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王翠香看到李衛東後,立即開始喊冤。
相比于其他人,她明顯更相信李衛東,不僅僅是因爲對方上次跟她說,相信紀文澤是無辜的,被陷害。
更因爲對方身上有股感染力,讓她願意去相信。
或者說,眼下她已經别無選擇。
“目前還沒找到,不過我們已經加大力量去尋找了,相信很快就能有線索。”
先不提旁邊還有保衛科的人,就算沒有,此刻李衛東也不會告訴對方,紀文澤已經找到,但找到的卻隻是他的屍體。
此刻王翠香心中還存在着一絲幻想。
李衛東并未将其打破。
否則對方要是無法接受,難免會出現别的波折。
隻能先瞞着。
“謝謝您。”
王翠香感激的看着李衛東。
此刻的她,蓬頭垢面,要多憔悴就有多憔悴。
“不用,這次來找你,是想要問你一件事情,大約十天前的晚上,你在哪?見過什麽人?”
李衛東也不再廢話。
“十天前?”
王翠香仔細想了想,卻沒什麽印象。
“我晚上從來不會出去,隻在家,也沒見過什麽人。”
“你再仔細想想,是一個男人,要比紀文澤稍微胖點。”李衛東不得不提醒。
通過王翠香的反應,基本能确定,徐麗麗看到的那個男人,即便是從紀文澤家中出來,跟王翠香也沒有什麽關系,否則她不至于沒半點印象?
“男人?”
王翠香先是一愣,随即眼睛一睜,似乎想到了什麽。
“啊,您說的是邵兵?我記起來了,這個邵兵跟我男人以前是同學,好像在什麽一機部工作,先前我男人從他那裏借了幾本書,那天晚上他去我家就是拿書。
不過當時我男人不在家,他自己拿了書後,立即就走了。”
“一機部?”
李衛東看向一旁的陳俠,他對這個一機部完全陌生,壓根就不知道有這個部門。
似乎看出李衛東的疑惑,陳俠解釋道:“一機部也叫第一機械工業部。”
聽到機械工業部,李衛東頓時明了。
“邵兵跟你男人關系怎麽樣?他經常去你家嗎?”李衛東繼續問道。
“沒有,加上您說的那次,一共也就兩次,他不喜歡帶人回家,不過我知道這個邵兵跟跟我男人關系挺親近的,好像以前兩人睡一個宿舍。”
“那之後你男人回來,你有沒有把邵兵去你家拿書的事情告訴你男人?”
“說了。”
“那你男人有什麽反應?”
“就說句知道了,還有就是……”
話到嘴邊,王翠香猶豫了起來。
“就是什麽?”
“就是那天晚上我們又做那事了,他還說以後不打我了,都好好的,再讓我給他生個兒子。”
即便此刻說起來,王翠香還有些難爲情。
或許也正是如此,所以她始終都不相信自家男人會叛逃。
“嗯,你男人平時下班回到家,會不會獨自在屋裏寫寫畫畫?尤其是邵兵去你家取書前那段日子。”
李衛東繼續問着。
而旁邊,陳俠也反應過來,眼睛死死盯着王翠香。
“有吧,他有時候會到夜裏一兩點才睡覺,好像是廠裏沒幹完的活。”
“那他還有沒有跟你說過别的奇怪的話?”
李衛東繼續問道。
“沒有。”
王翠香想了想,然後搖頭。
實際上,剛剛王翠香說的那些,已經足以證明李衛東一開始的猜想是對的。
先前,他就有一個疑惑。
當羅蒙洛科夫那樣對待紀文澤的時候,他爲什麽毫不反抗,隻知道逆來順受。
甚至酒後發洩打罵妻子。
難不成他就真的懦弱到這個地步?
但縱觀他審訊得來的信息,不管别人怎麽形容紀文澤,唯獨沒有說他膽小怕事懦弱的。
一個人如果本性如此,那麽長時間下來,是不可能隐藏這麽好的。
尤其是懦弱這種性格,最容易表現的就是唯唯諾諾,沒有什麽主見。
可既然沒人這麽說,那就說明紀文澤絕非這種性格。
那麽,他爲什麽不反抗?
難不成他喜歡被人虐待?
如果真這樣的話,他回家就不可能借着酒意再發洩到妻子身上。
很顯然,他之所以‘心甘情願’的當羅蒙洛科夫的助手,并且經常進入那間地下室,要麽是被逼迫,羅蒙洛科夫手裏有他無法反抗的把柄。
要麽,就是他故意的,别有用心的接近羅蒙洛科夫,想要從他那裏得到某些東西。
相比而言,李衛東更傾向于後者。
紀文澤就是想從羅蒙洛科夫身上學到熱鍛工藝,爲此,不惜甘受委屈。
既然如此,那麽他會什麽都不做,隻知道聽從羅蒙洛科夫的話嗎?
答案同樣是否定。
先前李衛東反駁陳俠的時候,就曾用過一個理由。
那就是,紀文澤作爲羅蒙洛科夫的助手,也是熟悉熱鍛工藝的,他如果想要叛逃,壓根就不需要多此一舉,并且還冒那麽大的風險,又是盜走機密資料,又是毀掉那些備份,原材料。
同樣,這個理由可以拿到這裏來用。
紀文澤是有能力将熱鍛工藝進行複制的,哪怕還沒有成功,但這并不耽誤他将一些關鍵數據,甚至是從羅蒙洛科夫那裏得到的知識,詳細的記錄下來。
他會不會這麽做?
在沒有邵兵這個人物出現前,李衛東或許還會懷疑,但當這個邵兵浮出水面後,李衛東就斷定,他一定會這麽做。
所謂的借書,還書,根本就是幌子。
要不然,大可以白天,正大光明的去紀文澤家,爲什麽偏偏選擇在晚上?
還有一點,之前徐麗麗說,她見到邵兵的時候,對方慌裏慌張,衣衫不整,現在同樣有了答案。
對方想必是把那些‘書’藏在了身上。
所以才有了徐麗麗看到的那一幕。
那麽眼下,在紀文澤已經死亡的情況下,這個邵兵就顯得尤爲重要。
李衛東必須要确定,對方拿走的‘書’到底是不是他想的那樣。
如果是,那無疑省去了許多的功夫,等于‘間接’的完成了胡敬誠交給他的任務。
那麽羅蒙洛科夫也就沒什麽‘用處’了。
有了這個保險,不管是引蛇出洞也好,守株待兔也罷,甚至直接将其逮捕,都不會出什麽大問題。
隻是那樣一來,也不知道對方答應的一等功,會不會賴賬。
畢竟,真如此的話,人家上頭,也就是一機部,實際上已經得到了自己想要的東西。
李衛東也好,胡敬誠也罷,都在瞎操心。
甚至是狗拿耗子多管閑事。
當然,有了這條重要的線索,并不代表李衛東就可以躺平,不再去調查羅蒙洛科夫,最好的辦法就是雙管齊下,這樣才能做到萬無一失。
因此,該調查羅蒙洛科夫肯定還得繼續,但在此同時,他得見見這個邵兵,以驗證自己的推測,到底是不是真的。
該問的,都已經問完,李衛東親自送王翠香回關押她的房間。
“公安同志,我男人肯定沒事,對吧?”
就在王翠香進入房間後,猛地回身,死死盯着李衛東。
此刻,她雙手緊緊攥在一起,甚至指甲蓋都已經掐入了肉裏,她的聲音顫抖,滿臉希冀。
但如果仔細看,就會發現,她的眼睛深處,有種濃郁的悲傷。
沒有人是傻子,包括王翠香。
盡管李衛東并未表現的有什麽不同,但直覺告訴王翠香,自己男人可能已經沒了。
實際上,她早就有了這種心理準備,畢竟她堅信自家男人不會叛逃,那麽他無故失蹤,本身就代表着不正常。
不是不想回家,而是無法回家。
隻是先前,王翠香不願意相信,或者說不肯接受這個現實。
她的心裏,始終有一絲希望。
但現在,她終于堅持不住了。
“紀文澤同志,一定會沒事。”
李衛東說完,直接轉身離開。
卻沒有看到,王翠香已經淚流滿面。
回到另一邊,李衛東跟陳俠說了幾句話,後者就去找到保衛科的人,準備給王翠香換一個敞亮,好點的房間,至于待遇肯定也不能跟以前一樣。
這是李衛東眼下唯一能做的事情。
即便知道王翠香是無辜的,但目前這種情況也不可能釋放她回家。
“咱們現在就去一機部,找那個邵兵,我敢保證,他肯定有問題。”
回到專案組所在的辦公室,陳俠将看家的那人打發出去,然後迫不及待的沖着李衛東說道。
“組長,您覺得一機部的大門是咱們想進就能進的?”
李衛東有些無語的看着陳俠,對方這是興奮的失去理智了?
那裏可是一機部。
區區兩個小公安,跑到那裏去抓人,想什麽?
到時候,誰抓誰還不一定呢。
“嗯,這倒也是,既然不能去一機部抓人,那就去這個邵兵的家,我就不相信他還能不回家了。”陳俠想了想說道。
一機部那邊,或者說邵兵打什麽算盤,他不想管。
隻要他這邊能夠完成領導交代的任務,就可以了。
“您也别光想着抓人,還是先想辦法查清楚這個邵兵的情況。”
不管是抓,還是請,李衛東肯定要見見這個邵兵的,他要知道,對方拿走的到底是書,還是夾雜着那些出自紀文澤的手,進行複制的機密資料。
“你留下看家,我親自去會會這個邵兵。”
陳俠雷厲風行,從李衛東手裏拿到車鑰匙,一溜煙就跑沒影了。
李衛東對此也沒在意,陳俠心裏必定有數,那邵兵不管怎麽說,都是一機部的人,不可能随随便便就抓人家,先得摸摸對方的底。
而且真要去直接抓人,他也不可能自己一個人開車去。
陳俠離開後,李衛東這個專案組的副組長便成了名副其實的老大。
期間,羅金鑫回來過一趟,見到李衛東後,愣是沒敢踏進來。
隻能托人把自己查到的信息交給李衛東。
就這樣,李衛東居中坐鎮,梳理着不斷彙聚過來的一條條有關羅蒙洛科夫的信息。
對于這個人,也漸漸有了更深一步的了解。
羅蒙洛科夫喜歡喝酒,平日裏最常去的一個地方就是使館區,顧名思義,就是字面上的意思,那邊有一個專門供應他們這些外國人的商店,裏面賣的基本都是從他們各自國家運來的物品。
而羅蒙洛科夫最喜歡喝的伏特加酒,就是從那邊買來的。
而且,他們這些留在這邊的專家,還有一個專門聚集的地方,每個周末,他們都會聚集到一起喝酒,跳舞,放松。
羅蒙洛科夫便是那裏的常客。
單單從表面上看,一切都很正常。
去那邊聚會,本就是對方的權利,國内這邊也不會限制。
畢竟在一些人看來,人家不惜違背命令,也要留下來,幫他們建設國家,這是何等偉大的精神?
所以,上頭不但不會攔着,還會大開方便之門。
像羅蒙洛科夫這次去療養的地方,也不是那種軋鋼廠自己弄的小療養所,而是屬于那種相當高級别的,像胡敬誠那種級别的領導,都沒資格進去。
可見,羅蒙洛科夫在某些人心目中的分量。
李衛東連去一機部抓人的權利都沒有,直接去那個療養所?
不過李衛東相信,隻要他先前的推斷沒有錯誤,不需要他跑去療養院,對方都會乖乖的走出來。
因爲他要離開,要回他自己的家。
看完專案組收集到的關于羅蒙洛科夫的資料,李衛東這次卻沒有立即下結論,而是從口袋裏掏出那張從羅蒙洛科夫書房那本三國撕下來的書頁。
問了一圈,專案組裏雖然有人勉強能用俄語交流幾句,但也隻是會說,而不會寫。
想了想,李衛東起身來到後面的車間。
這會,車間裏跟他上次來沒什麽兩樣,郭啓林仍舊勤勤懇懇的在擦拭保養着裏面的機床。
對他而言,這裏就是他心血所在。
即便明知道再也不可能做重複試驗,可他仍舊不忍心離開,不忍心看着這些設備在這裏生鏽。
當李衛東進來的時候,郭啓林從一台機器後面露出腦袋看了他一眼,就不再理會,自顧的擦拭機器上面的油污。
“郭老,忙着呢?”
李衛東也不以爲意,湊上去問道。
“你們公安都這麽閑嗎?不去找紀文澤,跑我這裏來幹嘛?還想繼續審問我?”
郭啓林冷淡的說道。
畢竟目前被關押的幾乎都是他的熟人,這也讓他早就不滿了,尤其是公安這邊始終沒什麽進展。
再這麽耽誤下去,那些特種鋼材的試驗數據,就徹底回不來了。
也意味着,他這把老骨頭,再也沒用了。
“我就是爲了尋找紀文澤而來,您認識俄文嗎?”
李衛東說着,就把那張書頁遞上去。
盡管他嘴裏問着,可動作卻表明,他相信對方肯定懂。
要說年青人不懂俄文也就罷了,可像郭啓林這種老人肯定懂,并且認識。
因爲早在之前,這些人爲了學會蘇*專家傳授的技術,那可真是廢寝忘食,哪怕五六十歲的老人,也挑燈夜讀,一個字母一個字母,從頭開始學習俄文。
那種努力可不是後來大學爲了過四六級,臨陣磨槍能比的。
“羅蒙洛科夫寫的?”
郭啓林隻是看了一眼,就直接認出來。
畢竟先前爲了試驗特種鋼材,他沒少跟對方打交道,自然也熟悉對方的筆迹。
“對,您給看看,上面到底是什麽意思。”
李衛東虛心的請教。
“沒什麽意思。”
郭啓林顯然是以爲李衛東不知道從哪弄了這張紙,以爲上面寫着很重要的東西,但實際上,這這句俄文壓根就不是李衛東想的那樣。
“沒什麽意思是什麽意思?”
李衛東有些無語,總不能這句俄文,就是:沒什麽意思吧?
“這是三國裏,曹操說的一句話:甯教我負天下人,休教天下人負我,基本就是這個意思吧,羅蒙洛科夫那人是個漢語通,沒事就喜歡抱着三國看,也不知他一個外國人,怎麽對三國那麽感興趣。”
郭啓林搖了搖頭。
李衛東怎麽也沒有想到,那句俄文竟然是這個意思,可以說,既在情理之中,又在預料之外。
畢竟他是從那本三國上面撕下來的,羅蒙洛科夫在上面寫上這麽一句話,估計可能是他的感慨,随手寫的。
當然,也有可能代表着,對方很喜歡這句話。
或者說,喜歡裏面透露出來的冰冷,無情,自私。
畢竟曹操就是那種未達目的,可以不擇手段的枭雄。
李衛東估計,羅蒙洛科夫之所以這麽喜歡看三國,喜歡曹操說的這句話,很有可能就是,他的本質上,也是這樣的人。
畢竟爲了達成目的,他不惜殺害紀文澤這個‘得力’助手,并栽贓嫁禍給對方,想要來一出調虎離山,輕輕松松的帶着東西回家。
再綜合先前專案組收集到的,關于羅蒙洛科夫的各種資料,一個真正的羅蒙洛科夫便徹底呈現在李衛東的腦海中。
然後李衛東試着将自己代入其中。
如果自己是羅蒙洛科夫,那麽殺害紀文澤,一手導演這一切,并且已經初步脫身後,接下來又會怎麽做?
慢慢的,一個清晰的脈絡便展現出來。
再五千字送上!
說說更新計劃,每天保底六千字,也就是說,這一萬字裏面,隻有四千字是月票加更的。
所以,小水準備用三天的時間,每天一萬字,來把上個月,月票加更的一萬兩千字補出來。
順便再求月票,本月加更計劃跟上個月一樣。
一百月票,可以兌換一千字。
立馬兌現的那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