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衛東的‘翻臉’,或者說嚴肅,把徐志強吓了一哆嗦。
别看他先前說是來認錯的,但内心中,多多少少有點來邀功的想法。
畢竟李占奎跟李衛東是一個村的,看上去關系匪淺,對方遇到了麻煩,自己幫忙解決,不是功勞是什麽?
至于紀律糾察的人,跟審訊情報組一比,壓根就不算什麽。
他覺得自家隊長都已經兼了審訊情報組的副組長,那麽他這個頭号手下,是不是也得水漲船高?
更何況他還是爲了李占奎出面。
隊長就算不獎勵他,誇獎他兩句也不爲過吧?
但現在來看,似乎有什麽地方搞錯了。
“隊長,我……”
“别叫我隊長,你徐志強這麽大的能耐,以後我叫你隊長算了。”
李衛東揮手打斷他。
盡管,他也沒把糾察放在眼裏,就算當時他在,也會給擋住。
畢竟這會的糾察可不是後世的糾察,很多抓着點小事,都能把人給往死裏整。
是典型的惡人。
幾年後,這些人更是搖身一變,越發的肆無忌憚,甚至是草菅人命。
這是李衛東不想沾上沾上紀律糾察的另一個原因。
但有些事情,他可以做,徐志強卻不能善做主張。
尤其是拿着雞毛當令箭這種事情。
否則這次他縱容了,今後徐志強隻會仗着他的勢,狐假虎威,欺負人,最終說不定給捅出連他都兜不住的婁子。
他找個手下是給他幹活,給他解決麻煩的,而不是反過來。
所以李衛東才要敲打對方。
不是說,不讓他臨危決斷,而是要能拎得清,知道什麽該做,什麽不該做。
像李占奎跟人打架,不管誰對誰錯,紀律糾察的人出面,本就是應該的。
而且,也隻是關李占奎禁閉。
至少在明面上,誰也挑不出毛病來。
徐志強私底下怎麽做都可以,不管是來找他,還是找負責紀律糾察的幹事,都沒問題。
事實上,對方如果知道李占奎是他的人,頂多調查一下,壓根就不會關什麽禁閉,更不會偏向對方。
可徐志強偏偏在大庭廣衆之下,打着他的名義,把紀律糾察的人給擋了回去。
這不是蠢,是什麽?
徐志強被李衛東說的滿臉煞白,不敢吱聲。
他是真沒想到,李衛東會發這麽大的火。
難不成自己真錯了?
徐志強以前就是個小獄警,當初就是因爲在第三農場得罪人,被人給牢牢的摁死。
所以才不惜一搏。
事實證明,他搏對了。
自從跟了李衛東後,他不僅當了幹事,如今在第六農場,誰又不高看他一眼。
就連以前在第三農場的同事,也對他各種羨慕,前兩天還一起請他下了頓館子。
席間,更是對他各種吹捧,俨然成了什麽了不得的大人物。
再加上李衛東成了審訊情報組的副組長,這也讓他越發的抖了起來。
甚至理所應當的認爲自己在第六農場,也算是一号人物了。
如今,當李衛東要抛棄他的時候,他才一下子清醒過來。
“滾回去好好想想,如果還想不明白,你就回第三農場,放心,即便回去,伱幹事的身份也不會變。”
李衛東說完後,直接把徐志強打發走。
他這話,絕不是在故意吓唬對方,如果徐志強還不明白自己錯在哪,也就沒什麽用處了。
李衛東剛來這邊的時候,因爲缺人用,所以才給了徐志強機會。
但現在,他根基已穩,又有情報小組這把利劍,跟不上他的腳步,注定會被‘丢棄’。
不是李衛東絕情,而是自然法則如此。
尤其是他跟徐志強沒親沒故的,憑什麽要一直照顧對方?任由對方給他捅婁子?
對方當初投奔他,也是各取所需,誰也不欠誰的。
成年人的世界,哪有那麽多溫情脈脈?
徐志強失魂落魄的離開後,李衛東又叫來一人。
對方正是情報小組替換範金勝的人,程立軍。
年齡二十五歲。
一個看上去毫不起眼的青年。
“組長。”
程立軍進來後,恭恭敬敬的叫了聲。
他是情報小組的人,自然不會叫什麽隊長。
“李占奎的事情你了解多少?”
李衛東點點頭,直接問道。
作爲情報小組的人,收集各種情報,本就是職責所在。
尤其是不管徐志強還是李占奎都跟他有關,他相信,就算張立剛來,也不會錯過這樣的情報。
果然,程立軍聽後,連猶豫都沒有,便把這件事情的前因後果,詳細的說了一遍。
李占奎來到農場後,很是珍惜這份工作,所以格外賣力。
而且他爲人沉默寡言,幾乎從不湊堆,更沒有跟人說起他跟李衛東的關系。
盡管當初也有看門的獄警見到李衛東親自去接李占奎,但這種事情,沒誰會去故意聲張。
因此,至今九成九的人都不知道李占奎跟李衛東有關。
而李占奎跟人打架,起因還在張若蘭的身上。
這個張若蘭,就是李占奎帶來的那個有着桃花眼的寡婦。
老人的話,有時候還是挺有道理的。
像張若蘭這樣的寡婦,普通人娶回家,隻會鬧得家宅不甯,沒什麽好下場。
所以,曆史上很多這樣的女人,下場都不好。
往往會‘克夫’,帶來黴運。
事實上,也應了那句話,匹夫無罪懷璧其罪。
漂亮的女人,即便賢良淑德,老老實實在家相夫教子,卻架不住外面的男人對她虎視眈眈。
如果嫁個有本事的男人,那些窺視自然能輕易的擋回去。
但要是找個普通男人,災難也就會接踵而至。
像這次,如果隻是李占奎自己,壓根就不會跟人打架。
而起因,便是這個張若蘭。
按照程立軍的話,張若蘭到食堂上班後,也很聽話,勤懇,而且她也不是那種招搖的女人。
可架不住她長得漂亮,那雙桃花眼會放電。
農場裏,那麽多的工人,獄警,甚至是犯人都得去食堂吃飯。
她來的當天,美名便傳遍整個農場,那傳播速度,甚至比李衛東兼任副組長還要猛的多。
因爲張若蘭是從外地來的,她的口音根本就無法遮掩,底細也很快被人摸清楚。
大家都知道,她跟一個叫李占奎的獄警相好,但目前還沒結婚。
不少人就覺得機會來了。
别看張若蘭是個寡婦,可架不住長得漂亮,如今又有了工作,還沒孩子,沒娘家的負擔,孤身在這裏。
這樣的寡婦,可比農村的黃花大閨女有吸引力多了。
因此,隻要張若蘭在食堂,那邊基本就不斷人,沒結婚的,想要抱得美人歸。
而結婚的,也忍不住想要偷偷嘗一口。
跟李占奎打架的便是一個死了媳婦的小隊長,那天中午吃了飯,對方把張若蘭堵在食堂裏,言語間,盡是些污言穢語,把張若蘭給氣得不輕。
恰好在這個時候,李占奎找了過來,見對方攔着張若蘭不放,嘴裏還不幹不淨的,就上前護住張若蘭。
原本,對方隻要離開,這件事情也就告一段落。
但沒想到,對方仗着身份,壓根就瞧不起李占奎,甚至還要上手,教訓一下這個新來的獄警,讓其知道規矩。
這一動手,便捅了馬蜂窩,他那點本事,又怎麽可能是李占奎的對手?
當場就被李占奎放倒。
如此三五次後,事情漸漸鬧大,吸引了不少看熱鬧的。
随後紀律糾察的人也被叫了來。
因爲那惹事的小隊長吃了虧,被摔的鼻青臉腫,所以紀律糾察的人二話不說,就要把李占奎給抓起來。
敢在農場打架,少不得要寫檢讨,并且關禁閉,餓個三兩天,保準你服服帖帖,以後不敢鬧事。
這也是紀律糾察的人常用手段。
至于誰先惹的事,誰是誰非,他們不管,反正隻要你打人了,那就是你的不對。
不過就在這時,徐志強出面了,當着衆人的面,他直接訓斥了紀律糾察的人,說他們不分是非,冤枉好人。
如果隻是這樣也就罷了。
但他随後卻抛出李衛東來,說李占奎是李衛東領來的,兩人同村。
而那個時候,李衛東還在監獄那邊。
或許徐志強是好意,不想讓李占奎吃虧,同時也給張若蘭找個靠山,免得以後還有人打她的主意。
可有些事情,私底下怎麽說都行,卻不能放到明面上。
尤其是那個時候,李衛東兼任審訊情報組副組長的消息已經傳了過來,正是風頭最勁的時候。
紀律糾察的人,一聽跟李衛東有關,兩人又都姓李,是一個村的,當時就坐蠟了。
直接對李占奎賠禮道歉,然後灰溜溜的離開。
徐志強逞了威風,又把問題給解決,站在他的角度上來說,自己肯定沒錯。
唯一沒想到的或許就是李衛東的态度。
“那個小隊長叫什麽名字?”
聽完程立軍的話,李衛東又問道。
“叫趙有倫,三十三歲,是……”
“這個人有問題嗎?”
李衛東的打斷程立軍的話,直奔主題。
“有!”
程立軍用力點頭。
“轉給審訊情報組。”
“是!”
對于這個結果,程立軍似乎早有所料,臉上看不到半點吃驚。
李衛東的性格,爲人,他們情報小組早有定論。
背景深厚,年輕有爲,鋒芒畢露,‘睚眦必報’。
不對,應該是恩怨分明。
所以他來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把這個趙有倫查了個底朝天。
果然,現在就用上了。
機會就是留給有準備的人。
他程立軍可不是範金勝那種隻會溜須拍馬的蠢貨。
細數這位組長一樁樁功勞,不難發現,對方明顯更看重手下的辦事能力。
等程立軍離開後,李衛東才給自己泡上一杯茶。
現在他越來越喜歡喝茶了。
喜歡看着茶葉在杯子裏翻滾,伸展。
就好像看到了一個個被時代裹挾的身影。
身不由己。
在李占奎這件事情上,如果徐志強沒有鬧這一出,他可以假裝什麽都不知道。
可現在,趙海峰要把紀律糾察交給他,本身就說明了對方的态度。
而事實上,李衛東即便知道了此事,也沒打算追究那邊的責任,他一貫低調,習慣了溫和待人,有禮有節。
就算有人惹到他,通常也會以德服人。
絕對不會小心眼,爲一點點小事,就睚眦必報。
但他身爲審訊情報組的副組長,有責任肅清農場的一些蛀蟲,讓農場保持一個健康的狀态,絕不允許一顆老鼠屎,害了一鍋粥。
所以,那個叫什麽趙有倫的,隻是罪有應得,并非是因爲欺負李占奎,變相得罪了他。
在李衛東看來,這兩者有着本質的區别。
如果對方平日裏老實本分,沒有犯原則性的錯,僅僅隻是争風吃醋,跟李占奎打了一架,難不成他還會屈打成招,誣陷好人?
他李衛東還沒有這麽下作。
畢竟就連大隊長都曾經誇過他的人品。
絕對是能經受住考驗的。
徐志強失魂落魄的離開,先是找到李占奎,把李衛東回來的消息告訴對方,卻也沒有說别的。
他得找個地方靜靜。
之前的歡迎儀式,僅僅隻是他們這種幹事,跟小隊長級别的參加,普通的獄警跟工人,該做什麽,還做什麽。
所以,李占奎并不知道李衛東已經回來了。
聽到這個消息後,他猶豫了片刻,終于還是鼓起勇氣來到李衛東的辦公室。
而這會,李衛東泡好的茶還沒來得及喝。
“大奎哥,坐。”
李衛東看到李占奎過來,絲毫不意外。
“隊長,我給您惹麻煩了?”
李占奎滿臉羞愧的低着頭。
在他眼裏,李衛東對他全家都有大恩,就算爲其賣命也不爲過。
而來到農場上班後,他也是這麽打算的。
隻是沒想到,忙還沒幫上,就先惹了麻煩。
“男人爲心愛的女人打個架,又算得了什麽?如果你任由心愛的女人被欺負,而不敢站出來,那樣我才會失望,而這樣的人,也擔不起什麽重任。
關于這件事情,我已經了解清楚,跟你無關,你也不要有什麽心理負擔,之前怎麽樣,以後還怎麽樣就行。
不過你跟張若蘭的事情也不好一直這麽拖着,抽空回家跟大娘商量下,看看能不能早點把記給登,這樣以後你們在農場也方便些,省得别人說閑話。”
李衛東開啓了知心領導的模式,越發讓李占奎感動。
更是生出一種士爲知己者死的沖動。
“明天吧,我給你放個假,你回家趟,看看大娘,要是家裏有什麽困難的地方,記得跟我說。
對了,順便幫我辦件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