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盛友沒能找到自己弟弟，隻能按照先前的囑咐，老老實實的坐在那裏，顯得有些拘謹。
而此時，李衛東則像第一次參加這種歡送會的小青年一樣，帶着幾分好奇，緊張，在禮堂中轉悠着。
緊張自然是裝的，但好奇卻是真的。
這次歡送會，幾乎所有人都帶了家屬，因爲今晚還有話劇：年青的一代。
李衛東僅僅隻是在人群中走了一趟，就對這個話劇有了一個簡單的認知。
話劇講的是幾個城裏的年青人，因爲理想跟熱血，到貧困地區支援建設的故事。
正如今晚主席台上面的橫幅：到祖國最需要的地方去。
完美的契合今晚歡送會的主題。
因爲話劇的緣故，今晚來的家屬大部分都是小年青，熱血上頭的年紀。
所以李衛東夾雜在裏面絲毫不引人關注。
尼古拉克作爲受邀的專家客人，這會還沒有到，不過李衛東并不着急。
就在李衛東準備回到李盛友身邊，先填飽肚子的時候，卻意外的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
不知道是不是巧合，恰好對方也朝他看了過來。
在看到他的那一瞬間，對方明顯愣了下。
“冉老師，您也來看話劇？”
李衛東來到對方面前，眼前這個讓他熟悉的身影，正是李衛斌的班主任，冉秋葉。
自從上次，因爲侯三的死，李衛東找過對方，兩人便再也沒有交集。
不過，後來李衛東倒是聽李衛斌說過，冉秋葉請過一段時間假。
沒想到再次見面，竟然會是在這裏。
“對啊，你也是？”
冉秋葉笑的很豁達，但李衛東卻聽出了言不由衷。
再看對方的打扮，他心中若有所思。
“嗯，聽一個親戚說今晚有話劇，所以就跟着來湊湊熱鬧，冉老師是自己一個人來的？”
李衛東直接在冉秋葉旁邊找了個座位坐下。
另一邊，一個青年頓時虎視眈眈的瞪着他。
“跟同事。”
冉秋葉指了指另一邊的青年，後者立即挺直胸膛。
但李衛東還是能清晰的感受到對方的敵意。
不過，他仍舊沒有搭理對方。
“冉老師是報名支援建設的優秀青年，不是貪圖看什麽話劇。”
似乎再次被無視的緣故，那青年直接說道。
“支援建設？”
盡管剛剛已經有所猜測，但李衛東還是愣了下。
冉秋葉？
去支援建設？
他曾經看過電視劇，盡管沒有看完，但也記得，直到65年那會，她還是棒梗的班主任，并且曾經去過四合院，甚至跟傻柱差點成了。
可現在，63年，她竟然要去支援建設？
難道因爲上次侯三的死，給她帶來的影響？
原本，因爲家庭的緣故，冉秋葉雖然當老師，但在學校裏一直都是被觀察跟改造的對象，需要定期寫思想。
這也是冉秋葉明明長得不錯，有知識，可仍舊沒有對象的緣故。
她這種家庭，很多人敬而遠之。
也就傻柱，自家老爹的成分同樣不好，早就跑路了，對其感同身受。
他之所以喜歡冉秋葉，不僅僅因爲對方有文化，相同的背景也是一方面。
這輩子，因爲李衛東的緣故，傻柱跟冉秋葉甚至連開始的機會都沒有，如今的傻柱，跟于莉談對象，成功的希望很大。
而冉秋葉，現在卻要離開了。
不得不說，有些出乎李衛東的預料。
他唯一能夠想到的就是，侯三的死，給其帶來的影響。
不僅僅是死人的沖擊，更因爲那件事情，暴露了冉秋葉一直跟在國外的哥哥有書信往來的事情。
雖然這件事情，李衛東一直幫其保密，從未聲張過，但現在看來，應該是又出了某種變故。
對冉秋葉來說，去支援建設，無疑也是改造的一部分。
如今，除非是犯了很嚴重的錯誤，或者被人刻意針對，所以才會送到農場。
否則一些像冉秋葉這樣的存在，一般都是在單位中觀察改造。
很多廠裏，都有這種人，但處境卻不好。
獎金福利，工作表彰，先進評選，所有的好處，幾乎都忽略了這部分人。
有時候人性的惡，越是深處底層，越是被表現的淋漓盡緻。
因爲弱小就是原罪。
“冉老師，這是真的嗎？”
雖然心中已經确定，但李衛東仍舊看着冉秋葉問道。
“嗯，聽說那邊缺老師，很多到了該上學年紀的孩子卻沒有人教，不少學校，因爲老師太少，所以一個班一天隻能上兩節課，而老師得教所有的課程。”
冉秋葉點點頭，臉上充滿了不忍。
“是因爲那件事情的影響？”
“沒有，真的是我自己想去那邊支援建設。”
“需要我幫忙嗎？”
李衛東卻緊追不放。
另一邊的青年見狀，終于忍不住了。
“我說你這個人怎麽回事？冉老師去支援建設，那是響應國家号召，是思想上的進步，你既然是冉老師的朋友，就應該支持她，鼓勵她，并以她爲驕傲，怎麽能在這裏拖後腿呢？”
似乎是嫌吵，李衛東冷冷的看了對方一眼，後者也不知道怎麽回事，目光接觸的瞬間，直接打了個冷戰，心中無端端的生出一股恐懼。
仿佛，眼前的不是人，而是洪水猛獸。
“不用，我真的是自願的。”
冉秋葉認真，堅定的看着李衛東。
“好，我知道了，如果真有什麽困難，可以給我寫信。”
李衛東說完，并未多停留，跟冉秋葉告别後，便返回李盛友的身邊。
見到弟弟回來，李盛友也明顯松了口氣。
這到處亂跑的性格，得虧不是自己親弟弟，要不然他現在大耳瓜子已經呼上了。
今晚的歡送會沒有大魚大肉，甚至很樸素，但絲毫不影響衆人不斷高漲的情緒。
歡送會開始，李衛東也見到了尼古拉克，即便沒有看過對方的照片，可就隻有對方一個外國人，就算想認不出來都難。
衆人一邊吃着，一邊欣賞舞台上的話劇表演，時不時還會發出熱烈的叫好聲。
李衛東一直在留意着尼古拉克那邊的情況，雖然今晚有酒，但每個人都是定量，隻有淺淺的半杯，差不多一兩。
即便不少女同志，也會用舌頭嘗嘗，然後被辣的面紅耳赤。
不過，作爲重要嘉賓，尼古拉克并沒有受到限制，甚至可以看出，他非常好喝酒。
中途，李衛東悄悄的離開，讓李盛友再度心驚膽戰，直接大家在相互介紹的時候，他就跟人說李衛東是他弟弟，帶來見見世面。
結果，這弟弟過于不安分。
好在，這次李衛東很快就回來，但人群中，卻開始不斷有人跑去找尼古拉克敬酒，感謝他能不計得失，選擇留下來。
而尼古拉克也是來者不拒。
即便他的酒量很好，習慣了喝烈酒，可這一輪輪下來，很快就有了醉意。
趁着對方中途離開上廁所之際，李衛東悄悄的跟上。
而李盛友剛剛松了口氣沒多久，心就再次提了起來。
他覺得，就算之前在廠裏參加技能比賽獲得第一名的時候，都沒這麽緊張刺激，忐忑不安。
“尼古拉克教授。”
就在尼古拉克往回走之際，在一個轉角，突然被叫住。
“你是？”
尼古拉克在國内生活了多年，所以早就掌握了一口流利的漢語。
面對突然出現的人，他也多了幾分戒備。
“我叫張知禮，我爸叫張勤華。”
李衛東再度上演角色扮演。
“不好意思，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麽，也不認識你爸爸。”
尼古拉克搖了搖頭。
雖然他今晚喝了不少，但還不至于失去警惕。
“尼古拉克教授，我并沒有惡意，我爸死前，曾留下過一封書信，并且在信中提到了您，所以關于他跟您之間的交易，我其實都知道，而且我如果想要害您，早就把那封信交上去了。”
不知道是不是被李衛東的‘真誠’所打動，也不知道爲什麽，尼古拉克看着李衛東的眼睛，心中慢慢放松了警惕。
“你爸爸的死我很抱歉，但并不是我害死了你的爸爸，因爲我們的交易還沒有完成。”
尼古拉克誠實的回答。
正常來說，即便真的是張勤華的兒子在這裏，他也會假裝不認識張勤華，但偏偏，他就是選擇相信了眼前這個自稱叫張知禮的人。
連他自己都有些解釋不清原因。
“可是，那天晚上我爸爸參加了您那裏的宴會，我想知道，當時我爸爸跟您說了些什麽，我希望能夠找到殺害我爸爸的真正兇手。”
李衛東緊緊盯着尼古拉克，說的話，也異常的誠懇。
“那天晚上，你爸爸說已經拿到了東西，但因爲不方便攜帶，所以他并沒有帶在身上，我們約定好第二天見面，但他卻沒有來找我，後來我聽說他死了，我很抱歉，也很可惜。”
“隻有這些嗎？我爸爸有沒有跟您提到過别的什麽人？據我所知，您先前曾經讓我爸爸幫忙打聽過一個人。”
李衛東繼續追問。
“是的，我有一個老夥計被你們的人給抓了，我去抗議過，但你們的人一直在敷衍我，所以見到你爸爸後，我便托他打聽，并且知道了結果，所以我要把老夥計研究的東西帶回去，完成他的心願。”
“隻是爲了完成您那位老夥計的心願？難道您不想幫您的老夥計報仇嗎？其實我也知道是誰抓的您那位老夥計。”
李衛東意外的看着對方。
“不，我的老夥計犯了錯誤，就應該得到懲罰，你們的人抓他，不是很正常嗎？我爲什麽要報仇？我隻要完成老夥計的心願，就可以了。”
尼古拉克搖搖頭。
“尼古拉克先生，您還願意繼續交易嗎？”
沉思了幾秒鍾，李衛東突然問道。
“爲什麽不願意？你如果可以幫助我完成老夥計的心願，我願意給你足夠的報酬。”
“好的，我會聯絡您的，另外我希望今晚的事情您能保密，哪怕跟您的同胞都不要提。”
李衛東說完，直接轉身離開，不過相比來的時候，他的臉色多了些蒼白。
而就在經過下一個拐彎的時候，李衛東突然揚手，重重一劈。
頓時，伴随着一聲悶哼，一個身影還沒來得及倒地，就被李衛東給扶住。
然後他架着對方，就像幫助喝醉酒的同伴，快速離開。
而在李衛東離開後，尼古拉克突然用力晃了晃腦袋，剛剛的事情曆曆在目，但卻讓他有種說不出的古怪感覺。
不過他倒是牢牢記住了要保密的事情。
另一邊，李盛友如坐針氈，而且他這次擔心的時間稍稍長了些。
足足過了半個多小時，才看到李衛東回來。
懸着的心，又一次放下。
說實話，他并不知道李衛東今晚的目的是什麽，也不知道對方的名字，根據上頭的交代，對方是他的弟弟，就叫李盛東。
但是，他眼睛又不瞎，一整個晚上，李衛東神出鬼沒一般，他也隻能不斷爲其打掩護。
弟弟還小，又是第一次參加這種歡送會，坐不住很正常。
好在接下來的時間，這個弟弟終于坐住了，并一直持續到歡送會結束。
“大哥，您先回去吧，我還有點事。”
散場的時候，李衛東跟李盛友打了聲招呼，然後沖着在門口等待，目光四處尋找的冉秋葉走去。
李盛友看到自己弟弟竟然朝着一個女人走去，心中頓時了然。
難不成，這才是弟弟跟他來的原因？
而不是他先前瞎想的那樣？
早知道如此，他之前幹嘛還緊張，結果害得他吃沒吃好，喝沒敢喝，就連話劇也沒記住什麽，完全就是白來了。
媳婦還等他回家說說話劇呢。
讓他頭來說嗎？
“冉老師，等人？”
李衛東來到冉秋葉近前。
“嗯，我學校的同事不知道去了哪，所以我在這裏等等他。”
冉秋葉說道。
“我之前去廁所的時候，正好碰到你同事的家人來找他，已經把他叫走了。”
“這樣啊，難怪他先前說去廁所，結果就沒影了。”
聽到自己的同事已經提前離開，冉秋葉才放下心來。
她倒不是關心對方，而是大家一起來的，并說好一起走，如果她自己不等對方先走了，也不好。
“回去吧，路上小心，記得我先前說過的話，有什麽困難，可以找我。”
李衛東并未送冉秋葉回家。
而他之所以灑出一個人情，也不是對冉秋葉有什麽非分之想，隻是單純的想幫對方一把。
縱觀全劇，冉秋葉是少有的讓他願意無償幫助的對象。
盡管李衛東并沒有在原劇中看到冉秋葉的結局。
她在跟傻柱沒有結果後，便幾乎沒有再出現。
可是，一個知識家庭出身的女孩子，哥哥在國外，大伯在農場改造，再加上沒有人守護，結局可想而知。
如果李衛東願意庇護她，倒是可以讓她留下。
但是，李衛東并不打算這麽做。
因爲他很清楚，冉秋葉是個驕傲的女人，放在後世，就是獨立自強。
施舍般的庇護，絕對不是對方需要的，甚至會激起她的逆反心理。
這也是李衛東沒有強留她的原因。
而且，她現在去支援建設，對她來說，未嘗不是一件好事。
因爲那邊的困難情況，更重視老師，冉秋葉過去了，安全性肯定能得到保障，而且，就算有風吹到那邊，也會減弱很多。
遠比她待在京城更安全。
而她的命運，就此改變也說不定。
“好，再見。”
冉秋葉對着李衛東用力說道，然後頭也不回的離開。
李衛東随後也夾在人群中離開，不過就在他拐了兩條街，便上了一輛停在路邊的吉普車。
“回家。”
話落，吉普車揚長而去。
李衛東所說的回家，明顯不是回四合院。
沒多久，回到臨時準備的小辦公室。
屋内，林振武跟向天明似乎已經等了很久。
“殺害張勤華的并非是尼古拉克。”
李衛東也沒賣什麽關子，直接說道。
“不是尼古拉克？那會是誰？”
相比林振武還得需要一些時間接受，向天明卻第一時間相信了李衛東的話，并抛出問題。
反正在他看來，李衛東都已經親自出馬去審訊尼古拉克了，那麽眼下說的，就肯定是真的。
“還不清楚，但張勤華肯定認識那人，并且，在尼古拉克的問題上，張勤華明顯撒謊了，那位尼古拉克教授，并不是什麽碟子。
他之所以讓張勤華打聽羅蒙洛科夫，完全是因爲兩人的交情，甚至他想要把工藝資料帶回家，也隻是出于完成老夥計的心願，也從未想過要報複。
而且，他跟張勤華的約定僅僅是一筆金錢作爲報酬，沒有涉及别的合作，更不能把張勤華帶到北邊，給張勤華什麽保證。
可以說，張勤華接觸尼古拉克，甚至編造了對方的身份，一切都是爲了蒙騙研究所，以達到自己不可告人的目的。
而在那天晚上，出現在張勤華房間裏，并且殺了他，帶走工藝資料的人，才是張勤華爲自己準備的後手。
隻是連他自己都沒想到，對方拿到了東西後，會出爾反爾，直接把他給殺了。”
李衛東快速的把整件事情重新梳理了一遍。
這也是他今天晚上的全部收獲。
一個出乎預料，但又在情理之中的答案。
那麽，跟張勤華接頭，又将他殺害的，會是誰呢？
第二章，仍舊五千字。
今天正好一萬字，承諾完成！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