話了。
“大隊長，我剛剛說的話句句屬實，如今溫室大棚已經初見成果，有部分甘薯在精心的培育下，得到了改良，這點已經得到趙立國教授的确定，如今趙教授天天待在溫室大棚裏，照顧那些改良的甘薯。
正是因爲如此，所以我才迫不及待的想要多弄點試驗田，然後擴大種植規模，争取得到更多的優質的，改良的新品種甘薯。
至于訓練基地那邊您也不用擔心，我跟陳俠早就定好了訓練計劃，如今一切按部就班的進行，不會有什麽差錯，要不然我也不會一直待在溫室大棚裏不出來。
盡管訓練基地重要，但在我眼裏，改良甘薯品種，培育出更加優良，增産耐旱的甘薯更重要，因爲那關系到千千萬萬的人能否吃飽飯的問題。”
伴随着李衛東的話，徐聞已經到嘴邊的話愣是被堵了回去。
不僅僅因爲李衛東最後的話說的大義凜然，更因爲徐聞很清楚，甘薯如果真的改良成功，意義到底有多大。
正如李衛東說的那般。
訓練基地重要嗎？
肯定是重要的。
但是如果改良出來的甘薯真的能夠增産，那麽到底哪個重要，恐怕三歲小孩都能分辨的出來。
更何況，李衛東也說了，訓練基地那邊并沒有耽誤。
那麽如今擺在徐聞面前的就隻有一個問題了，李衛東所說的話，到底是真的還是假的。
不是他不相信李衛東，而是這件事情太過重要，以至于徐聞都忍不住有些患得患失。
“你沒騙我？”
“大隊長，我騙誰也不至于騙您老人家啊，而且趙教授現在就在第六農場，您要不信的話，我領您去看看就知道了。”
李衛東一句老人家，讓徐聞狠狠瞪了他一眼。
“走，去第六農場。”
徐聞沒有猶豫，直接起身，至于待會的會議，隻能請假了。
畢竟相比甘薯得到改良這個消息，一次會議，實在無法相提并論。
往大了說，這是關系到千千萬萬人能否填飽肚子的問題，往小了說，第六農場是他一力做主建立的，李衛東更是他一手提拔出來的。
就連溫室大棚的材料，也是他批準購買的。
可以說，一旦溫室大棚真的有了成功，那麽他同樣會得到大筆的好處，成爲他未來豐厚的資曆。
當然，前提是真的。
“好。”
李衛東立即帶着徐聞來到第六農場。
他之所以帶徐聞來，自然是有把握的。
甚至也是故意的。
因爲他也知道徐聞快要走了，想在對方離開前，送對方一份厚禮。
這是他故意上門找罵的另外一個原因。
否則真想往第六農場塞兩個人，而且還是臨時工，就這麽難？
即便是等徐聞離開，新的大隊長上任，對李衛東來說，也是件小事，就算不往第六農場塞人，可别的農場，他又不是沒有關系。
真當他之前的布局是白費的嗎？
歸根結底，李衛東就是想趁着這個機會，把這個消息透漏給徐聞。
“趙教授。”
李衛東掀開溫室大棚的門簾，直接沖着裏面正蹲在甘薯地裏觀察的趙立國叫道。
“咦，你總算回來了。”
趙立國看到李衛東到來，滿臉欣喜。
當初李衛東把自己的計劃告訴他的時候，他還曾斥責過，覺得李衛東是在異想天開，但沒想到，對方胡亂一頓搗鼓，竟然真的讓甘薯有了變化。
尤其是這一個月下來，越發讓他确認了這種變化是好的。
有時候他都忍不住想，自己之前沒能培育成功，難道真的是因爲自己太過穩妥，一味隻講科學的原因嗎？
要不然憑什麽李衛東胡亂搗鼓反而成功了？
雖然心中有萬分不解，但眼瞅着不少甘薯發生變化，他的内心無疑是狂喜的，所以哪怕當初李衛東離開了，他也一直待在這裏，不說寸步不離，但原本研究所的那兩個大棚，此刻已經被他忘到了腦後。
“最近一段時間，經過我的記錄，發生變化的甘薯達到了一百零二株，隻要接下來一個月順利成長，那麽這批甘薯将會成爲新的種苗。”
趙立國看到李衛東進來後，立即說着最近一段時間的變化。
“趙教授，您的意思是這些甘薯已經改良成功了？”
這時，徐聞的聲音傳出。
“這……”
趙立國疑惑的看着徐聞，似乎摸不準對方的身份。
“趙教授，我給您介紹一下，這位是我們監獄的徐大隊長，溫室大棚之所以能建立，全靠大隊長的支持。”
李衛東說道。
“行了，溫室大棚是你自己打報告要求建的，不用往我臉上貼金，我這次過來就是要确定，甘薯是不是真的改良成功了。”
徐聞擺擺手，拒絕了李衛東的好意。
“徐大隊長，您好，感謝您對我們農科所的支持，至于甘薯改良是否成功，不能隻看這一茬，隻有接下來繼續種植，才能确定。”
趙立國沉吟了一下，并未給出十足的答案。
因爲這次甘薯變異，在他眼裏本就是瞎貓碰到死耗子，還有太多的不确定性，他擔心徐聞會爲了功勞直接上報。
畢竟當初畝産一兩萬斤的時期，他也經曆過。
到時候上頭派人下來，他拿什麽來證明這批甘薯已經改良？
總不能說是因爲李衛東一通胡亂搗鼓，所以導緻了甘薯變異吧？
真要這樣，不但沒人相信，恐怕這座溫室大棚能不能保住都是個問題。
畢竟被打上一個弄虛作假的标簽，前途毀于一旦反而是次要的，真要導緻這批已經開始變異的甘薯毀壞，他這輩子都無法原諒自己。
正因爲如此，所以他才猶豫。
“還不能确定？”
徐聞扭頭看向李衛東，畢竟對方之前可是跟他保證過，甘薯已經改良成功。
“大隊長，趙教授是擔心有什麽萬一，會帶來不好的後果，其實以我的判斷，這次甘薯的變異，已經相當于培育成功，畢竟甘薯這玩意，跟别的糧食種子不一樣，它屬于無性繁殖，說白了，就是切塊，根莖繁殖。
隻要用這些已經變異的甘薯繁殖，正常生長，那麽它就會延續之前的基因。
如果您一直在這邊，那麽将試驗田繼續放在第六農場肯定沒問題，我也不會着急。
但您馬上就要離開了，繼續放在這邊，我擔心……”
李衛東話說到一半，便閉上嘴巴。
因爲徐聞已經狠狠的瞪着他。
“你擔心什麽？擔心新來的大隊長會搶走你的功勞？到時候你就沒法讓新的品種叫衛東一号了？所以就想着把試驗田放到你老家？”
徐聞冷哼一聲。
對方心裏那點小算計，又怎麽可能瞞得過他？
所以徐聞沒有再搭理李衛東，而是看着趙立國，畢竟對方才是真正的專家，相比身邊這位‘李技術員’的話，他更信任對方。
“趙教授，您放心，在沒有試驗成功前，我肯定不會張揚，甚至還會确保試驗田的種植，我隻想知道，如今甘薯算是改良成功了嗎？”
“算是吧。”
趙立國猶豫了下，終于還是點頭。
哪怕隻是這一茬的變異，但以他的經驗，又怎麽可能無法分辨？
正如李衛東剛剛說的那樣，大棚裏别的甘薯先不說，就他記錄的那102株甘薯，以目前的長勢，增産是百分百的，甚至目前生長的速度，明顯超出其餘的甘薯一大截。
抗旱方面先不說，但增産是肯定的。
如果以這102株甘薯爲種子繼續繁殖，就算抛開溫室大棚的環境，在正常的田地裏生長，産量肯定也比普通的甘薯提高不少。
所以從這點來看，改良無疑算是初步成功。
但如果想大面積推廣種植，至少也得等下一茬确定了其穩定性才可以。
如果兩三茬以後，還能保持這種産量，便可以徹底宣布改良成功。
這是最穩妥的辦法，也是正常培育新品種的一個必經過程。
“竟然真的成功了？趙教授，依您看，這改良以後的甘薯能增産多少？”
徐聞臉上露出濃濃的驚喜。
原本以爲隻是李衛東的鬧胡之舉，沒想到歪打正着，培育出了新的甘薯品種。
在他看來，不需要多，隻要能增産百分之十，都是一個巨大的數字。
“初步估算，應該有個百分之十五左右。”
趙立國沒敢多說。
雖然以目前的觀察，這些變異的甘薯長勢，最終的産量可能會是一個很可怕的數字。
但畢竟屬于第一茬變異，還不穩定，如果接下來繼續種植，産量肯定會有所回落，但增産百分之十五問題不大。
“百分之十五？”
徐聞作爲監獄的大隊長，雖然不種田，可也明白百分之十五這個數字意味着什麽。
盡管不可能讓全國的甘薯全部增産這麽多，但綜合下來，哪怕隻有一半，三分之一，都能讓不知道多少人填飽肚子，不再挨餓。
更何況，以他的身份知道的内幕遠比李衛東多的多。
因爲那幾年困難時期，讓上面下定決心，鼓勵更多的人去種地，如此一來，也能開墾出更多的土地。
這個時候，如果甘薯增産，兩相疊加，将會收獲更多的糧食。
其帶來的影響，無疑是深遠的。
說句功在千秋肯定是過了，但利在當下絕對沒問題。
“好，好啊。”
即便以徐聞的定力，這會也渾身激動。
“趙教授，接下來您有什麽需求可以盡管提，隻要我能做到，保證全力支持。”
“需求？”
趙立國皺了皺眉頭，然後忍不住看向一旁的李衛東。
真要說有什麽需求，那就是讓李衛東跟他一塊，畢竟不管是不是走了狗屎運，歪打正着，至少證明了對方的運勢旺。
哪怕李衛東什麽都不做，隻要待在溫室大棚裏，趙立國都覺得接下來能有更多的甘薯變異。
權當把他當成個吉祥物。
當然，趙立國這個念頭隻是一閃而逝，因爲他很清楚，到了眼下這一步，李衛東在與不在，其實關系并不大，而且對方現在身爲副大隊長，前途光明，如果把對方拴在這裏，對其肯定是不公平的，甚至會耽誤對方的前途。
“大隊長，趙教授這邊其實沒什麽需要的，隻是接下來甘薯試驗田，您看……”
趙立國沒說話，反而是李衛東再度開口。
正如他之前所擔憂的，一旦換了新的大隊長，到時候這第六農場可就不是他李衛東做主了。
哪怕他跟趙海峰現在相處和諧，可誰能保證新任大隊長來了以後，雙方的關系還能如以前一樣？
他倒不怕有人上眼藥，關鍵是，他不可能一直待在第六農場看着。
萬一有人使壞，到時候衛東一号可就功虧一篑了。
所以李衛東必須未雨綢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