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後呢?”
要不是打人不對,李衛東真想給他一巴掌。
賣什麽關子?
“你别急,聽我慢慢跟你道來。”
陳俠感覺自己掌握了主動,幹脆起身倒了兩杯水,直至看到李衛東目光開始不善,才繼續講下去。
“原來一機部壓根就不知道有這麽回事,當時他們跟羅蒙洛科夫合作的很愉快,又因爲對方是外國專家,在當時那種情況下毅然留下來,幫助他們,一機部的領導很受感動。
曾經私下裏說過,要給他們這些留下來的專家最好的待遇,不能讓他們受委屈。
所以,從一開始,就是邵兵自作主張,诓騙紀文澤。
對方有九成是對岸的人。
本來再過些日子,等特種鋼材試驗結果出來,他就算大功告成,帶着所有機密資料悄無聲息的離開。
但沒想到,紀文澤突然死了,羅蒙洛科夫又被抓,加上我又找上門。
他知道這件事情後,心知自己會暴露,所以幹脆帶着從紀文澤那裏得到的資料,逃之夭夭。
不過他的運氣不好,逃跑過程中,被逮住,然後中途又跳車,想逃跑,運氣不好,碰着腦袋了,直接一命嗚呼。”
說到這裏,陳俠就有些解氣。
如果直接讓他抓捕邵兵,哪會有後面這麽多麻煩。
“那他帶走的資料?”
李衛東問出重點。
兩份資料跟一份,價值可不一樣。
“沒找着。”
“沒找着?”
“對,當時一機部保衛處的人雖然把他給抓住了,但卻沒發現資料,估計是邵兵給自己留了個後手,隻是沒用上。”
陳俠的話也算解開了李衛東的疑惑,爲什麽先前梁文龍傳話說他的一等功十拿九穩。
那邊出了問題,他找回來的資料就成了獨一份,以其價值,跟代表的意義,一等功可不十拿九穩?
“謝了。”
李衛東突然莫名其妙的說了句。
有些東西很簡單,他相信,陳俠能當專案組的組長,肯定不是傻子。
對方明明可以去邵兵家裏蹲守,甚至也可以找點别的借口,悄悄把對方給拿下。
就算是要打草驚蛇,也會暗中監視對方,又怎麽可能被對方輕易的跑掉?
他不想去管那份資料到底是邵兵爲了給自己留個後手,藏起來了,還是因爲别的原因不翼而飛。
他隻需要知道自己賺了便宜,那就不能賣乖。
“沒事謝我幹嘛?真要說起來,也應該是我謝謝你,要不然真的讓羅蒙洛科夫在我眼皮子底下帶着資機密資料逃回家,撤職是小,我恐怕會成爲罪人。
至于别的,我什麽都不清楚,是你小子運氣好,該你的,誰也搶不走。”
這話,陳俠說的嚴肅。
甚至現在想想,還有幾分後怕。
那天晚上,如果再晚半天,就真的是回力無天了。
而這一切,都是李衛東推演出來的結果。
所以,他對李衛東的感激也是發自内心的。
更何況,領導隐隐透漏出這次對專案組的獎賞。
首先,是集體二等功!
甭管李衛東在裏面發揮了九成還是八成的功勞,集體的努力,付出,不能被抹殺。
其次,陳俠這個專案組的組長,臨危不亂,不懼困難,統籌指揮,授予二等功。
至于李衛東這個一等功,不會出現在明面上的通報裏,但該知道的人肯定都會知道他這麽一号人物。
獎賞不會少。
那一等功也是實打實的。
“不過有一點,以後我要是遇到什麽麻煩事,找你幫忙的時候,你可千萬别不搭理我。”
陳俠已經知道了李衛東的本事,先拉好關系再說。
“那我要是遇到麻煩事呢?”李衛東問道。
“這還用說?你的事情就是我的事情。”
陳俠直接拍着胸口,大聲的保證。
“那你先看看這些。”
李衛東顯然是相信了他的話,直接取出幾張紙,遞給對方。
“你這……”
陳俠看了看東西,又看了看李衛東,感覺自己給自己挖了個坑。
不過,他還是接了過來,并且快速認真的看了一遍。
“這點小事用不着我吧?你自己難道還處理不了?”
看完後,陳俠有些不解的看着李衛東。
在他眼裏,這些真的隻是小事。
一個墨雨軒,合營之後的掌櫃,放印子,欺壓人民群衆,這叫什麽?
舊社會階層思想荼毒。
是遺漏在人民群衆裏的壞蛋。
直接抓起來就好了。
“我在轄區派出所雖然挂了個職,但距離那邊有點遠,管不着人家,所以這不來找你了嗎?”
李衛東直接說道。
“人民公安抓隐藏在人民群衆裏的壞蛋,哪還用分這麽多?這樣,我派個人,不,我親自跟你去,直接抓回來,我看看誰敢攔着。”
陳俠說的霸氣十足,關鍵是他也有資格說這話。
“行,那我就不跟你客氣了。”
李衛東點點頭,他這趟過來,就是爲了此事。
眼見陳俠上套,不對,是挺身而出,伸張正義,哪還會跟其客氣。
随後,陳俠吆喝了兩人,由李衛東開車,直奔目的地。
興盛街。
此刻,墨雨軒正在開門營業,餘增寶正在給客人介紹着一方硯台。
他就是龐若雨曾經的丈夫。
如今墨雨軒的老闆。
當然,現在合營後,雖然名義上,這家墨雨軒依舊是他的,但真正做主的,已經不是他了。
以前他最喜歡手底下的夥計叫他掌櫃的。
可自從上頭派了個代表後,這種稱呼就沒了,用對方的話說,掌櫃是舊社會的剝削階層,必須要打倒。
如今人人平等,不能再這麽叫了。
平時工作的時候,大家要彼此稱呼同志。
每次,曾經的夥計叫他餘增寶同志的時候,他心裏就跟吃了個蒼蠅似得。
但對方滿臉義正詞嚴,他也隻能捏着鼻子忍下。
好在,該他得的,上頭也沒有扣着不給。
相比以往‘寄人籬下’的日子,如今雖然也不自在,但最起碼,壓在頭上的已經不再是那對父女。
他也能挺直胸膛。
甚至把那個女人給休了,準備重新找個城裏的,身家清白的姑娘,然後生個兒子,傳宗接代。
等百十年後,誰又記得他是怎麽起家的?
後人談起他,也隻會說他多麽了不起。
畢竟,他從一個家徒四壁的學徒,一步步走到了如今這一步,掙下了大筆産業。
“誰是餘增寶?”
就在他暢想着美好未來的時候,突然進來幾個人。
稍稍一打量,餘增寶就習慣性的佝下腰,迅速從櫃台後面走出來。
“公安同志,我是餘增寶,墨雨軒的經理。”
是的,上頭給了他一個經理的名号,相當于以前的掌櫃,但他一直都不怎麽喜歡。
可對公家人介紹的時候,也隻能用這個。
因爲陳俠等人穿着公安的衣服,餘增寶一眼就認了出來。
“尖嘴猴腮的,一看就不是好人,接到人民群衆的舉報,現在要抓你回去調查。”
陳俠打量了一眼對方,直接說出目的。
“抓我?公安同志,是不是弄錯了?我們墨雨軒可是合營的。”
餘增寶急了。
對方分明就是來者不善。
同時,他也給堂内的營業員(夥計)使了個眼色,讓他去樓上把那位代表給喊下來。
這一幕,自然沒能瞞過陳俠,但他卻沒攔着,任由那名夥計離開。
“合營就更要抓了,你這樣的壞蛋,隻會敗壞國家寶貴的财産。”
陳俠冷笑一聲。
他對餘增寶‘偏見’絕非隻源于李衛東給他的那些東西。
不過,從那些信裏,他也能看出對方是個什麽貨色。
尤其那些信一看就是很長時間了,以李衛東的人品,也不可能炮制出這些東西來騙他。
除此之外,他很清楚像墨雨軒這一類的鋪子,以前幹的都是些什麽勾當。
這個餘增寶長相先不提,身上沒半點正氣,見到他們就點頭哈腰。
其作爲以前的掌櫃,雖然不知道用什麽辦法保身,但曾經的罪行,卻不能因此一筆勾銷。
“我沒有。”
餘增寶滿臉煞白,甚至連對抗的勇氣都沒有。
好在這個時候,上頭派來的代表急匆匆走了過來。
“公安同志,是不是誤會?”
對方一來,就擋在餘增寶的前面。
對方如果被抓,等于是他工作不認真,出了問題。
“是不是誤會,帶回去查清楚不就知道了?難不成你要攔着?”
“不是我要攔着,你們不能平白無故的帶走我們的墨雨軒的同志,而且這位餘增寶同志還是墨雨軒的經理,如果因此影響了這邊的經營,你們誰負責?
你們就算真的要帶走餘增寶同志,也得把證據拿出來,還有你們的名字,回頭我會跟你們派出所聯系的。”
這名代表的态度也有些強硬。
讓李衛東有些慶幸自己的選擇,如果當初真的以自己派出所的身份來帶走餘增寶,事情肯定會鬧大。
“我叫陳俠,來自十一局,至于證據,你還沒資格知道,讓你們領導來吧。”
陳俠幹脆掏出自己的工作證。
當聽到陳俠的來曆,再看他手裏的工作證,這名代表臉色有了明顯的變化。
如果隻是派出所,那還好說,回頭找找人就是了。
可十一局。
隻能說明一件事情,餘增寶身上的問題,很嚴重。
甚至可能跟敵人有關。
頓時,他心中打起了退堂鼓。
就連被擋在後面的餘增寶也被吓了一大跳。
自己,做什麽了?
此時,他想破腦袋也不會想到跟曾經的妻子,龐若雨有關。
夫妻這些年,他對對方早就知根知底,如果對方有這種能力,能夠請動十一局,也就不會落到如今的地步。
所以,他本能的在想,是不是最近賣什麽東西,不小心得罪了某個大人物?
畢竟他這墨雨軒還是有一定圈子層次的。
“公安同志,您請便。”
那名代表看完陳俠的工作證,毫不猶豫的讓開。
“帶走。”
陳俠招呼一聲,跟着來的兩名專案組成員,立即上前将身子軟軟的餘增寶給抓起來。
直至吉普車冒出大量黑煙,快速駛離,那名代表才急忙返回。
這件事情,他肯定得上報,至于上頭怎麽處理,就跟他沒關系了。
李衛東開車,并未返回局裏,而是半路拐了個彎,直奔他所在的轄區派出所。
從一開始,陳俠就說好了,他隻負責幫忙抓人,給李衛東擋住來自别的方面壓力,剩下的,李衛東自己處理。
而自始至終,他都沒有問李衛東爲什麽要‘收拾’對方。
盡管對方罪有應得,但無緣無故的,肯定不可能讓李衛東出面。
但他卻很好的安耐住好奇心。
餘增寶自從上了吉普車,就被兩個專案組的人夾在後座中間,腦袋上,也套了個黑布袋。
這玩意除了避免他看到不該看的,還能加重他的心理壓力。
如今,李衛東這張臉在轄區派出所,已經是通行證,直接暢通無阻的來到後院。
沒多久,餘增寶就被關進一個隐秘的房間。
而陳俠等人,也直接離開。
在他們離開後不久,吳旻也得到消息,找了過來。
“剛剛那是分局的人吧?”
派出所總共沒多大,突然來了一輛吉普車,不說立即傳遍整個所裏,可像吳旻這種,還是立即就得到消息。
“嗯,有個案子,那邊不方便處理,送這邊來了。”
李衛東随口解釋了句。
雖然也可以把餘增寶帶到那邊去,但對李衛東來說,卻不怎麽方便,畢竟這裏才是他的地盤。
“需要幫助嗎?”
吳旻還是挺上心的。
“幫我看着點,除了送飯,不許任何人靠近。”
李衛東想了想說道。
審訊,肯定是他自己親自來。
之前在監獄那邊,跟着向天明,多多少少也學了點。
“我知道了,沒有你的吩咐,任何人都不會靠近他,以後送飯也是我親自送。你放心,紀律我都懂,不該聽的一個字都不會聽,不該說的,一個字都不會說。”
吳旻陡然嚴肅起來。
因爲他從李衛東的話中意識到,這次分局‘悄悄’送來的人,可能牽扯很大。
要不然,分局那麽大的地方不用,怎麽偏偏送到這邊來?
而且,他對李衛東還是比較了解的,能省心就省心,從來不會主動給自己攬事情,找麻煩。
可現在,以他這種性格,都得親自來,除了說明事情太大,必須嚴格保密,還能說明什麽?
他甚至懷疑,這件事情可能跟軋鋼廠後續,跟李衛東那個一等功有關。
他就說嘛。
一等功,怎麽可能輕輕松松就得到。
在他看不到的時候,肯定是槍林彈雨,暗戰重重。
不由得,他對李衛東愈發佩服。
這才是真正的沉穩,勝不驕。
連一等功這等大事,都能沉住氣,沒有事先跟家裏說。
反正換成他,肯定做不到。
别說一等功,就算是個三等功,也早就敲鑼打鼓的去上墳了。
“那就先關着,餓個幾頓再說,我還得去趟農場,把那邊的事情處理一下,再來處理這件事情。”
李衛東想了想說道。
餘增寶剛剛被抓來,心裏正惶恐不安,關的時間越久,越是沒人理會,他的心理壓力就會越大。
所以李衛東沒有着急忙慌的立即審訊對方。
“你去忙吧,這邊有我呢。”
吳旻信心滿滿的保證道。
“嗯。”
李衛東點點頭,對于吳旻,他還是信得過的。
而且,就算他私自,悄悄的接觸餘增寶,也不會有任何收獲。
因爲哪怕是餘增寶,現在也不清楚自己到底是因爲什麽事情被抓來的。
甚至他還以爲,自己這會在十一分局呢。
隻能期望墨雨軒那位代表,能夠早點把自己給‘救’出去。
這次,李衛東沒有再跑去梁文龍的辦公室,可正打算去農場的時候才想起,自己的自行車還在分局呢。
那可是他剛剛‘借錢’買的自行車,不能真的給丢了。
所以就朝着分局走去。
剛走出沒多遠,他就看到剛剛陪着一起去抓人的個專案組成員騎着他的自行車,賣力的朝這邊趕。
“副組長,我給您送自行車來了。”
對方也看到李衛東,等到了近前,立即下來。
雖說軋鋼廠的案子差不多已經結束,但目前專案組還沒有解散,對方這麽稱呼李衛東,也沒什麽不對的。
“麻煩你了。”
李衛東沒想到陳俠居然這麽‘貼心’,便朝着對方道謝。
“您客氣了,組長都跟我說了,要不是您,軋鋼廠的案子我們可破不了,更别說集體二等功了,大家夥都想着,看看您哪天有時間,想請您吃個飯,感謝您。”
“吃飯就算了,那集體二等功也是你們應得的。”
李衛東擺擺手。
原本想着,年前還能閑下來,結果倒好,因爲那批神秘物資,又忙了起來。
果然,有些話是不能亂說的。
你越是想做什麽的時候,結果往往越是不會讓你如願。
不過這次的事情,到目前爲止,隻能算是私事。
會不會,什麽時候轉成公事,也得他先找到那批神秘物資,确定裏面是什麽以後再說。
反正隻有兩條路,要麽自己先用農場倉庫‘保管’着,等将來再說。
要麽直接通知大隊長,說一說自己是如何利用空閑時間,如何抽絲剝繭,哪怕在最艱難的時候,也沒有放棄。
最終,在他的不懈堅持跟努力下,終于找到了桂少甯當初藏起來那批神秘物資。
現在,他要将其交給國家!
五千字送上!
我記得當初說的是周一加更啊,怎麽突然變成今天了?
上午我還出去浪了一圈,哭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