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周圍諸多異樣的目光,範金勝本就沒什麽血色的臉,變得更加蒼白。
剛剛他進來,就被向天明狠狠的罵了一頓。
因爲他遲到了。
如果,他是跟着李衛東進來,那麽即便遲到了,估計也沒人會罵他,衆人看向他的目光也将變成羨慕。
可惜沒有如果,反而讓他品味到了什麽叫苦果。
僅僅隻是過了幾分鍾,外面走廊裏便傳來節奏分明的腳步聲。
衆人頓時收斂表情,變得肅穆起來。
他們這些人個個都經過培訓,單單從一個人的腳步聲,也能分辨出很多的東西。
走路腳步聲過重,往往都很自信,但也不會太顧忌别人的感受,比較自我。
腳步聲太輕,說明比較内向,小心謹慎。
如果是太快,往往做事也會比較急切,但性格基本會很樂觀。
而此時,外面傳來的腳步聲卻不疾不徐,不輕不重,充滿了一種節奏感。
一般情況下,這種人往往有着很強的控制欲,或者說是大局觀,城府也深。
普通人因爲天性的緣故,就算是刻意,也很難走出這樣的腳步聲,這跟性格,跟長期的習慣有關。
自然,此時此刻,外面的人至少有九成是李衛東。
即便不是,肯定也是某個領導,他們恭敬點沒什麽毛病。
倒是向天明,第一時間确定外面的是李衛東,畢竟兩人也打了不少交道,哪怕沒有刻意去收集,他也摸清了李衛東的一些習慣特征。
甚至監獄所有副隊長以上的人員,他都‘一清二楚’。
要是沒有這點本事,他也不可能成爲審訊情報組的副組長。
先前辦事不力,其實也有很多的外在因素,不能全怪他。
就在這時,李衛東的身影出現在門口,落入衆人的視線。
“衛東。”
向天明第一個迎上前。
其餘人,也都在看着李衛東。
作爲情報小組的人,要說不知道李衛東這個‘刺頭’顯然是不可能的。
甚至從桂少甯的任務開始,他的名字就寫在了某個文件袋上面。
隻是沒有人能想到,兜兜轉轉,他會執掌情報小組。
“立正!”
“下面由我宣布大隊長簽發的任命書。”
“茲任命:李衛東同志,爲東郊勞動管教改造隊,審訊情報組副組長。”
“大家歡迎。”
當向天明正兒八經的念完任命書,也就意味着,此令正式生效。
從今往後,李衛東就是審訊情報組的副組長了。
這可是蓋了章,入了人事檔案的。
頓時,屋内就響起雷鳴般的掌聲。
說起來,這還是李衛東第一次享受這種的待遇。
當初他到新農場,可沒人給搞這一出,就連那邊的任命書,也是後來給補的。
李衛東從向天明手裏接過自己的任命書,實際上,就是一張紙,開頭寫着單位,壓根就沒有那種紅色的硬外殼。
“大家好。”
李衛東将任命書折了折,裝進上衣口袋,然後看着自己今後的手下。
這個房間并不是他跟向天明的辦公室,而是位于小樓過道最深處的一個房間,外面甚至還有一道鐵門。
房間是兩間房子從中間打通,面積倒是不小。
其中一面全是櫃子,裏面擺滿了各種檔案袋。
抛開在農場當聯絡員的,其餘人平時都在這裏工作。
“我叫李衛東,相信諸位早就知道,我也就不做什麽自我介紹了。
我呢,初來乍到,以往也沒有從事情報工作的經驗,不過我知道,做這個最忌諱的就是外行指導内行,因此接下來一段時間,我也會跟着大家夥學習。”
當李衛東說到這裏的時候,不少人都暗暗松了口氣。
他們最怕的就是李衛東年輕氣盛,剛剛上任就燒什麽三把火,把情報小組的工作弄的亂七八糟,最後倒黴的還是他們。
可現在來看,這位李副組長還是挺有自知之明的嘛。
不愧是能當副隊長的人。
如此,他們也就放心了。
就連一旁的向天明,也‘欣慰’的點了點頭。
“既然是初次見面,大家也都做一下自我介紹吧。”
李衛東又掃了眼衆人:“沈春華,從你開始吧,你出生于1930年,6月7日,然後是1954年加入的情報小組,也算是老資格了,回頭順便多教教我。”
“你叫張玉山,出生于……”
原本,李衛東說的是讓大家夥自我介紹,可沒想到,他起了個頭後,竟然沒再停下。
從沈春華,到張玉山,最後再到範金勝,明面上情報小組十二個人,被他說了個遍。
而且從出生日期,到參加工作的時間,甚至做出過什麽貢獻,如數家珍。
便是很多東西,連作爲同事的他們都不清楚,偏偏李衛東一清二楚。
整個過程,通暢流利,沒有半點磕磕絆絆,更沒有說錯一個數字,比很多人照本宣讀,都來的自信,準确。
所有人,看向李衛東的目光都變了。
剛剛,他們還覺得這位新任副組長平易近人,沒上來就燒火,想着今後的日子能好過。
可沒想到,人家扭頭就來了個下馬威。
昨天剛上任,一晚上的時間,就把所有人的資料背下來了?
有這份本事,他所謂的沒有情報方面的工作經驗,需要學習,那麽這個學習時間,是多久?
一個月?還是一個星期?
同時有人想起曾經一份關于李衛東的報告,對方曾經在秦成監獄學習期間,取得了第一名,滿分的成績。
感情人家是早有傳統。
猛然間,衆人都意識到,未來的日子可能并不如一開始想象的那麽美好。
在這樣一位副組長手下做事,可比在常組長手下難多了。
畢竟常慶波平時負責的事情比較多,不可能一直盯着他們情報小組。
但這位……
“好了,大家既然都認識完了,我也就不再說什麽廢話了,在下面農場的聯絡員,可以先回去了,以前如何,今後還如何,暫時照舊。”
李衛東說完,便沖着向天明點了點頭,然後兩人離開。
剛剛他說了那麽多,态度也都擺出來了,接下來是給衆人接受的時間。
而且情報小組有着其本身的模式,短時間内,李衛東并不打算更改。
“伱昨晚花了多久把那些資料都給背下來的?”
走廊裏,向天明忍不住好奇問道。
“不是昨晚。”
“不是昨晚?什麽意思?一整夜?”
向天明更加納悶。
“昨天下午回到農場,我看了一遍,就記住了。”
李衛東淡淡的回答,直接讓向天明腳下一個踉跄,差點沒摔倒。
反正,他是不信的。
隻覺得李衛東在吹牛。
“對了,我想調整一下農場的聯絡員,需要跟組長打報告嗎?”李衛東突然問道。
先前在情報小組的辦公室,他雖然沒當面說範金勝,但并不代表他忘記了,更不代表事情會就此揭過。
不是李衛東非要燒一把火,也不是他冷酷無情。
而是他很清楚,在這種部門工作,最忌諱的就是心慈手軟,猶猶豫豫。
得讓他們的精神時刻緊繃着,不能出絲毫差錯。
因爲情報工作一旦出了問題,那帶來的後果,将是非常嚴重的。
像範金勝這種性格,根本就不适合在情報小組工作。
所以,李衛東打算給他挪挪位子。
“調整農場的聯絡員?是要開除嗎?”
向天明有些意外,也顯得遲疑。
這年頭,想開除一個人可沒那麽容易。
盡管他相信,李衛東如果非要這麽做,也不是辦不到,可那樣明顯就有些得不償失。
這種立威,很可能會起到反效果。
比如說,仗着大隊長的寵信,就嚣張跋扈,無緣無故的将人趕盡殺絕。
“不,隻是我覺得他的性格不适合當聯絡員,可以回到監獄這邊,換個别的工作。”
“嗐,就這?”
向天明還以爲李衛東要開除人呢,沒想到,隻是調整工作。
這算什麽事情?
“你是情報小組的頭,你想調整誰,還不是一句話的事情?這種事情壓根就不用跟組長彙報,跟人事那邊打聲招呼就行了。”
“對了,你想調整誰?範金勝?”
向天明也不傻,仔細一想,除了範金勝在第六農場,可能會跟李衛東有所接觸,平時也沒别人了。
更何況,今天早上,對方竟然遲到了。
恐怕這個遲到,也不簡單。
必然發生了某些事情。
不過,向天明卻不準備算問,更不打算多管閑事。
“嗯。”
李衛東點點頭,同樣也沒有解釋的意思。
既然他自己就能做主,那事情也就簡單了。
而此時,情報小組辦公室裏,衆人三三兩兩圍在一起,低聲讨論着李衛東。
“老範,今天這個日子你都敢遲到,是不是仗着跟組長一個農場,就可以爲所欲爲了?”
“我看老範是故意等着組長一起來,所以才遲到了。”
作爲被議論的焦點,範金勝勉強擠出一絲笑容。
剛剛,他生怕自己會被點名批評,那樣他恐怕會成爲整個情報小組的笑話,好在對方給了他點面子。
或許這件事情就此揭過,或者回頭他再去李衛東面前檢讨一下,将壞事變成好事。
“你們别亂說,咱們組長可不是一般人,以後大家好好工作。”
“這還用你說嗎?我算是看出來了,以後咱們的好日子估計要結束了。”
“其實我最羨慕老範,跟組長在一個農場,以後有的是機會讨好組長,說不定下次見面,咱們就得叫範幹事了。”
“誰說不是,老範,你可得請客啊。”
伴随着衆人的恭維,就連範金勝也有種錯覺,恍惚以爲自己成爲範幹事已經是闆上釘釘的事情。
另一邊,李衛東跟向天明回到辦公室,後者也終于不再猶豫,先是拿出自己的好茶給李衛東泡上。
接着又掏出一包中華,狗腿似的幫忙點上。
然後就眼巴巴的看着李衛東。
李衛東坦然的照單全收,卻壓根沒理會對方,更不曾主動發問。
從昨天,這家夥就纏着自己,要找自己幫忙,能忍到現在,已經是很不容易。
向天明見李衛東這麽不上道,自己先忍不住了。
“衛東,當哥哥的求你幫個忙,你放心,對你來說就隻是一件小事。”
頭疼的厲害,請個假,欠大家七千字,回頭會補上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