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書群回到家,聽聞了春聯的事情,倒也沒有說什麽。
遭逢大難,性格轉變是一方面。
還有就是當初他落難的時候,牆倒衆人推,才是根本原因。
李書群好人了大半輩子,整座四合院裏,沒有找他幫忙,或者受過他恩惠的,找不出一家來。
他自問,自己已經做到了仁至義盡。
甚至上次李衛東對付賈張氏,他都還把李衛東給說了一頓,讓李衛東得饒人處且饒人,畢竟大家都是一個院裏,低頭不見擡頭見,不适合鬧得太僵,而且欺負孤兒寡母,對自家的名聲不好。
可就算是這樣,當他落難的時候,不但見不着一個人幫他說話,奔波。
甚至還召開全院大會,要審判他,要把他的老婆孩子都給趕走。
難不成,他真死了以後,他家就不是孤兒寡母了?
當劉海中要代表全院,并且得到諸多附和,趕走李家的時候。
他的那顆善心,也就死的差不多了。
所以這會他聽到李衛東跟閻家因爲春聯起了點小沖突,壓根就沒往心裏拾。
以他對李衛東的了解,要是能吃虧才怪呢。
而李衛東隻要不吃虧,這個家裏就不會出什麽亂子。
不知不覺中,李書群已經默認了,李衛東才是如今家裏真正的‘一家之主’。
這天,對李家來說,風平浪靜。
但對于閻家而言,尤其是從貼上春聯後,簡直就是水深火熱。
先是老二閻解放挨了頓毒打,然後旁邊冷眼看熱鬧的老大閻解成被罵的擡不起頭來。
然後,便是膽戰心驚的等待。
沒有人會認爲李衛東會大度的放過閻解放,甚至閻埠貴已經做好了公安來家裏抓人的準備。
他不是沒想過要去李家求情,可自己這邊又是用黑狗血寫春聯送給人家,兒子又舉報李衛東,這仇這怨,人家會搭理他?
唯一的辦法就是讓公安把兒子抓走,讓對方家裏把這口氣出個差不多,才好去賣慘求情。
頂多就是委屈下老二。
讓兒子抗下這一切。
畢竟他可是家裏的頂梁柱,他要是倒了,誰來養家?
實在不行,把老大也搭進去,就說是他們兩個私底下,悄悄把朱砂換成了黑狗血,而他是不知情的。
對,就是這樣。
有了決定後,閻埠貴稍稍心安。
隻是,坐等不見公安登門,又等不見抓人。
他都有些納悶了,難不成李衛東看在他的面子上,決定放過那個蠢兒子?
他這邊不明白,另一邊的閻解放就更不明白了。
晚上,他蜷縮在床上,不敢動彈。
因爲身上被打的青一道,紫一道,稍稍碰着,就鑽心的疼。
可即便如此,他也沒想過要離家出走。
因爲出去後,他沒地方可去。
住賓館,沒有介紹信,人家壓根不會搭理你。
甚至還得好好查查你。
橋洞子?
如今這寒冷的天氣,等第二天,整個身子都會硬邦邦的。
親戚家?
這年頭,沒誰會喜歡親戚賴在自家不走,不是感情淡薄,而是沒吃的。
他雖然有十塊錢,但這是他壓箱底,用半條命換回來的,不到萬不得已,肯定不能動用。
而且,糧本糧票什麽的,都被藏着,他光有錢其實還不行。
自然,也就沒有離家出走的底氣。
躺在床上,閻解放的耳朵支棱着,隻要外面有點風吹草動,他的心就會懸起來,提到嗓子眼。
生怕下一秒,公安就會踹開門,将他給抓走。
這一夜,對他來說,簡直就是煎熬。
直到天亮,才迷迷糊糊的睡着。
但剛睡着,身上的被子就被拽開,一個激靈,穿着衣服睡的閻解放就從床上爬起來,不過眼前的并非是來抓他的公安,而是自家老子。
“都幾點了還睡?不用幹活了?趕緊起來,有點事情跟你說。”
閻埠貴想了一夜,還是決定,讓閻解放背下所有的鍋。
現在就是來‘攤牌’的。
反正他兒子多,不怕。
閻解放不解的看着自家老子,但心裏,有種本能的,不好的預感。
與此同時,李衛東一家已經吃了早飯,将需要的東西裝到吉普車上,李衛東拉着一車人,直奔老家。
老太太來城裏這麽長時間,這次也想回去看看,畢竟那裏還有她的家,哪怕李書全會幫忙照看,但心裏還是挂念。
李衛斌跟李雪茹,更不用說,早早就自覺的爬上車,估計趕都趕不下來。
這次,李衛斌還帶着自己的‘禮物’,回去跟二叔家的李衛國交換。
而張秀珍跟楊芳芳得在家裏忙活。
今天可是臘月三十,除夕。
晚上得準備全家的飯菜。
一年到頭,哪怕平時再怎麽節儉,除夕夜也得吃點好吃的。
至于說,李衛民這個名義上的長子長孫,下意識的被全家人給遺忘掉。
就連李書群說回去給老爺子上墳,都‘忘了’招呼對方。
不過,這也不怪大家。
這家夥實在記吃不記打,眼瞅着腿馬上就好了,就又開始出幺蛾子。
反正,在李書群眼裏是這樣的。
好好的農場正式工竟然還不想去,這可是别人求都求不來的。
這不是出幺蛾子,是什麽?
反正他已經打定主意,等過完年,就算是綁,也得把李衛民給綁去。
這樣,安排好了大兒子,他才放心的去公社,當他的廣播站站長。
也算是,他這個當父親,最後爲大兒子做點事情。
将他原本已經走歪的路,給扶正當。
一路上,兩個小家夥叽叽喳喳的,就沒停下過。
兩人還是第一次坐吉普車在路上疾馳,跟公共汽車的感覺,完全不一樣。
路上,李雪茹更是暗暗發誓,自己一定要好好學習,将來當駕駛員,也就是老司機。
隻有這樣,才能天天開吉普車。
然後讓李衛斌羨慕死。
而李衛斌想的則是,二哥爲什麽能開上吉普車?
他将來也要成爲像二哥這樣的人。
此時,開車的李衛東完全不知道,後面兩個小家夥竟然因爲坐上吉普車,竟然開始有意識的規劃起了自己的人生。
或者說,是小孩子的夢想。
就如同老師問,伱長大後要做什麽。
不管選擇警察,還是科學家,亦或是農民。
肯定都會有萌芽的階段。
眼下,兩人便屬于這種情況。
很快,吉普車就來到鄉下。
因爲除夕的緣故,村子裏明顯熱鬧的多,路上時不時就能看到三五成群的孩子打鬧,甚至‘分享’偷偷從家裏拿出來的好吃的。
當看到吉普車後,這些孩子臉上明顯多了些畏懼,躲遠遠的,并未第一時間就上來。
不過等吉普車緩緩駛過,就忍不住‘悄悄’的跟在後面,小臉上全都是好奇。
尤其是這輛吉普車并未去村大隊,而是來到李書全家門口。
當李衛斌跟李雪茹率先下來後,身後那些孩子臉上的羨慕就更濃了。
對于村裏這麽大的孩子來說,他們甚至都沒去過城裏,最遠也就是鄉裏公社,
吉普車這種‘高貴’的東西,也就遠遠看到過。
至于說坐吉普車,顯然更不可能。
所以,他們特别羨慕能夠坐吉普車的李衛斌跟李雪茹。
尤其是兩人身上的衣服幹幹淨淨,雖然也有補丁,但最起碼合身,所以看上去,就立即上檔次。
比起他們身上松松垮垮,明顯不合身,不少邊邊角角早就磨破,還髒兮兮的衣服,可好太多太多了。
所以,他們立即就明白,對方是城裏人!
是可以吃商品糧,住大房子,去學校上學的城裏人。
而這會,兩個小家夥已經奔到裏面,李書全跟二嬸聽到聲音也趕忙出來。
“娘,衛東,大哥。”
李書全将老太太扶下來,挨個打着招呼。
對于自家大哥身上發生的事情,他此刻仍舊不知情,所以看到李書群的精氣神,跟以往有了很大改變,不禁有些奇怪。
畢竟以往,對方回來雖然也不會說什麽,但身上卻有股子傲氣。
這一次,卻全部消失不見。
實際上,如果不是李衛東給請來老中醫,更拿出上等的人參來給他調養身體,李書群現在的身體,絕對不可能好的這麽快。
歸根結底,還是有個‘好兒子’。
李衛東跟二叔二嬸打了聲招呼,然後開始從車上把需要的東西都拿下來。
這次除了給二叔家帶了點東西外,李衛東還特意給李占奎準備了一份‘年貨’。
盡管農場那邊也會發,但李衛東這次給對方準備年貨,卻明顯不一樣。
屬于,論功行賞。
算是李占奎弄來那封信的獎賞。
否則,他也不會找到桂少甯留下的那批神秘物資。
雖然,屬于他的獎賞還沒下來,但他自己,或者說徐聞或多或少也跟他透漏了一點,一等功應該是跑不了的。
所以在李衛東看來,那功勞遲早就會下來,耐心等待就是了。
兩個一等功護身,又是在監獄這一畝三分地,上頭還有公安的領導護持,他就不信,幾年後,誰還能随随便便的拿捏他。
更何況,幾年的時間,足夠他再往上走個一兩步。
也就是他現在太年青,工作的時間太短,之前提拔成副隊長,已經有點超标。
哪怕他現在兩個一等功,按理來說,再提個一兩級,也能說得過去。
可還是那句話,他參加工作的時間太短。
就算本真‘保護’他的原則,也不可能立即給他升上去。
再怎麽,也得壓他個一年半載,等時機合适了再說。
否則,實在難以服衆。
正因爲如此,所以李衛東現在一點都不着急。
隻要該是他的,給他就可以了。
要是以莫須有的理由,給他扣下。
那……他也不會委屈巴巴的受着。
而抛開他自身的獎賞不說,對待李占奎,他也得有所表示。
糧食,不管白面還是棒子面,對他來說,無非就是走走路,曬曬太陽,吃點東西就能解決的。
更何況,現在還有玉石這條渠道。
隻要不是大規模的揮霍,絕對足夠用了。
所以,糧食對他來說,真的不算什麽。
但對于這個年代的人來說,卻是活下去的根本。
李衛東付出丁點成本,換來李占奎的忠心耿耿,絕對值得。
不過,他也不是老好人,現在李占奎有了工作,隻需要好好努力,養家肯定不成問題。
李衛東也就不會一個勁的給對方東西,必須有節制,或者說賞罰分明才可以。
畢竟升米恩,鬥米仇的道理他還是懂的。
搬完東西,李衛東跟二叔說了聲,就拎着一個袋子,來到李占奎家。
這會,李紅梅正在院子裏忙活着,見到李衛東,立即欣喜的起身。
“衛東哥。”
“娘,衛東哥來了。”
對于李占奎家來說,李衛東就是他們的救命恩人。
之前就給他們家送東西,後來更是把李占奎召到了農場上班。
要不是李占奎攔着,他娘恐怕都能給李衛東立個牌子,經常上柱香的那種。
不過眼下,家裏并未透漏李占奎已經去了農場上班,而是找了個别的理由,去那邊幫忙,連臨時工都談不上,就是賣把子力氣。
這樣一來,才能最大限度的抑制村裏那些紅眼病。
别看平時,大家一個村的,關系還算比較親近,畢竟都是姓李,很多都沒出五服呢。
這個大爺,那個叔叔,還有三爺爺這一類的。
别人聽到李占奎去幫忙,頂多羨慕的恭維兩句,說占奎這孩子有出息了,這會竟然還能去城裏幫忙,多少也能混口飯吃,省的跟自家孩子,男人一樣,隻躲在家裏,光糟蹋糧食。
但是,如果他們知道李占奎不是去幫忙,而是去了農場上班,當獄警,态度絕對會有一百八十度的大轉彎。
哪怕面對面不好說什麽,可等轉身,不定會傳出什麽謠言。
甚至,有人去鄉裏公社舉報李占奎,舉報他家,都是極有可能的。
這便是人性。
最見不得他人好。
我家窮,吃不上飯,你家就不能有蒸饅頭,吃肉的香味。
屋裏,李占奎的娘聽到聲音,立即走了出來。
她的身體屬于老毛病,今年之所以格外厲害,主要還是心病,當李占奎的工作決絕後,她的病頓時就好了一大半。
甚至就連上次李占奎回來,跟她說起要跟那個寡婦結婚,她也隻是闆着臉,最終還是點頭同意。
四千,還有四千,正在努力寫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