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李衛東披着棉襖,站在院子裏刷牙。
早上冷的厲害,呼出的全是白霧。
雖然空氣裏帶着煤炭燃燒後的味道,但呼吸起來卻很暢快。
“衛東,你聽說了嗎?”
“什麽?”
李衛東漱口後,噴出一道……水流。
“二大爺昨晚吐血,住院了。”
楊芳芳神神秘秘的說道。
也不知道她是從哪聽來的消息,大晚上的,不睡覺嗎?
“住院?你聽誰說的?”
“聽中院陳家媳婦,她家後面就是二大爺家,那會我去茅房,她跟我說的。”
說完後,楊芳芳朝四周看了看,見沒人,才壓着聲音說道:“衛東,我懷疑二大爺是裝的。”
面對李衛東一臉疑惑,楊芳芳繼續說道。
“你想啊,他肯定是知道得罪了咱們家,知道伱不會放過他,所以才假裝吐血去醫院,這樣你還好意思收拾他嗎?”
盡管昨晚李衛東否認了要把劉海中關到農場的事情,但楊芳芳壓根就不信。
尤其是自家那口子,一個勁的吆喝,黑了心的李衛東。
黑不黑心,她不清楚。
但鴨子,還是什麽必報卻是真的。
李衛東有些古怪的看着大嫂,她的這番話倒還真有幾分可能。
所以,劉海中連夜‘逃了’?
不過就算他逃到醫院裏,又能住多久?
總不能一輩子都不回來了吧?
如果真這樣,那李衛東也隻能對他豎起大拇指。
等吃了飯,李衛東先去街道辦,找到上次陪鄭陽來他家送信的那人,讓其幫忙查了點東西,然後才直奔派出所。
辦公室裏。
梁文龍丢了根煙給李衛東,臉上的表情滿意的不能再滿意。
“你小子還真是個人才,居然能想出這種主意。”
先前吳旻回來後,就已經把整件事情詳細的告訴過他。
當時,梁文龍足足愣了半分鍾,然後就拍着腿大叫可惜。
原本他是有機會直接把李衛東搶過來,當個正兒八經的公安,但因爲李衛東太年青,所以就沒強求。
誰成想,這小子人不大,可心眼卻跟那網兜子似的。
破案就不提了,直接把一幫公安精英給比了下去。
這次李書群的事情,更是辦的漂亮。
就算打破他的腦袋,也想不出可以用這種借口。
雖然有點劍走偏鋒的味道,可相比那詩的内容,以及敵特這種罪名,兩個男人即便受到鄙夷,唾棄,可至少命保住了,更不會牽連到家裏人。
“眼下雖然沒什麽,但這種事情,以後還是會有些麻煩的。”
李衛東可是很清楚今後的軌迹,等過幾年李書群可不會被這麽輕飄飄的放回來。
就算不關監獄裏,少不了也得去農場勞動。
要放在二十年後,更是直接吃花生米。
不過這種事情終究還遠着,即便真到了那個時候,自然也會有那時的解決辦法。
所以,先渡過眼下這一關,才是最緊要的。
“不殺人,不犯法的,能有什麽麻煩?回頭我跟街道辦打聲招呼。”
梁文龍大氣的揮揮手,無非就是幹部身份保不住了,可跟性命,跟連累一家老小相比,這又算得了什麽?
更何況,李衛東可是農場的副隊長,他是派出所的所長,還照顧不了一個李書群?
“也對,有梁叔在,也沒什麽要緊的。”
李衛東奉承了一句,并沒有要解釋以後形勢的意思。
這種事情,說了也不會有人相信。
就好比前幾年會,大家一塊圍着鍋吃飯,本來各家各戶的糧食節約着吃,還能過個年。
誰又能想到,兩三個月的功夫,就把一年的糧食給造幹淨了。
來年更是最困難的時期。
有的地方,更是抱着啃樹皮,滿山坡挖野菜根。
但凡帶點綠青頭的東西,基本都上了鍋。
唯有經曆過那個時候的人,才會知道糧食到底有多重要。
陪着梁文龍閑聊了會,李衛東才騎着自行車來到農場。
剛到,徐志強便湊了過來。
“隊長,您罵我吧。”
“罵你?”
這話把李衛東給說愣了,這好端端的,罵你幹什麽?
“您之前讓我去監獄那邊領建造溫室大棚的材料,我去了,結果人家沒給。”
徐志強滿臉羞愧。
這可是李衛東當着趙海峰的面,交代給他的第一件事情,結果就被他給辦砸了。
丢的自然也是李衛東的臉。
實際上,昨天他就想跟李衛東彙報,可不巧的是,李衛東昨天請假,忙着去撈李書群,所以就沒來。
這可把徐志強給急躁壞了。
他又跑了好幾趟,求爺爺告奶奶,可人家就是不給。
“沒給?原因呢?”
李衛東臉上看不出半點異樣。
本來,甚至是前天下午,徐志強就應該把東西給領回來。
按照計劃,他昨天去請趙立國教授,讓其帶人幫忙指導怎麽把溫室大棚建起來。
但計劃終究趕不上變化快。
原本還想着,今天上午抽個空,去一趟農科所。
可現在,連材料都沒弄回來,還讓人家來幹嘛?
“一會說管倉庫鑰匙的人沒在,一會說鑰匙忘在家裏了,最後幹脆說沒空,總之就是不給。”
提起來,徐志強還一肚子氣,他又不傻,怎麽可能不知道人家在故意刁難他?
爲此,他還自己掏腰包,特意去買了盒煙,結果那人直接給扔了出去,指着他的鼻子大罵,說他不安好心,想陷害自己,甚至還要叫人把他給抓起來。
徐志強丢了個大臉,隻能灰溜溜的回來。
“有意思。”
李衛東基本可以确定,對方是沖着他來的。
隻要消息靈通,就會知道新農場建造溫室大棚是他的主意。
先前趙海峰還跟他說,材料都來了,隻需要去監獄後勤那邊把東西拉回來就可以,
結果真等他讓人去拉的時候,卻百般推诿。
不是針對他,才怪呢。
李衛東想了想,自己在監獄那邊的‘敵人’。
常慶波跟向天明可以直接排除掉,對方打的是那批物資的主意,現在跟他關系處在蜜月期,親近他還來不及,不可能給他添堵搗亂。
至于說别的人,他也不認識幾個。
甚至還因爲孫紅梅的事情,大出風頭。
不過說起敵人來,還真有一個,那就是姚安國。
但作爲謀害孫紅梅的主謀,他肯定是要被槍斃的,這會被嚴加看守,不可能給他搗亂。
倒是他原本就是後勤處的幹事,那邊全都是他的熟人。
說不定就有人覺得,姚安國之所以落到如今的處境,就是因爲他李衛東。
他如果不跟姚安國争奪副隊長,說不定也就不會有接下來的事情了。
借着這個引子,故意給他添堵,讓他丢面子,也不是不可能。
至于說這裏面還有沒有别的内幕,恐怕隻有見到對方才能知道。
“走吧。”
想到這裏,李衛東也沒猶豫,直接招呼徐志強。
“隊長,要不要多叫點人?”
徐志強眼睛一亮。
“叫人幹嘛?又不是去打架的,都是同事,得講道理,還有,以後叫副隊長,别整那些虛頭巴腦的。”
李衛東淡淡的說道。
“是,隊長。”
徐志強表示自己知道了,但稱呼上,仍舊沒有任何改變。
直至李衛東冷冷的掃了他一眼,這才反應過來。
“是,副隊長。”
李衛東這才滿意的點點頭。
其實,他壓根就不在乎一個稱呼,更何況眼下隻有他們兩個。
無非就是想借機敲打一下徐志強。
不管監獄後勤的人是不是在針對他,徐志強沒有把事情辦妥,就是他的能力問題。
通常情況下,領導不會管你有沒有困難,有什麽困難,他們隻在乎你有沒有完成交代給你的任務。
難不成,有困難不去努力解決,就想着躲在後面,讓領導出面?
那要你這樣的下屬有什麽用?
很快,李衛東在徐志強的帶領下來到監獄後勤辦公室。
李衛東也沒敲門,直接推開門走了進去。
“誰讓你們進來的?”
剛進去,一個正在織毛衣的中年婦女似乎被吓了一跳,随即滿臉怒意的看着李衛東。
“是她嗎?”
李衛東指着對方,朝徐志強問道。
“不是。”
徐志強搖搖頭,但目光卻對準更裏面一張桌子,在那後面,一個戴着眼鏡的中年男子手裏還翻着報紙,面前擺着茶杯。
李衛東直接朝着對方走了過去。
“我叫李衛東,第六農場的副隊長,聽說你把我們農場需要的一批材料給扣下了?”
李衛東沒有半句廢話,通報姓名來曆後,直奔主題。
身後,那本來想抓住李衛東的中年婦女直接頓住。
盡管她以前沒有見過李衛東,但這個名字卻絕對不陌生,甚至最近耳朵都聽出繭子來了。
再看跟在後面的徐志強,哪還不明白什麽事。
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态度,往後退了兩步,準備看熱鬧。
“哦,原來是李副隊長,我們後勤處按規矩辦事,什麽時候扣你們農場的東西了?你有什麽證據?”
丁建不緊不慢的放下手裏的報紙,語氣輕飄飄的,一副沒把李衛東放在眼裏的架勢。
監獄這邊的人,面對幾個農場的時候,心态上本就高一籌。
更何況還是後勤處。
給農場發放物資的時候,可完全是他們說的算。
自然隻有農場求着他們的份。
哪怕他們不敢太過分,可稍微動點手腳,拖延幾天,給你點壞的,爛的,就能惡心死你。
李衛東深深看了他一眼,然後拿起桌子上的水杯,也不管冷熱,直接朝他臉上潑了過去。
身後,徐志強瞠目結舌的看着這一幕。
腦海中還回蕩着李衛東先前的話。
要講道理!
您就是這麽講道理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