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副隊長。”
那名獄警見到來人,也立即叫了聲。
甚至相比對李衛東,他明顯更信服宮家棟。
當宮家棟出現的那一刻,李衛東也算回過味來。
恐怕,這并非什麽巧合,而是蓄謀已久。
不過針對的不是他,而是考古研究所,或者說,是眼前卡車上拉着的東西。
正如剛剛那名獄警的話,墓是在農場發現的,裏面的寶貝,自然也理所應當的屬于農場。
你一個考古研究所,憑什麽把本該屬于我們農場的寶貝拉走?
“衛東也在啊,這是怎麽了?”
宮家棟先是沖着李衛東打了聲招呼,然後才故意問道。
“副隊長,他們未經許可,就要把從墓裏挖出來的寶貝給拉走。”
獄警再度說明原因。
“誰允許你們把東西帶走的?你們經過我們農場同意了嗎?經過組織的批準了嗎?伱們知道這種行爲是什麽嗎?是盜竊!”
宮家棟臉色一闆,嚴肅的看着韓單等人。
韓單也沒了剛剛面對李衛東時的咄咄逼人,反而往後退了一步。
這時,人群中一個年紀稍大點的男子站了出來。
“這位副隊長同志,這墓雖然是在你們農場發現的,可裏面的古董文物卻是屬于國家的,等我們研究完後,會将其送到博物館好好保存,而這些文物,對于我們了解曆史,是有很大幫助的。”
“了解曆史?你們要了解封建社會那一套,到底打着什麽居心?現在是新社會,是人民當家做主,你們卻還在心心念念封建社會那一套,我看你們問題大着呢。”
宮家棟直接一頂大帽子扣下,讓研究所這些人面色皆變。
“李副隊長,當初可是你們請我們來的,現在又是什麽意思?連我們也一塊扣下嗎?”
另一人看着李衛東說道。
相比宮家棟,他們更熟悉李衛東,畢竟先前跟他們交接,負責大墓工作的,也一直都是李衛東。
現在突然冒出個不知道什麽來曆的副隊長,不但要把他們辛辛苦苦發掘出來的古董文物留下,甚至還要扣下他們。
隻是,還不等李衛東說話,宮家棟就已經先堵上了。
“衛東,這件事情咱們兩個都做不了主,要不這樣,過兩天隊長回來,再讓隊長決定如何?至于現在,這些東西都必須要留在農場,讓人嚴加看守。”
“隊長不在?”
李衛東想了想,下午的時候好像就不見了。
“是的,中午隊長老家來人,說是出了點什麽事情,隊長着急趕了回去,就沒告訴你,不過也就兩三天,等隊長回來拿主意。”
宮家棟的話‘合情合理’,即便李衛東也找不出反對的理由。
正如對方所說,眼下不管是他還是宮家棟,隻要意見相左,就注定不會有結論。
“好。”
李衛東也沒強求,更沒有提出找教導員周紀。
因爲這件事情本身就透着不正常。
甚至,某種程度上,趙海峰是默認的。
要不然,他也不會這麽巧的不在。
至于什麽老家出了點事情,恰好不在,這種理由聽聽就好了。
所以,隻要李衛東跟宮家棟爲此事争執,甚至鬧起來,最後吃虧的一定是他。
宮家棟見李衛東這麽痛快的就退了一步,臉上不動聲色,可眼睛深處,仍舊閃過一抹意外。
估計是覺得,這跟自己了解的李衛東的性格有點不符。
對方可是在監獄後勤處,嚣張跋扈的潑了丁建一臉茶水。
而且,據他所知,李衛東時常跟那位徐教授交流,關系必定匪淺。
更兼之他負責大墓的發掘交接工作。
眼下自己攔下研究所的人,擺明了是在打臉,他竟然忍了?
是虛有其名?
“李副隊長,您先前不是還催着我們趕緊把大墓裏面的古董文物趕緊清理出來嗎?現在這些古董文物剛剛出土,必須要帶回研究所,做進一步的養護處理,要不然會出問題的,這個責任,你們農場要承擔。”
一個研究所的人滿臉焦急的看着李衛東。
“笑話,在地裏埋了幾百年都沒事,這挖出來,放個兩三天,反倒是會出問題?我看你這分明是推卸責任,借機要挾,總之,沒有我們隊長的簽字,從農場挖出來的東西,就算一根草,一塊石頭,也不允許出去。
你們幾個都給我看好了,就算研究所的人要離開,也必須搜查仔細了。”
宮家棟一臉冷笑的看着對方說完,又對着一旁的獄警說道。
“是。”
“你。你……”
對方氣的臉色煞白,渾身顫抖,簡直就是雞同鴨講,不可理喻。
“如果隻是養護工作,我看先在農場這邊做也一樣,雙方各自派兩個人,一同看守這些古董文物,回頭我跟徐教授說一聲。”
李衛東雖然不明白宮家棟到底想做什麽,可對方要做的事情,自己隻需往裏摻沙子就可以了。
眼見事已至此,考古研究所的人也知道,今天是休想離開了,無奈下,隻能點頭答應。
而宮家棟面無表情,似乎隻是單純的把東西扣下,并沒有其他想法。
回去的路上,李衛東也在想宮家棟的目的。
有一點,他可以确定。
剛剛開始發掘古墓的時候,趙海峰并沒有任何想法,也是默認研究所把出土後的古董文物帶走。
那又是什麽原因,讓他改變了主意呢?
從徐青平教授的口中,李衛東已經知道了這座大墓的主人,相信這種事情也瞞不過趙海峰等人。
而大墓裏,最多的就是宋朝時期的瓷器,但這些古董瓷器,對農場并沒有什麽用。
哪怕,它們可以偷偷的賣錢。
可農場壓根就不需要,也沒必要這麽做,更容易出問題。
既然不是古董瓷器的原因,那又是什麽?
眼下,對于趙海峰,對于農場來說,缺的是能拿得出手的成績。
可開墾農場,種植糧食,都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需要明年秋天才有成效。
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
畢竟除了李衛東,誰也不可能憑空把糧食變出來。
自然,想要拿出成績來,就不能單單指望農場這塊。
如今,農場裏突然發現了座宋朝時期的王侯墓,這算不算成績?
要隻是有些古董瓷器,估計也不算什麽。
可王繼忠是誰?
被遼國封爲楚王,在宋遼兩國之間做出了巨大的貢獻,光是北宋朝廷就不知道賞賜了他多少好東西,再加上自己搜刮。
所以,他的墓裏,除了古董瓷器外,必然還有着金銀珠寶等陪葬品,甚至數量還不在少數。
恐怕也隻有這些東西,才能夠讓趙海峰改變主意。
畢竟上次,汪振義就是憑借他完成任務,從桂少甯那裏搜出來的諸多金銀珠寶,才成爲監獄的副大隊長。
有例子擺在那裏,趙海峰如果不心動,那才怪了。
不過作爲農場的隊長,他要是親自出面,吃相就顯得有些難看。
于是就有了他有事離開,而宮家棟出面的一幕。
至于對方爲什麽會選擇宮家棟,而不是自己。
李衛東其實也能理解。
自己太年青,又剛在監獄那邊嚣張跋扈,或許在趙海峰眼裏,自己肯定不會‘同流合污’,反而容易壞事。
但是宮家棟就不同了,對方已經初步取得了趙海峰的信任。
最适合幹這種事情。
明白了趙海峰的想法後,李衛東并不打算‘多管閑事’。
研究所那邊的徐教授也不是吃幹飯的,雙方肯定還有的争,至于最後,李衛東也基本能猜到。
無非就是研究所隻拉走那些瓷器,一些别的古董文物。
可像是金銀珠寶,肯定要留在農場,最終當成農場的收獲,上繳到監獄那邊。
上半年的高價傾銷,已經說明了上頭缺錢,而這些黃金珠寶,跟錢沒什麽兩樣。
甚至,常慶波跟向天明現在對他暗中監視,一心想找到桂少甯留下的那批真正的物資,也是打的這個主意。
上繳黃金,可是跟功勞是直接挂鈎的。
李衛東回到家裏,竟意外的發現李書群不躲着他了。
這段日子,他身體上的傷勢,基本已經無礙。
隻是精神上,估計還有些難以接受。
所以一直都藏在裏屋,每天吃飯也都是張秀珍給端進去,平日裏别說見李衛東,就算是出來的次數都屈指可數。
可今天,他坐在北屋的客廳裏。
而李衛斌跟李雪茹老老實實的在旁邊寫作業!
見到李衛東回來,李雪茹眼睛一亮,然後又瞅了瞅旁邊的親爸,發現對方壓根沒有離開的意思。
這讓她的小臉立即又垮了下來。
就在李衛東想着要不要離開,回自己的東屋時,李書群卻說話了。
“衛東回來了?新農場那邊忙不忙?”
說實話,聽到李書群帶着幾分關切的聲音,李衛東竟然有種受寵若驚的感覺。
對方這是吃錯藥了?
“還行。”
看着一旁朝他看過來的張秀珍,李衛東點了點頭,回了句。
“事情我已經都跟你媽,還有你奶奶說了,我估計過完年後,就會被發配了,到時候這個家裏,就靠你了。”
李書群說出這番話,張秀珍的眼睛直接紅了。
但真正讓李衛東意外的還是李書群此刻竟然有種放下一切的感覺。
這算是大徹大悟了?
要不然很難解釋李書群變化如此之大。
看向他的目光,平和中帶着一絲懇求,再也不像以前那般帶着不滿跟敵意。
稍稍沉默,李衛東還是堅定的說道:“您放心,我一定會照顧好這個家的。”
抛開以往的偏心跟大家長作風,李書群還是合格的。
李衛東以往雖然有點讨厭他,但也談不上什麽仇恨。
畢竟再怎麽,也算是他這具身體的親生父親。
就當是償還他占用這具身體的因果吧。
“衛東,能不能想想辦法?你爸都這麽大年紀了,要是離開城裏,以後怎麽過啊。”
張秀珍忍不住哀求的看着李衛東。
“辦法?”
李衛東沉默,随後對着李衛斌使了個眼色,讓他帶着滿臉好奇的李雪茹離開。
“行了,事已至此,也是我罪有應得,我當初本就沒想過還能活着回來,唯一擔心的就是連累你們,現在你們沒事,家裏又有衛東照應着,我就算死了,也沒什麽遺憾了。”
李書群搖搖頭,制止了張秀珍去求李衛東。
都說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李書群雖然還沒到那一步,可先前也算再鬼門關走了一遭,肯定還是有些收獲的。
尤其是他自己也清楚,一旦自己被發配,離開城裏,要麽去鄉下,要麽去偏遠的地區,能不能再活着回來,都是一個未知數。
既然離開已成定居,那麽家裏,肯定要安排好。
這次的事情,他也算看透了。
家裏,李衛民屬于扶不起的阿鬥,沒有他這個當老子的照應,估計連養活自己都難。
要是再按照以往的行事風格,再出事,李衛東能管他才怪呢。
好在有斷腿的教訓在,希望他能吃一塹長一智。
而且自從李衛東用自己的名字轉正後,李衛民在第三農場的名額,其實并沒有消失。
隻要他的腿養好了,也可以繼續去第三農場上班。
不求他跟李衛東一樣有出息,隻要平平安安,以後跟楊芳芳生個孩子,本本分分的過日子就可以了。
至于李衛東,根本不需要他去操心。
尤其是這次自己的事情,要不然李衛東想出來的辦法,翻手爲雲,扭轉乾坤,他隻會連累到全家,百死莫贖。
所以,他也看透了,就讓李衛東自己折騰去吧。
而李衛斌跟李雪茹還小,以李衛東以往對兩人表現出來的那種親近,以後也不會虧待了他們。
最後就是老太太跟張秀珍了。
這點,他同樣不擔心。
在他看來,李衛東或許别的不像他,但有一點随他,那就是孝順!
即便他不在了,也能爲老太太養老送終,善待張秀珍的。
所以到頭來,李書群悲哀的發現,其實這個家裏,有他沒他,真的沒什麽區别。
是他以前,把自己想的太重要。
經曆了一番生死,才算看透。
好在,還不算晚。
“衛東……”
張秀珍沒有理會丈夫,而是繼續看着李衛東。
不是她想逼李衛東,而是她跟李書群這些年的感情,早就濃的化不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