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了一晚上的小跟班,眼下終于輪到他大顯身手了。
“公安同志,我坦白,我交代。”
張志勇幾乎快要哭了,連猶豫都不帶有的,便開始竹筒倒豆子,将一切原原本本的說了出來。
這會,這個時間點,突然有公安跑來,爲的是什麽,他心知肚明。
甚至這幅情景他也想過,但仍舊懷着僥幸的心理。
正是因爲如此,所以當聽到公安那兩個字後,他壓根就沒有懷疑,更沒有半點反抗。
用他的話說,他在一個多月前,偶然碰到了個‘貴人’,這個貴人是北邊的,知道他經常往黑河那邊跑,就托他帶些北邊的物品回來。
相比腳下這地,黑河那邊甚至有專門過河倒騰東西的,種類也多。
剛開始,他還懷着戒心,可對方給他出示了使館區的介紹信,又先把豐厚的酬勞給他,心想,不要白不要。
等倒騰了幾次東西後,他賺到了平時一年的工資。
而就在前不久,對方找到他,說是想讓他捎着去黑河那邊逛逛。
并且這件事情還不能跟别人說。
張志勇又不傻,怎麽可能不知道這裏面有問題?
但是他已經深深陷入了對方爲他編織的陷阱,尤其是當對方提出,可以給他一千塊錢,并且保證沒有第三個人知道後,他終于心動了。
那可是一千塊錢,是他兩年的工資。
所以,即便明知道有問題,他還是答應了下來。
就在今天晚上,對方終于悄悄找來,按照約定,他讓對方進入後頭一個封閉的車廂裏,并且貼心的在裏面準備好了食物跟水,以及睡覺用的被褥。
而對方也很爽快,直接把一半的錢交給他,承諾等到了地方,再給剩下的一半。
可惜,沒等他拿到剩下的一半,公安就已經找上門。
此刻,張志勇無比後悔,但一切都晚了。
知道了羅蒙洛科夫藏身位置後,陳俠掏出槍,讓張志勇在前面帶路,小心翼翼的靠近。
等到張志勇騙開車廂的大門後,他第一時間沖進去,輕易的就降羅蒙洛科夫制服。
過程遠比想象中還要順利的多。
一是因爲羅蒙洛科夫的年紀擺在那裏,别看先前那麽猛,又是殺人滅口,又是放火,可那都是趁人不備。
再一個,恐怕就是他做夢也不會想到,會有人這麽快就找上門。
畢竟在他看來,自己的計劃無比周密,甚至心裏洋洋得意,想象着等自己回到那邊後,這邊估計還沒反應過來。
所以不免有些放松警惕。
他唯獨沒有想到的是,自己所謂天衣無縫的計劃,早就被人窺破,完全看在眼裏。
所以被抓後,羅蒙洛科夫還有些懵。
“你們是怎麽找到我的?”
羅蒙洛科夫看着曾有過一面之緣的陳俠。
實際上,當他認出陳俠後,就再無僥幸心理。
更百思不得其解。
甚至比他無法回到家,更加打擊他。
陳俠沒有說話,而是扭頭看着李衛東,這麽好的機會,他倒是想裝幾句,可問題是,他也是一知半解,比羅蒙洛科夫好不了多少。
當了這些年公安,他還是頭一次像今晚這樣輕輕松松的完成任務。
“這是你留下的吧?”
李衛東從兜裏掏出一張紙,正是從三國上撕下的,用俄文寫的曹操甯教我負天下人,休教天下人負我的話。
“就因爲這?”
羅蒙洛科夫瞪大眼睛,滿臉不可思議。
“對,既然你喜歡讀三國,難道就不知道,曹操這個人,最大的特點就是能逃跑嗎?就連上面這句話,也是在他逃跑的時候寫下的。
你都已經提示的這麽明顯了,我難道還會猜不出你想逃跑的心思?”
李衛東故意打擊着羅蒙洛科夫的意志。
實際上,當初郭啓林翻譯完這句話後,他壓根就沒有想到這重。
但這并不妨礙他用來裝高深。
果然,聽到他的解釋,羅蒙洛科夫臉上就像開了染坊,接連閃過各種情緒。
甚至就連他自己,都說不出此刻自己是一種什麽樣的心情。
一旁的陳俠看着李衛東手裏的書頁,也在納悶,不解,繼而恍然大悟。
他覺得,在這件事情過後,他有必要去專門學學俄語,如果他當時認識上面的俄語,說不定頭功就是自己的了。
李衛東沒有繼續理會傻了一樣的羅蒙洛科的羅蒙洛科夫,徑直在車廂裏轉了一圈。
車廂一大半都裝滿物資,剩餘的空間并不大。
很快,李衛東就翻出一個手提箱,并且将其打開,看到裏面被裝在牛皮袋裏的資料,臉上也終于露出笑容。
有了這個手提箱,也宣告着任務圓滿完成。
一等功能不能到手還不好說,但至少可以回家,好好過個年了。
否則,隻要這件案子一天沒破,他就得一天蹲守在軋鋼廠,至于說放假過年?
純粹是想多了。
陳俠看到李衛東手裏的箱子,也是如釋重負。
想了想他在抓捕羅蒙洛科夫這件事情上做的貢獻,他覺得自己回頭有必要跟領導好好唠唠。
就算要厚此薄彼,可也總得給點甜頭吃吧?
胡敬誠是被家裏的電話鈴聲給驚醒的。
幾秒鍾後,他放下電話,滿臉愕然。
足足愣了好幾分鍾,他才換上衣服,連夜趕到局裏。
此刻,局裏亮滿了燈。
某間辦公室裏,還多了個外人。
“郭老,這些資料能确定就是失竊的那些嗎?”
李衛東看着郭啓林問道。
雖然東西是從羅蒙洛科夫‘身上’找到的,但也得由專業人士确定才行。
“是,熱鍛工藝,還是特種鋼材的各種試驗數據。”
郭啓林眼睛都紅了,手也在顫抖。
原本以爲這輩子再也沒了希望,誰承想,自己下午才沖着李衛東發完火,埋怨對方沒本事,找不回失竊的機密資料。
可到了晚上,人家就把東西擺在他面前。
這不是打臉,是什麽?
但他卻沒有半點不高興,甚至覺得,就算真的狠狠扇他幾個巴掌,都能接受。
因爲相比這些機密資料,自己的榮辱,根本就不算什麽。
“小,李公安,紀文澤是不是也抓到了?”
等稍稍冷靜,郭啓林繼續問道。
“其實,這些機密資料并不是紀文澤盜走的,甚至連他本人,也早就遇害,他的屍體我們已經找到,至于兇手,還有做出這一切的那個人,正是羅蒙洛科夫。”
李衛東剛說完,郭啓林就徹底愣住了。
他對羅蒙洛科夫的印象很好,因爲對方喜歡他們這邊的文化,更是不顧自家的禁令留在這邊,爲國内做着貢獻,這是多麽偉大的付出?
用羅蒙洛科夫的話說,他之所以留下,是爲了實現無*階級共*主義,從國際的角度上,大家都是自己人,沒有必要非得分出個你我。
也正是這句話,讓郭啓林深深感動。
可他沒想到,就是這麽一個用實際行動将他感動的人,竟然殺害紀文澤,将他們所有人,辛辛苦苦研究出來的成果給盜走了。
“這,哎,就是可惜小紀了。”
良久,郭啓林歎息一聲。
當初在剛聽到是紀文澤盜走了這些機密資料,他還在惋惜,畢竟紀文澤既認真,又努力,關鍵是還聰明。
可這樣的人,竟然叛逃了。
但這會明白了前因後果,知道對方已經遇害,便爲其感到可惜。
等确定了資料的真實性,李衛東跟陳俠就出現在胡敬誠的辦公室。
“快跟我說說,你們是怎麽抓到羅蒙洛科夫,并且找到東西的?”
胡敬誠笑眯眯的看着李衛東。
此刻,他的心情很不錯。
李衛東不但沒有辜負他的期望,甚至遠比他想象中,還要出色的多。
“領導,還是讓陳組長給您說吧。”
李衛東瞅着旁邊的陳俠,主動退讓。
他這麽做,可不是謙虛,也不是刻意把功勞讓給對方。
而是,陳俠比他會說。
再加上,當着領導的面,自己誇自己,難免有些不要臉。
可如果是從陳俠這個專案組組長嘴裏說出來的呢?
陳俠聽到李衛東的話,頗爲感激的看了他一眼,心中越發覺得李衛東這個人能處,不攬功,知道把好處分出去。
但越是這樣,他越不能讓李衛東的功勞被埋沒。
當即,他便繪聲繪色的描述起來。
其中更是着重突出李衛東那堪比諸葛孔明一樣的智慧,是如何運籌帷幄,如何決勝千裏之外,那誇贊之詞,連一旁的當事人,聽了都臉紅,起雞皮疙瘩。
幾乎懷疑,陳俠嘴裏的那個人,真的是他?
反正這些話,讓他自己說,打死他都說不出來。
當然,陳俠雖然一個勁的誇贊李衛東,可也時不時的捎帶上自己,讓他從普通配角,一躍成爲重要配角,成爲金牌配角。
總之,頭功是李衛東的,但他陳俠,也沒少操勞。
不信的話,看看他的腦袋,至今還纏着紗布,這就是最好的證據。
“很好,衛東,我果然沒看錯你。”
聽完後,胡敬誠也越發的欣賞起來。
不過也就在這時,他桌子上的電話突兀的響了起來。
胡敬誠也沒避諱李衛東跟陳俠,直接接了起來,電話中,立即傳來一個急切的聲音。
等聽了幾句後,他頓時古怪的看了一眼面前的李衛東,以及陳俠。
“鄭處長,你先别急,死的那個并不是羅蒙洛科夫,如今他正好好的待在我這邊呢,至于具體情況,等你來了以後就知道了。”
說完,胡敬誠就把電話放下。
“是療養院那邊打來的,他們以爲死的那個是羅蒙洛科夫,打電話來讓我找出兇手。”
胡敬誠說着,自己便樂呵起來。
“呵,那邊的人……”
陳俠略帶諷刺。
“行了,不利于團結的話少說,不過既然療養院那邊的人都把電話打到我這來了,估計上頭也知道了,今晚是别想清淨喽。
不過你們兩個先回去,好好休息一晚上。
等回頭我再親自給你們慶功。”
胡敬誠看着兩人說道。
“是,領導。”
李衛東跟陳俠自覺地離開。
剛剛出門,就聽到領導辦公桌上的電話再度響了起來。
這些都足以說明,羅蒙洛科夫在上頭的分量。
不過這些都已經跟他們兩個沒關系,也不是他們能夠參與的。
甚至就連羅蒙洛科夫的性命,估計也會是一場博弈。
“衛東,這次謝了。”
等出去後,陳俠才‘深情’的看着李衛東說道。
在他看來,李衛東有足夠的理由抛開自己,畢竟能抓到羅蒙洛科夫,他幾乎沒有什麽貢獻。
但偏偏剛才在領導辦公室裏,對方卻主動把功勞分給他。
如果沒有無私,寬廣的胸懷,焉能做到這一點?
“客氣什麽,你可是專案組的組長。”
李衛東一語雙關的說道。
先不提他沒法當着領導的面,自己誇自己,所以隻能讓陳俠來。
事實證明,對方沒有讓他失望。
再一個,哪怕陳俠坐鎮軋鋼廠,什麽都不做,可他隻要是專案組的組長,隻要李衛東是副組長,那麽他所做的一切,就都少不了對方的份。
正是因爲如此,所以在抓捕羅蒙洛科夫的時候,他才刻意帶上對方。
要不然,随便找個專案組的成員,甚至他自己都能輕輕松松的完成。
但,沒有那個必要。
反正領導已經答應過他,隻要他能找回機密資料,就爲他争取一等功。
這功勞都快擺到碗裏了,還怕被人分薄了?
所以,就算加上一個陳俠,對他也沒有任何影響。
反而更顯得他團結。
何樂而不爲?
“什麽組長不組長的,你要是把關系調過來,以後我來給你當助手。”
陳俠壓根就沒聽出李衛東話中的潛意思,或者說,在他的眼裏,李衛東的形象的光明的,壓根就不是那種人。
而且這番話,也是真心實意的。
在他看來,李衛東繼續留在監獄那邊,隻會浪費。
還不如直接調過來,到時候他們兩人聯手,一文一武,完美契合,就沒有破不了的案子。
越想,他就越是心動,想要說服李衛東,讓他别待在監獄農場那旮沓了。
隻是,任憑他嘴皮子都快磨破了,李衛東還是無動于衷。
這也讓陳俠百思不得其解,監獄那裏有什麽好的?
“對了,邵兵那邊你還得繼續跟進。”
眼瞅着陳俠還想再勸,李衛東不得不岔開話題。
“邵兵?”
陳俠有些不解的看着李衛東。
羅蒙洛科夫抓到了,機密資料也都找回來了,還關注那個邵兵幹什麽?
對方可是一機部的人,倒不是說不能查了,而是在陳俠眼裏,對方已經失去了‘價值’。
畢竟專案組的任務,基本上已經圓滿結束。
沒必要再節外生枝。
“按理來說,一機部如果掌握了那些機密資料,就不應該……算了,你好好查查吧,應該是我多心了。”
李衛東搖了搖頭。
“嗯,我知道了。”
陳俠的臉色一下子就嚴肅起來,明顯上了心。
很顯然,此刻李衛東的話,在他心中的分量已經極重。
“那就交給你,我先回家了。”
李衛東伸了個懶腰,跟陳俠道别後,騎上自行車離開。
對,就是自行車。
上次騎到這邊,就被陳俠用吉普車給拉走了,随後他一直沒到這邊,彙報工作也都是晚上直接去領導的家裏。
今天正好,要不然他得走着回去。
畢竟案子都破了,他也沒理由繼續霸占吉普車。
等到李衛東離開,陳俠顧不上休息,立即回到辦公室,再度把專案組的人召集起來,将任務分發下去,然後自己拿着之前了解到的,關于邵兵的資料,認真的看了起來。
他相信,李衛東不會無緣無故的讓他查這個邵兵。
他之所以不明白,不是因爲邵兵沒問題,而是自己不夠聰明,還沒想到原因。
但,他幹嘛要想明白原因?
隻要按照李衛東說的去做,不就行了嗎?
李衛東自然不知道陳俠對他的信任已經達到這種程度,他之所以讓陳俠去查邵兵,并不是他發現了什麽,隻是對方的存在,有那麽一點不和諧。
而且,他跟紀文澤有過密切接觸,哪怕紀文澤已經死了,甚至他的死亡跟邵兵看上去沒有任何關系,但這并不妨礙,李衛東懷疑他。
況且,隻是讓陳俠查一查對方,沒有什麽自然更好。
估計也是他想多了。
騎着自行車回到家,這次沒有人在他門口鬼鬼祟祟的,所以李衛東隻能自個打水洗腳。
不過等洗完腳後,他卻沒什麽睡意。
于是又翻出塊玉石,開始雕刻起來。
先前因爲破案後,有些飄着的心,随着他的雕刻,慢慢平複下來。
在略顯昏黃的燈光下,讓他整個人看上去越發柔和起來。
李衛東這邊沒事了,但因爲羅蒙洛科夫掀起的風波卻沒有就此平複下去,甚至風大浪急,但這一切,都有胡敬誠擋在前面,暫時還不會打到李衛東的身上。
第二天,李衛東并未再去那邊,現在這會,有他沒他,壓根就沒什麽兩樣。
而且一個勁的往那邊跑也不好。
所以他騎上自行車,直接來到農場。
也不知道他不在的這兩天,農場有沒有新的變化。
五千字!
我發誓,夜裏那會我隻是去眯了三分鍾,就三分鍾!
然後天是它自個亮的,跟我沒關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