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李衛東用自言自語的方式,講述了一段三年前的,合情合理的故事之後,經過長久的沉默,肯尼-伯克搖了搖頭,說道:“你找錯人了。”
毫無疑問,肯尼-伯克是在否認。
盡管他的精神力強大,并且能很好的控制自己的心境,但李衛東的感知卻牢牢将他鎖定,他的情緒甚至沒有太多的波動。
但也正是因爲如此,等于間接的告訴了李衛東答案。
事實的真相,就算跟他講的故事有所出入,但恐怕也不會很大。
“兩個選擇,要麽告訴我誰指使的你,要麽你就是罪魁禍首,前者你隻是幫兇,以你的身份,頂多是關押,後者,你會死。”
李衛東直接威脅,冰冷如鋒。
他的審訊從來都是直指根本,但不代表他不會用刑。
他就不信,肯尼-伯克真的是那種鐵漢。
面對李衛東的威脅,肯尼-伯克搖了搖頭:“我說過,你找錯人了,在主的見證下,我可以回答你,你說的那人的确來找過我,我也幫他看過病,甚至用了你說的那種催眠師的方式,但我并沒有給他下藥,也沒有催眠讓他自殺。”
“哦,既然如此,爲什麽一開始不承認?”
李衛東皺着眉頭,因爲他發現,在說這話的時候,對方很認真,很虔誠,讓李衛東有種對方并沒有說謊的感覺。
“我隻是不想惹麻煩,隻想安安靜靜的侍奉主。”
肯尼-伯克露出一絲苦笑。
言下之意,如果不是李衛東威脅,他隻會選擇保守這個秘密,因爲他很清楚,自己給對方看病的手段不能暴露。
在國外,自然是有催眠師這個職業,甚至也能幫人治療心理方面,精神上的一些疾病。
但他眼下并不是站在自己的國家的土地上,之前就有人跟他說過,他的那種治病方式,屬于迷信,被外人知道了,會很麻煩。
而根據他自己的了解,好像也的确如此。
所以他隻能保守這個秘密,哪怕給人看病,也從來不會暴露自己會催眠這件事情,好在因爲他是神父,也從未有人懷疑過他。
“而且我能感覺到,你的精神力也很強大,超出了普通人的範疇,咱們其實是一類人,所以你應該能夠知道,我并沒有說謊,我今天所說的一切,皆在主的見證下。”
肯尼-伯克坦然的說道。
“不過,我大概能猜到是誰做的。”
“誰?”
“早些年,我曾收過一位門徒,他很聰明,我把我的一切知識全部傳授給他,但後來,他卻離開了,并且他也會催眠。
三年前,你說的那人找到我,說是有人介紹,我能夠治好他的病,我當時并未在意,隻是幫他催眠過幾次,但他的那種情況,已經病入膏肓,就算有大毅力,再加上催眠,也根本沒辦法。
我幫他治療過幾次後,或許他自己覺得效果不大,所以再也沒有來過。
我原以爲,他是因爲失望,所以不再來找我,沒想到卻是自殺了。
現在想來,介紹他來找我的人,應該就是我那個門徒。”
肯尼-伯克歎了口氣。
他又不是傻子,事到如今怎麽能不知道自己被那個門徒利用了?
而且過了三年之久,才有人找上門來調查。
“你那個門徒叫什麽名字?住在哪裏?”
李衛東直接問道。
他是真沒有想到,這次的案子會如此複雜。
原本以爲鎖定了兇手,就是眼前這位肯尼-伯克神父,但誰料,竟然又冒出一個門徒來。
他之前還在奇怪,如果是有人指使這位肯尼-伯克神父,到底是用什麽方式,以及爲什麽最後沒有殺人滅口。
但如果他也是被人利用的話,那就可以解釋了。
甚至,這條線索也被對方斬斷了。
“他叫姜望,是個孤兒,當初因爲沒飯吃,跪在我的門口,我見他可憐,最終收留了他,當時他十二歲,離開的時候是三年半前,二十一歲。
至于他現在在哪裏,我也不知道。”
“果然。”
聽到這個回答,李衛東絲毫不意外,如果不是這樣,那才有問題呢。
“這裏有他的照片嗎?”
李衛東問道。
“沒有,他離開的時候,就把所有屬于他的東西都帶走了。”
“回頭我會請一位畫師,麻煩肯尼神父把記憶中姜望的樣子說出來。”
“好。”
對此,肯尼-伯克并沒有拒絕,甚至還在心裏松了口氣。
以他的身體狀況,真要被審訊,估計再也無法侍奉主了。
“對了,爲了神父的清白,不介意我讓人搜查一下嗎?說不定那位姜望遺留下什麽東西呢?”
這時,李衛東又突然說道。
“可以,隻是這間教堂,不能破壞。”
肯尼-伯克擡頭,深深看了一眼李衛東。
他知道,李衛東并沒有全部相信他,所以他并未拒絕這個‘請求’,而且也沒有辦法拒絕。
“神父放心,我的人會很小心的。”
李衛東說完,便把等在外面人叫進來,然後開始搜索可疑的物品。
就連李衛東自己也沒有閑着,在對方樓上的卧室中,他找到了幾本英文有關催眠的書籍,讓人帶走。
他要揭露談思培自殺的事實,不能空口無憑,不能他說催眠就催眠,總得有點證據才行。
這幾本書,恰到好處。
畢竟先前孟冬青收集到的線索裏,就有一種說法,說談思培之所以自殺,是中了傀儡術,被人操縱着自殺。
荒謬嗎?
的确很荒謬。
但如今很多人都是愚昧的,也有很多東西難以解釋。
李衛東如果不把催眠這種職業坐實,萬一有人再把這個荒謬的結論提出來怎麽辦?
甚至他以後有需要,也可以拿催眠師當擋箭牌。
但是,李衛東真正想找的相關藥物卻沒有找到。
離開的時候,李衛東悄悄留下兩人,對這位肯尼-伯克神父暗中監視,雖然他也知道不會有什麽結果,但卻隻能如此。
這邊街道辦那邊,李衛東也已經讓人去追查就愛那姜望,但他同樣沒有抱任何希望。
這件案子,也從已見曙光,又重新陷入黎明前的那種黑暗。
但李衛東卻沒有氣餒,敵人越是狡猾,說明越是條大魚,而且,追查到現在,至少已經能夠證明談思培,的确不屬于自殺,而是被人用催眠的方式殺死。
姜望!
法醫!
還有什麽線索?
坐在吉普車上,李衛東皺眉思索。
下午,李衛東将當初跟談思培有密切關聯的另外兩人也審訊了一遍,即當初給談思培開車的司機,以及保姆。
當初談思培去教堂的時候,爲了不引人注意,并沒有讓司機送,而是自己做了僞裝,悄悄前往。
所以,他那名司機對此并不知情。
而且,當時的司機也是單位給配的,隻是每天按時接送談思培上下班,甚至談思培經常會自己騎自行車,并不讓司機送。
在這個年頭,像他這樣的幹部很正常。
随後,談思培的保姆那邊,也沒有什麽線索。
似乎李衛東剩下的隻有等待。
而這個時候,孟冬青悄悄讓人送來了當初從談思培家中帶走的,有他筆迹的筆記,以及書籍。
李衛東幾乎徹夜未眠,将所有的東西都檢查了一遍,同樣沒有任何發現。
對此,他并不意外,也就沒有所謂的失望。
直至,有人送來一份舊報紙。
這是他昨天就安排下去的事情,也是劉簡提供的另外一個線索,即談思培出事前幾天,跟劉簡提起的有關改編話劇的那篇文學。
這是一篇紀實文章,講述的39年那會,一位指導員帶領十八名傷員在沙家壩養傷的故事,當時爲了找到這批傷員,敵人進行了大搜捕,而這批傷員躲在蘆葦蕩中。
一位叫阿慶嫂的婦女,機智巧妙的跟敵人周旋,幫助傷員轉移,成功躲過了這次大搜捕,最終這批傷員養好傷後,再度投身大業,最終拉起了一支強大的隊伍,做出了巨大的貢獻。
說實話,這篇文章寫的很真實生動,即便李衛東也忍不住沉浸在故事中,不得不佩服那個叫阿慶嫂的農村婦女。
隻不過,李衛東有些不解的是,談思培爲什麽會提起這篇文章改編話劇?
畢竟按照劉簡的話說,談思培平時并沒有看話劇的習慣。
是突然心血來潮,感覺自己時間不多,所以想看看,隻是無心之言。
還是說,他預感到了些什麽,但又不好明着說,所以用這種隐秘的方式,給劉簡傳遞線索,同時也是在保護劉簡?
對此,李衛東想了很長時間,還是有點摸不準談思培的想法。
因爲這兩種可能都有。
那麽,他究竟想表達什麽?
秘密隐藏在這篇文章裏?
還是直指什麽人?
李衛東重新拿起報紙,再度逐字逐句的把文章看了一遍。
抛開其背後的意義不談,這篇文章就是寫了阿慶嫂跟敵人鬥智鬥勇,幫助那批傷員進行轉移的故事。
隐瞞?
轉移?
李衛東雖然比上輩子聰明了很多倍,但也不可能憑空去猜測一個死了三年的人的想法。
尤其是這件案子透着蹊跷跟複雜。
哪怕他已經弄清楚了談思培的自殺真相,可有一點仍舊沒有弄明白,幕後之人的目的。
對方爲什麽要置談思培于死地?
而且還是費心費力,特意讓談思培自殺,圖什麽?
是因爲談思培發現了什麽?
還是說,特意報仇?
不過有一點可以肯定,對方應該很了解談思培,因爲對方知道談思培常年吃止痛藥,知道他已經無法戒掉,所以才會用催眠的方式,來讓他自殺,弄的堪稱天衣無縫。
要知道,即便談思培的司機,以及保姆這麽親密的關系都不知道談思培常年吃藥,或者說不知道他早就無法戒掉這件事情。
隻有談思培的秘書,也就是劉簡知道這點。
而且劉簡深得談思培的信任,同樣沒有透露給外人知曉。
也包括徐友成醫生,也嚴格爲談思培保守着秘密。
除了他們之外,就隻有郭兆林知道了。
但是,郭兆林早早就被關押,也同樣沒有透露過這點。
更何況,他很早以前就被關起來了,對外界的事情毫不知情。
最終,李衛東吐出一口濁氣,起身走出辦公室。
兩個訓練場上不斷傳來訓練的呐喊聲,以及槍聲,讓這座訓練基地充滿了活力。
中午,李衛東拿到了一份名單,還是孟冬青讓人送來的,裏面記錄着三年前從一級到四級調查專員所有的名字。
也僅僅是名字,具體身份資料不可見。
至于照片這種東西,同樣沒有。
即便孟冬青想要破案,并且偷偷的進行,也不敢洩露所有調查專員的詳細身份信息,能給出名字,已經是最大限度了。
不過對于李衛東來說,卻足夠了。
他需要的也僅僅隻是名字,看看能不能勾起徐友成的回憶,以确定當年那位二級調查專員,到底是不是真的。
但是,當李衛東把所有的名字念給徐友成聽後,對方卻沒有半點反應,或者說,這些名字都沒有讓他有熟悉的感覺,對他而言,全部都很陌生。
先前,李衛東特意交代,三年前的二級調查員,也包括後來離開去别的部門的,亦或者是高升的。
所以,裏面并不存在疏漏。
也就是說,當初打着調查的幌子,去找徐友成的那位所謂二級調查專員,是假的!
這個結果對于李衛東而言,明顯是個壞消息,這等于又斬斷了一條線索。
讓案情再度變得撲朔迷離起來。
是幕後之人故布疑雲,還是别的?
哪怕李衛東也不得不承認,這件案子是他接手以來,最難的一樁。
幕後之人的狡猾程度,遠遠超過了影子,甚至超過了棋手。
但越是如此,越說明對方所圖甚大,絕不僅僅隻是爲了一個談思培。
從醫院離開,李衛東把保護徐友成的人撤掉,因爲他很清楚,這邊不會再有什麽線索了,甚至他還拿着畫師通過肯尼-伯克叙述畫出來的有關姜望的畫像給對方看,對方還是沒有任何印象。
吉普車上,李衛東看着畫像,大腦快速的轉動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