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
如果說一開始,常慶波還有些猶豫,那麽當他說出這個字的時候,那念頭便徹底的堅定下來。
“你等等。”
說做就做。
常慶波起身,拉開櫃子下邊的門,露出裏面一個半人高的老式保險櫃。
而這個時候,向天明已經率先轉過身,背對那邊。
李衛東隻能有樣學樣。
身後,常慶波打開的保險櫃,從最下面一層摸出一個筆記本。
這上面,就是他親筆寫的,所有暗D的信息。
然後他快速翻到某一頁,盡量小心,不留痕迹的将其撕下來。
隐約間,那褶皺起來的紙頁上,閃過一個名字:程芸。
同時,這個名字也在他心中劃掉。
正常來說,隻要成爲暗C,基本上一輩子都隻能隐身在黑暗中,不計付出,不計回報,隻爲了完成任務。
而這個程芸,便是他一手教出來的。
嚴格的來說,算是他的徒弟。
要不是對她看好,也就不會讓她去監視李衛東。
沒錯,程芸就是賈玲玲!
她如今用的名字是假的,
或者說,也是真的。
因爲她現在不管是家庭,工作,人脈,全都是以賈玲玲這個名字展開的。
在外人眼裏,她就是賈玲玲。
身份信息也是賈玲玲。
唯獨在常慶波這裏,她還有另外一個名字:程芸。
這個名字對(賈玲玲)來說,是一個信念,也是她的退路。
當有一天,不需要她繼續隐姓埋名了,那她就會恢複程芸這個名字,開始新的屬于她自己的人生。
可現在,常慶波卻不得不親手将她這條後路斬斷。
因爲她不可能再出現在這份名單裏,她的存在,絕對不允許被李衛東知曉。
所以,她就隻能‘消失’。
但,從另一個方面來講,或許也讓她解脫了。
隻要李衛東一日還執掌情報小組,她就永遠不可能再回來,更不能再接受任務。
甚至,屬于她的隻有兩個字:潛伏。
期限:未知!
同時,她目前的任務也會中止,不需要再嫁給那個叫閻解成的。
一方面,是李衛東身上的疑點越來越小,級别則越來越高。
在監獄裏,被大隊長器重,有汪振義這個靠山。
在公安那邊,更是拿了一等功,想來那邊的領導也對他極爲滿意。
或許,用不了多久對方就會爬到他的頭上,那個時候,誰找誰的麻煩,還不一定呢。
另一方面,則是李衛東馬上接手情報小組,哪怕對方從未接觸過這方面的事情,但他相信,以對方的聰明程度,掌握也是遲早的。
那麽,仍舊将賈玲玲這個定時炸彈放在他的身邊,暴露的可能性無疑也會大大提升。
所以,賈玲玲就隻能‘功成身退’。
以後繼續用賈玲玲這個身份生活下去。
做好這一切,常慶波起身,來到李衛東面前。
“這是情報小組暗D的資料,一共有七位同志,我相信,他們在你的手裏,能夠發揮出更大的作用。”
常慶波說的鄭重,李衛東接的也凝重。
“組長,您放心,不管什麽時候,我都會将他們的安危放在第一位。”
“很好,我果然沒看錯你。”
常慶波臉上擠出些許笑容。
雖然看上去依舊燦爛,但比之前,明顯多了些勉強。
随後,常慶波親自将李衛東送出辦公室。
等門關起來後,他的眉頭就緊緊皺起。
原本,他還覺得李衛東加入審訊情報組是件大好事,可現在,卻有了一種不妙的感覺。
對方上來要暗D名單是有意的,還是無意?
如果是後者還好,可要是前者……
另一邊,向天明帶着李衛東來到他的辦公室。
一路上,他眼角的餘光都在偷瞧着李衛東手裏那個筆記本。
以他對自家組長的了解,既然已經交給李衛東,那麽裏面的隐患,應該被去除掉了。
他的辦公室要比小上不少,也就七八個平房,而且亂糟糟的,靠着窗戶跟門口,各有一張老舊的桌子。
“伱用這張桌子吧,我馬上給你收拾出來。”
以往,向天明自己一個人的時候,習慣了,也不覺得如何。
大男人的辦公室,髒點亂點,有點味道,實在太正常不過。
但現在李衛東的到來,卻讓他有些不好意思。
自覺有點毀形象。
“不了,我用門口這張就行。”
李衛東搖搖頭,将手裏的東西放到門口的桌子上。
至于裏面那張,本來就屬于向天明,他一周最多在這裏待個兩三天,甚至等熟悉了以後,完全可以在農場那邊辦公。
而這邊,能少來,肯定盡量少來。
“行,我去打點水,幫你擦一擦。”
因爲門口的桌子不怎麽用,也堆放了不少雜物,落滿了灰塵。
向天明說完,就急急的走了出來。
李衛東看了一眼,默不作聲的拿起筆記本,然後一頁頁翻看。
筆記本上,記載着暗D的隻有七頁,剩下的都是一些心得之類的東西。
李衛東仔細檢查着那七頁,終于,當他翻到第五頁的時候,看到了一點點殘留的頁茬。
盡管常慶波撕的很的仔細,但因爲時間太緊張的緣故,仍舊不免留下了一點點殘餘。
實際上,如果不仔細看,倒也不會發現。
但誰讓李衛東早就有了懷疑。
或者說,他就是故意的,有意在常慶波面前提起所謂的暗D。
僅僅隻是确定了心中所想,李衛東便将筆記本放到原來的位置,然後開始将門口桌子上的雜物搬下來。
當向天明拎着水桶,拿着抹布過來的時候,就看到李衛東在忙活,然後也加入其中。
很快,兩人便把辦公室徹底打掃了一遍,弄出一堆垃圾。
本來,下午李衛東應該去見見情報小組的人員,但因爲并不是所有人都在,所以隻能推遲到明天,由向天明先通知那邊。
所以,打掃完辦公室,李衛東就帶着東西回到農場。
等他一離開,向天明火急火燎的來到常慶波的辦公室。
“組長,賈玲玲怎麽辦?”
毫無疑問,向天明也深知以後繼續讓賈玲玲留在那邊,并不是一個好主意。
“撤回去,以後不允許她再接近李衛東,最後再給她發一次任務,代号:潛伏。如果不是咱們兩個找她,那就永遠潛伏下去,不管多久。”
常慶波面無表情的說出自己的決定。
這也是目前唯一的辦法。
惹不起,難道還躲不起嗎?
他就不相信,李衛東會因爲賈玲玲跟那個什麽閻解成分手,就要去查對方的底細。
反正兩人隻是在‘談’對象,并沒有結婚。
“好,一會我就去辦。”
向天明點點頭,然後繼續問道:“那批物資?”
“以後也不要再提什麽物資了,李衛東這麽長時間沒點動作,我看也不像是知道的樣子,而且,桂少甯留下的物資要是真的這麽好找,也就不會一直到現在還沒點蛛絲馬迹,就當石沉大海好了。”
“我知道了。”
雖然向天明或多或少還有些不甘心,但也知道,以後恐怕沒什麽機會了。
因爲隻要李衛東掌握了情報小組,他們手裏也沒什麽人可以繼續監視,掌控對方的行蹤。
先前因爲拉着李衛東加入審訊情報組的興奮勁,這會也消散了大半。
不過就算如此,他的心情比起常慶波來,也要好不少。
因爲那批物資頂多關系到未來,而眼下,他就有件棘手的事情,想要找李衛東幫忙。
他決定,等明天李衛東再來的時候求求對方。
李衛東帶着東西回到農場,倒是顯得波瀾不驚,沒有宮家棟後,趙海峰似乎對監獄那邊的消息不再靈通。
即便他知道李衛東上午帶着那批黃金去了監獄,也沒有去關心。
至于說,李衛東成了審訊情報組的副組長,别說是他,就連李衛東自己,在那之前,也壓根不知道。
完全就是出于大隊長的‘心血來潮’。
不過這件事情,随着時間的推移,遲早會發酵,傳遍整個監獄,包含所有的農場。
下午,李衛東在辦公室将常慶波交給他的資料梳理了一遍。
明面上的情報小組,總共有十二人,比李衛東預想中要少一些。
其中,六大農場各有一人。
也就是說,其實李衛東這邊的農場裏也有情報小組的人,這是各個農場默認的事情。
而且,他們在農場也不叫什麽情報人員,而是叫聯絡員。
聯絡農場跟監獄之間的紐帶。
但實際上,他們還要負責收集各個農場的一些情況。
爲什麽向天明對他們農場黃金失竊的事情一清二楚?
這就是原因所在。
隻不過,正常情況下,這些情報隻是被整理歸檔,封存。
除非是某些重要的事情,當常慶波判定是需要上報的,才會去找大隊長進行彙報。
剩下的六人,則被安排在監獄那邊,各有分工。
至于那七名暗D,才讓李衛東大開眼界,其中一人竟然已經在一号監度過了三年。
在這期間,他成功揭露五名隐藏了自己罪行的犯人。
就連後勤處,也有一名暗D。
除此之外,剩下的暗D卻沒有局限在監獄裏,而是被撒了出去。
光是周邊的幾個村子裏,便有三人。
不過,他們原本就是地地道道的農民,後來才被常慶波發展爲暗D。
其實,大部分暗D并沒有什麽驚天本事,更不可能滲透暗殺樣樣精通。
他們在明面上有着自己的身份,自己的生活。
沒有任務的時候,處在蟄伏狀态,跟正常人沒什麽兩樣。
等有了任務,才會去執行。
看完所有的資料,李衛東若有所思。
審訊情報組,包括審訊小組,情報小組,行動小組,三者可謂是緊密相連,相互配合。
審訊出了結果,會被情報小組分析歸納,然後轉給行動小組抓人。
反之,情報小組也能爲審訊提供線索。
而行動小組抓回來的人,可以繼續審訊,收集情報。
如今,他,常慶波,向天明,各自分管一個小組,以後打交道的機會也隻會越來越多。
好在李衛東今時不同往日,也不用再像以前那麽忌憚對方。
時間在‘消磨’中一點點流逝,還沒到下班點,李衛東便先走一步。
至于說按時打卡下班,或者加班,那是什麽?
離開農場後,李衛東并未直接回家,而是來到第三農場門口。
不一會,就見到周曉白跟同事騎着自行車出來。
因爲入冬後,農場的活已經不多,所以汪振義提議調整了周曉白上課的時間,基本都會選擇在中午。
這樣一來,周曉白就不用每天很晚才下班了。
至于說這裏面有沒有李衛東的作用,大家都心知肚明。
周曉白是跟個女同事一塊,這樣路上也能有個伴。
當看到李衛東後,她的眼睛明顯一亮。
旁邊那名女同事顯然也是認識李衛東的,畢竟李衛東如今也算是聲名在外,加上本身是第三農場出來的,從情感上,也明顯更親近。
女同事大大方方的叫了一聲李副隊長,然後對周曉白使了個暧昧的眼色,便先一步騎着自行車離開。
“你怎麽又過來了?”
周曉白強忍着内心的羞澀問道。
因爲兩人早上才剛剛見面,哪怕她此刻看到李衛東,内心是歡喜的,但女孩子的矜持,以及剛剛女同事的打趣,還是讓她羞澀不已。
“正好沒事,順便送你回家。”
李衛東很坦然的說道。
他提早下班,不就是爲了這個嗎?
這會天黑的早,哪怕農場四點半就下班了,可等到了城裏,依舊會落個天黑。
即便周曉白跟女同事作伴,可哪有他自己護送來的安心?
“嗯。”
周曉白點點頭,沒有拒絕這份好意。
随後,兩人騎上自行車,一路返回城裏。
李衛東将周曉白送到家門口,才離開。
隐約間,他看到對方家二樓窗戶上,映着一個影子,似乎正朝着這邊看。
李衛東回到家,發現家裏又來‘客人’了。
在他沒回來之前,李書群竟然跟對方聊的有聲有色。
“衛東回來了。”
這登門的客人自然就是鄭陽了。
上次李衛東送了他一根小黃魚,讓其去走動走動,給李書群找個好點的去處,離家近,也别太勞累了。
這些天過去,對方既然肯登門,加上臉上的笑容,顯然事情是辦成了。
那麽,對方過來,肯定是分享好消息的。
順便拿走另一根小黃魚。
上次,他攢的錢全部被媳婦給了小舅子,後來人是找到了,可錢卻全部揮霍一空。
哪怕他發再大的火,也是無濟于事。
要不是李衛東給他來了場及時雨,他家這個年,都别想過安穩。
“鄭哥。”
李衛東打着招呼。
“衛東,你爸的工作落實了,分配到下面公社當廣播站站長。”
看到李衛東回來,張秀珍激動的報喜。
其實,要是正常情況下,以李書群的級别,到下面當廣播站的站長可不是什麽分配,用發配來形容,無疑更恰當。
但問題是,他犯了那麽大的錯誤,要不是李衛東,他現在墳頭都快長草了。
甚至後來要不是李衛東再度出馬,等待李書群的,大半幾率會是去西北那邊。
所以,能有如今的結果,在張秀珍看來,已經是非常好的了。
“而且,鄭幹事還拿來了你爸的工資跟年貨。”
“謝了,鄭哥。”
李衛東聽後,對着鄭陽道謝。
先前,對方就說過這件事情。
盡管在他看來,這隻是一件無關緊要的小事。
但如果他沒送來,那麽李書群未必有勇氣再去報社。
從這點來講,鄭陽辦事還是很講究的。
“客氣什麽,這些工資跟年貨,本來就屬于李主任,我不過是順手給捎來。”
雖然現在李主任已經變成了李站長,級别沒降,但地位卻降的厲害。
但鄭陽卻絲毫沒有人走茶涼的意思,就連稱呼也仍舊是李主任。
要是換個不知趣的,說不定都已經叫李站長了。
叫法是沒錯,但卻令人難堪。
屬于打臉的行爲。
不過這裏面最大的原因肯定還是李衛東。
可還是那句話,論迹不論心。
“鄭哥吃了嗎?晚上在家喝點。”
李衛東剛剛進來的時,見大嫂在外面小廚房做飯,想來張秀珍也是這個打算。
“不了,你嫂子還在家等我呢,等下次,下次我保證。”
鄭陽卻沒有打算在這吃,甚至已經起身,仿佛之前的留下,隻是爲了等李衛東回來,跟他說兩句話。
“行,那就下次,鄭哥稍等,我回屋給你拿點蘋果,捎回去吃。”
“還是上次那種蘋果嗎?還别說,你給的蘋果就是比供銷社裏的甜。”
鄭陽也沒拒絕,到了院子裏稍稍停留,等李衛東拎着一兜子蘋果出來,然後把他送出院子。
“鄭哥路上慢點。”
李衛東将蘋果挂在鄭陽自行車把上,兩人交錯的瞬間,就往對方口袋裏裝了一物。
“嗯,外面冷,你快回去吧。”
鄭陽感覺到兜裏沉甸甸的分量,臉上的笑容,一下子綻放。
他忙前忙後,爲的不就是這點分量嗎?
如今,總算是圓滿功成。
回家可以好好過個年了。
至于以後,說什麽也不能再讓媳婦管錢了。
否則他家裏就算有座金山銀山,遲早也會被敗光。
送走鄭陽,李衛東回到北屋,卻發現張秀珍将一疊錢擺在他面前。
五千,繼續沖。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