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這兩個字出口後,徐海英也仿佛卸了沉重的擔子。
她将自己的過往,原原本本的告訴李衛東。
聽完對方的叙述,李衛東問道:“你接到啓用命令是哪一年?”
“五四年,農曆八月十五,我記得很清楚,那天我家吃的月餅,很小很小的月餅,卻怎麽都甜不起來。”
對于這個日子,徐海英自然記憶尤深。
“五四年?”
李衛東在心裏盤算這個日子,如今已經是六三年,這麽算的話,那就是九年前。
如果再往前推個四五年,正好的前夕那段日子。
“那你的主要職責是什麽?”李衛東繼續問道。
“我隻負責‘消息’中轉,被啓用沒多久,我就莫名其妙的被安排進一紡廠,跟管濤在同一個車間上班,隻要他那邊有消息,就會交給我,然後再由我傳遞出去。”
徐海英回答道。
“這些年,你一共傳遞了多少消息出去?”
“一兩個月總會有一條吧,但我能夠感覺到,剛開始那幾年,我們并沒有得到真正的信任,傳遞出去的消息,也都是一些無關緊要的小事。
而且,沒有接頭的人,我隻是根據指令,将消息藏到某個安全點就可以。
直到三年前,這種方式才改變。”
“怎麽改變的?”
李衛東神情一凝,又是三年前?
很明顯,這是個關鍵時間節點。
“所有的消息,不再放到安全點,而是直接交給上頭的人,也就是我的上線。”
“他的身份,在哪裏?”
李衛東的聲音依舊不疾不徐,帶着蠱惑。
而徐海英自從開口後,顯得異常配合,不管李衛東問什麽,她都老老實實的回答。
正常來說,作爲一個‘平靜生活’多年暗子,就算要坦白,也不應該這麽的坦然,沒有掙紮。
可徐海英卻完完全全的配合。
但當李衛東詢問對方的真實身份時,徐海英眼中露出一絲掙紮。
“想想你的家人,還有留給你的時間不多了。”
這時,李衛東再度開口了。
“他,他叫範全,身份是我們街道辦看門房的大爺。”
當徐海英吃力的說出對方的身份後,整個人像是出了一身大汗。
“街道辦門房大爺?”
李衛東輕輕重複。
這個結果,可以說是情理之中,意料之外。
街道辦人來人往,隻要街道群衆有什麽困難,或者麻煩,幾乎都會往那邊跑。
盡管人多眼雜,卻也如同一個交通樞紐。
比如說,徐海英想把消息送過去,隻要随便找個理由,就不會讓人任何人懷疑。
而街道辦的人恐怕更想不到,敵人會在自己身邊,在眼皮子底下傳遞消息。
并且通過徐海英的話,李衛東在腦海中将所有的關系脈絡,都梳理出來。
徐海英找個角色,看似不重要,頂多就是個中轉員的角色。
但實際上,她也發揮了相當大的用處。
剛開始被啓用的那幾年,她并不知道自己的上線是誰,隻是跟管濤單對單接頭,甚至傳遞的消息,也都是些無關緊要的小事。
這個過程,其實就是考驗期。
用來考驗徐海英跟管濤,到底值不值得信任。
隻有通過漫長的考驗期,才算真正的自己人。
這也是爲什麽,後來徐海英才能跟接頭人見面的原因。
因爲她通過了考驗。
“當初将你啓用的是誰?你一開始又是怎麽知道要把消息傳遞到哪些安全點?”
雖然挖出了徐海英的上線,但李衛東并未‘善罷甘休’。
因爲這裏面還有一個重要人物。
就是啓用徐海英,并且負責觀察考驗她的人。
很顯然,這個人跟那位門房大爺不是同一位。
甚至相比她的上線,将她啓用的那個人,更重要。
對方手中可能掌握着不止一個徐海英跟管濤這樣的小組。
如果能把對方給挖出來,很可能會提溜起好幾串來,一勞永逸的解決掉。
“我也不知道他到底是誰,每次‘碰到’他,都是晚上,我隻能聽聲音,知道是個男的。”
徐海英搖頭,神情顯得很茫然。
先前她也懷疑過對方的身份,但找來找去,沒有任何發現。
慢慢的,也就熄了這個心思,隻是一門心思的聽從指令,傳遞消息。
對于這個答案,李衛東同樣不意外。
如果徐海英随随便便就知道對方的身份,那才有問題的。
但有一點他可以确定,對方組織嚴密,各司其職。
對方就像一個棋手,将徐海英跟管濤這一類棋子從盒子裏拿出來,然後擺在棋盤上,讓他們各自發揮作用。
徐海英,管濤,甚至那位門房大爺,都隻是他手裏的棋子。
爲了自己的安全着想,他也不可能被這些棋子發現自己的真正身份。
不由得,李衛東腦海中出現一個漆黑模糊的身影,名字叫:棋手。
“你還有什麽要交代的嗎?”
收回心思,李衛東看着徐海英問道。
對方剛剛的回答沒有任何隐瞞,全都是真實答案。
以其提供的信息,隻要抓住她的上線,李衛東不介意給她争取寬大處理的結果。
畢竟徐海英隻是一個中轉員的角色。
如此也能起到一個示範的作用。
甚至,還會成爲誘餌。
“沒有了。”
徐海英搖了搖頭。
“那就說說影子吧,你對影子了解多少?”
李衛東問道。
“我第一次知道影子,其實也就年前傳遞情報的時候,而在此之前,我傳遞的情報從未出現過影子這個詞。”
“第一次知道?”
這個結果讓李衛東皺起眉頭,因爲這跟自己推算的結果不一樣。
原本他以爲這個小組歸屬于影子,由影子直接負責,現在來看,明顯不是這麽回事。
對方似乎隻是一個單純的情報小組,将接收到的消息傳遞到上線手中,然後再由上線,交給類似影子這種層次更高的暗子?
如此,雖然麻煩了些,但勝在安全。
所以,關鍵就在于那位門房大爺?
棋手既然觀察考驗了徐海英跟管濤這個小組好幾年的時間才交給那位門房大爺,隻能說明後者的重要性要遠遠超過前者。
甚至,對方就知道影子的真實身份。
最不濟,也能通過一個‘中間人’聯絡到影子。
因此,眼下的關鍵便是抓捕這個門房大爺,範全。
相比而言,抓捕對方的難度無疑要更小。
因爲李衛東已經從徐海英這裏知道了對方的真實身份,而且那邊也沒有一紡廠的保衛科攔着。
沒有猶豫,李衛東直接離開。
“怎麽樣了?”
守在外面的甄敬亭跟陳俠第一時間看過來。
先前,李衛東就提出由自己單獨審訊徐海英,爲的就是想試試能不能進行催眠,雖然沒有影視劇裏那麽神奇,讓對方做什麽就做什麽,甚至可以讓其自殺。
但至少,他得到了想要的結果。
“目标确定,安排人看好她,咱們去抓人。”
李衛東的話,讓甄敬亭跟陳俠同時振奮起來。
前者是感覺即将抓到影子,後者單純的高興。
看看,還是跟着李衛東辦案爽快。
這麽複雜的案子,自己都不用動腦筋,隻要跟在後面,不斷抓人就好了。
五分鍾後,陳俠召集好人,還是一輛吉普車,一輛卡車,直奔目标。
盡管這次不需要硬闖,對峙之類的。
但有了一次教訓後,李衛東甯願浪費點人力,也不願意出什麽意外。
隻不過,當他們趕到徐海英家所在街道辦的時候。
意外,還是出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