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通?”
李衛東神色古怪的看着樊曉藝:“我要是會他心通,你覺得我會拿它來破案?我會連大學都考不上?放着通天坦途不走,去農場,從一個會計學徒開始?
我會直到被别人暗算了,差點被害死,才來找你?”
“我承認,我從小的确有些特殊,但卻不是他心通,而是我的眼睛特别好使,即便這裏的光線有些暗,可我依舊能夠清晰的看清楚你的表情。
在我小的時候,村裏來了一個算命的,說是會給人看面,然後不少人帶着孩子去看有沒有出息。
僅僅隻是一會的功夫,那算命的就收到了夠我吃好幾天的糧食。
那會我就特想學會這種神奇的本事,所以往後有事沒事就盯着人家的臉看,常常發呆,也沒有心思學習,早早便辍學。
直到我來到城裏,到農場工作,一次偶然的機會去秦成監獄學習,那邊的老師教了一門心理學的課程,甚至還拿一些算命的騙子來當例子。
那一刻,我才恍然大悟,于是我開始研究心理學,研究面相,而監獄裏最不缺的就是各種犯人,各種審訊。
經過一段時間的實踐,終于讓我找出了不少規律,我将它命名爲微表情心理學。
沒錯,就是通過一個人的表情,判斷出對方的心理變化,判斷對方有沒有說謊,聽上去是不是很神奇?
其實也就那麽回事。
如今秦成監獄,有着多年審訊經驗的餘同老師就在監獄那邊,在他的幫助下,我們一起編寫了一部名爲微表情審訊法的教材。
而且微表情審訊法的前提是,你必須對那人有着充足的了解,然後通過話語不斷的試探,讓其表情發生微妙的變化。
畢竟正常情況下,如果被人猜中心事,眼神,表情肯定會有所不同,那麽根據已知的信息,判斷出對方有沒有說謊很難嗎?
其實很多人都有這個本事,我無非就是眼睛好使,觀察的更加仔細入微罷了。
當然,如果一個人定力好,城府深,泰山崩于前色不變,那麽就算我也看不出他的心理活動,也就無從猜中。
所以說,這微表情審訊法還是有不少局限的。
但可惜,你還沒有達到這種程度。”
李衛東緩緩的說着,看似是解釋給樊曉藝聽,但實際上,卻是解釋給隔壁的耳朵聽。
先前,甄敬亭去請示,真的需要三個小時嗎?
而且,在兩人來的時候,并沒有别人陪同,一副對他十分信任的模樣,既然如此,那先前爲什麽推辭,不讓他來審訊樊曉藝?
恐怕,這個房間裏早就被偷偷裝了監聽的設備,就連樊曉藝也清楚這點。
但這娘們絕口不提,反而在暴露後,給他挖了個巨坑。
縱觀樊曉藝的過往,她能騙過那麽多人,得到那麽多人的好感,又怎麽可能是個傻白甜?
所以,她說李衛東擁有他心通,能夠‘聽’到别人心中所思所想,就是在給李衛東挖坑。
隻要李衛東稍稍得意,承認了這點,不說萬劫不複,但等待他的,絕對不會是之前的模樣。
知道他有這種能力,以後誰敢跟他接觸?
誰心底沒點自私的想法?
沒點陰暗面?
沒點秘密?
誰又願意這一切被外人窺探到?
光是這點,就足以把李衛東給毀了。
正是因爲如此,所以李衛東才會解釋給樊曉藝聽,解釋給甄敬亭聽,解釋給此刻在監聽這邊的人聽。
甚至雷李衛東懷疑,他今天說的每一句話,都可能會形成書面文件。
尤其是李衛東也意識到,這半年來自己的表現有些過于出格,一個平平無奇的鄉下小子,怎麽來到城裏以後,跟鯉魚化了龍一樣?
李衛東相信,了解過他的人,肯定都會有這種疑惑。
所以他需要一個合理的借口,一個渠道,來把這些宣洩出去。
讓人明白,他爲什麽會破案這麽厲害。
關鍵是,他的話九真一假,就算有人拿着他的這些話去請教那些審訊專家,也會得到認同。
因爲從理論上來說,用他這種方法的确可以做到。
那爲什麽李衛東這麽厲害?
他剛剛也解釋了,他的眼睛比較好使,看的比别人清楚。
你讓一個近視眼,隔着好幾米去觀察對方的表情,跟瞎子摸象有什麽區别?
李衛東相信,當他這些解釋宣揚出去,即便不能讓所有人都釋疑,但也能堵住大部分人的嘴。
至于别的,慢慢來。
聽了他的這些解釋,甄敬亭點點頭,選擇了相信。
畢竟他先前也見過李衛東審訊,的确跟他解釋的差不多,就是抛出一個個問題試探被審訊的人。
隻不過他的視力一般,所以心中遺憾。
而樊曉藝卻死死盯着李衛東,對他這番話壓根就不信。
因爲越是聰明人便越會相信自己的判斷。
她先前可是把眼睛都閉上了,而且臉上的表情掙紮扭曲,他不相信在這種情況下,李衛東還能看出來。
以前她覺得自己能騙人,僞裝的好,可跟李衛東一比,完全就是小巫見大巫。
同時她也明白,自己這次想要挖坑陷害李衛東的計劃宣告失敗。
對方分明比她更有心計。
更重要的是,暴露了那個對她而言至關重要的人,自己逃出去的希望,已經無限降低。
所以她第一次流露出絕望的表情。
“好了,咱們走吧。”
李衛東沒有再搭理樊曉藝,這娘們不是好人。
“走?”
甄敬亭有些意外。
“對,既然得到了答案,還留在這裏做什麽?”
李衛東說完,轉身離開。
“後面的不審了?”
甄敬亭還有些不甘心,好不容易争取了這次機會,原本以爲能把樊曉藝所有的秘密都挖出來,結果李衛東得到自己想要的,就不管了。
“後面的審訊那是你們的事情,跟我有什麽關系?你們之前不是不願意我插手嗎?那我爲什麽還要上趕着幫忙?”
李衛東說完這些,才走出房間。
他這話,完全就是說給那些監聽的人聽。
要不然真當他沒點脾氣,以後豈不是想用就用,想扔就扔?
而就在不遠處的一個房間裏,桌子上擺放的監聽設備正在工作着,其中一個青年一邊聽着,一邊在紙上記錄着。
而在對面,還有兩個中年男子,各自尴尬的放下耳機。
“小家夥脾氣倒是不小。”
“你在這個年紀有這份本事,估計你比他還狂。”
“那影子的問題怎麽辦?還有他剛剛說的那些話?”
“影子不着急,反正人就被關在那裏,還能跑了不成?至于那些孩子氣的話,不用當真,至于别的,待會整理整理,回頭報上去就是了。”
“那爲什麽微表情審訊法,你怎麽看?”
“用眼睛看,他不是說已經整理好教材了嗎?回頭讓人去取取真經,隻要學會了,咱們自己審訊影子,沒了他李屠夫,還吃不上豬肉了不成?”
“也行,那就先這樣。”
兩人話音剛落,就聽到了敲門聲,其中一人疑惑的上前打開。
“甄,甄處長?你要做什麽?”
“呵呵,我要做什麽?瞧您說的,我能做什麽?隻是想請兩位幫忙出具一份審訊證明。”
甄敬亭目光掃過屋内的設備,冷笑一聲。
他就知道這些家夥目的不單純。
“審訊證明?”
“不錯,關于影子跟付建斌關系的審訊證明。”
甄敬亭點點頭。
“人是你們自己審訊的,憑什麽讓我們出具審訊證明?而且,剛剛那些審訊,影子也沒有親口說出自己跟付建斌的關系。”
“我沒說您在偷聽,難道就不是偷聽了嗎?還是說您二位連這點判斷力都沒有了?要不咱們一起去找領導,讓領導來評評理怎麽樣?
而且别忘了,影子是人家李衛東抓到的,你們現在之所以能心安理得的站在這裏,得跟人家李衛東說聲謝謝,而不是總想着拖後腿。
如果真因爲你們一己私利,導緻付建斌逃脫,就算把你們槍斃也不爲過。”
“甄敬亭,你放肆了。”
“老顧,甄處長,你們兩個消消氣,不就是一份審訊證明嗎?我們開就是了,沒必要爲了這點小事鬧得不愉快。”
眼瞅着矛盾要激化,另外一人急忙上前拉架。
他們審訊了這麽長時間不見效果,反而跟影子有關的人在外面興風作浪,如果真傳到領導那裏,第一個倒黴的就是他倆。
而且真要說起來,也是他們不地道。
被他這麽一提醒,那個跟甄敬亭起沖突的老顧也反應過來,悻悻的往後退了一步。
接着,對方讓剛剛負責記錄的人員重新摘抄了一份似是而非的審訊記錄,證明了對影子的審訊結果,跟付建斌有着直接聯系,建議對付建斌采取審查。
并且,兩人還簽上了自己的名字。
主要是他們不簽字,甄敬亭就賴着不走,要帶他們去見領導,并且懷疑他們的目的,是故意拖延時間,給付建斌争取逃跑的機會。
這大帽子扣下來,誰能受得了?
最終隻能乖乖的簽上名字。
等甄敬亭拿着審訊證明離開後,老顧恨恨的一拍桌子,嘴裏嘟囔了一句,不知道在罵什麽。
另外一人臉色雖然也有些不好看,但卻沒有說什麽。
大門口,李衛東從甄敬亭手裏接過審訊證明,看了一眼上面的内容,心中稍松。
既然已經找出幕後之人,李衛東必須趕在對方察覺前,将其抓住,免得夜長夢多。
如果沒有這份審訊證明,他想抓付建斌還有些難度。
所以離開審訊室,他就跟甄敬亭說了這件事情。
雖然稍稍耽誤了點時間,但至少還是拿到了。
而有了甄敬亭所在部門開具的這份證明,抓捕付建斌,輕而易舉。
甚至比李衛東自己收集到的證據還好使。
付建斌,男,三十一歲,已婚!
出身高家所在的那個大院。
其本身背景隻能算是一般,比高家差了不少,但付建斌自己争氣,從小在大院都是孩子頭。
那個時候,比的不是誰家老子級别高,而是誰的拳頭硬,誰能打。
打輸了,哭鼻子,找家長隻會被恥笑。
就連家長也沒臉去找回面子,反而按在凳子上,用皮帶再抽一次。
叫你打輸了,叫你不争氣,還有臉回家告狀?
老子丢不起這個人!
這些家長倒不是說不心疼孩子,而是爲了培養孩子的血性。
但是,長大後的付建斌并沒有選擇父輩那條路,在不少人看來,他這是浪費了大好資源。
原本所有人都以爲他會就此沉寂,但沒想到,付建斌硬生生走出了一條不一樣的路。
如今的付建斌,是外shi管理處的處長。
沒錯,他跟張勤華原本也算是同事關系。
正因爲如此,他才能知道張勤華的事情,輕易取得對方的信任。
也因爲這個緣故,所以尼古拉克死後,付建斌才能輕易的讓北邊那些專家聯合起來。
還是因爲他負責外shi管理事務,所以經常出入使館區。
而陸文銘之所以成爲使館區附近旅社的會計,之所以會在那邊,便是爲付建斌準備的。
付建斌的母親有腰疼的老毛病,樊曉藝當初會針灸,經常上門給其母親針灸,一來二去的,跟付建斌相熟也正常。
再加上樊曉藝的魅力,付建斌慢慢拜倒在對方的裙下。
想來陸文銘以前應該是樊曉藝的人,隻是被其轉給了付建斌。
付建斌用這把刀,連殺張勤華跟尼古拉克。
宋英傑追查出了孫家棟的背景,順藤摸瓜找到了那個自殺,卻隐隐指向高家的人,同樣出自付建斌的手筆。
盡管付建斌沒有選擇父輩那條路,但當年在大院裏也不是白混的,收服一兩個小兄弟也很正常。
當發生了北邊那些專家要爲尼古拉克的死讨回公道的時候,付建斌順水推舟,才有了宋英傑按照指示,抓捕李衛東那一出。
而李衛東如果被帶回去,以付建斌在那邊的力量,想悄悄弄死被關押起來的李衛東,同樣是一件很簡單的事情。
所以當付建斌的身份揭曉,李衛東便将整件事情都串聯了起來。
可謂是嚴絲合縫。
雖然付建斌的職位不是很高,但卻很關鍵。
關鍵是此人要心機有心機,要智商有智商,才能爲李衛東布下這麽一個天羅地網,差點就讓李衛東栽了。
實際上,先前拿到名單的時候,李衛東就注意到了付建斌這個名字。
恰好高家所在大院出身,能夠接觸到樊曉藝,又認識張勤華,能夠聯絡到那些北邊的專家,掌握尼古拉克的一舉一動。
即便還沒審訊樊曉藝,李衛東就已經确定了九成。
見對方隻是爲了肯定這個答案罷了。
同時也想看一看這個樊曉藝,到底是一個什麽樣的女人,竟然有這麽大的魅力,讓付建斌死心塌地,不惜連自己都搭進去。
李衛東甚至可以預想到,一旦付建斌解決了自己的這個後患,下一步就會想方設法救出樊曉藝,甚至對方已經有了計劃,就差搬開他這個絆腳石。
這才迫不及待的要對付自己。
“有結果了嗎?”
外面。
李衛東剛登上等待許久的吉普車,就有人迫不及待的問道。
這會,車裏除了向天明,林振武外,還有一個外人,宋英傑。
在得知李衛東有了方向,即将弄清楚幕後之人是誰後,宋英傑說什麽也要跟着來。
因爲在他的眼裏,這已經不僅僅是李衛東自己一個人的事情了。
“有了。”
李衛東說着,直接看向宋英傑。
向天明第一時間想要掏槍,就連林振武也死死盯着宋英傑。
隻有宋英傑自己有些摸不着頭腦,但随即也反應過來:“你看我做什麽?難不成我是幕後之人?”
此刻,宋英傑隻覺得荒謬。
但随即,他心中一寒,不會是李衛東要打擊報複自己吧?
畢竟先前自己帶人去抓他,可沒給他半點面子。
“跟你也算有點關系,付建斌,認識嗎?”
李衛東按住向天明想要掏槍的手,直接說道。
“付建斌?是他?怎麽可能?”
宋英傑明顯是認識對方的,臉上的表情轉了好幾次,仍舊有些不敢置信。
“爲什麽不可能?你是在懷疑我家組長的話?冤枉那個什麽付建斌?”
向天明立即打抱不平。
雖然幕後之人不是宋英傑,可看他的模樣,明顯跟那個付建斌認識,并且還很熟悉。
向天明對他的态度能好才怪。
“李專員,這種事情可不能開玩笑,你有證據嗎?”
宋英傑沒有理會向天明,而是看着李衛東問道。
“這是審訊證明,你自己看看吧。”
李衛東說着,就把那份審訊證明遞給對方。
宋英傑連忙接過,快速看了起來。
上面詳細說明,付建斌跟已經被抓獲的某某,有着密切的往來關系,建議對其展開審查。
“這個隻是……”
“隻是證明付建斌有問題,并不能證明他跟張勤華,以及尼古拉克的死有關系?宋科長,如果不是對方主動交代,你覺得我會知道你們那裏有個付建斌?
至于他有沒有問題,是不是幕後之人,我覺得隻要抓住了,好好審訊一番,就知道了,不是嗎?”
李衛東抽回宋英傑手裏那一紙證明,抖了抖,冷冷說道。
至此,宋英傑再無話可說。
随後,吉普車啓動,一個快速的轉彎,直奔付建斌所在地。
第一章,五千字,補昨晚欠的兩千字。
今晚還有一章。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