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妻子的問話，李書群置若未聞，直接一屁股坐在椅子上。
“問你話呢？老汪怎麽說的？”
張秀珍沒忍住，上前推了推丈夫。
“真的。”
李書群這才反應過來，悶聲回答。
“真的？衛東真的當副隊長了？”
張秀珍的聲音陡然提高。
李書群不滿的看了她一眼，不就是當副隊長嗎？
用得着大驚小怪？
“娘，你快來，衛東真的當副隊長了。”
張秀珍卻沒理他，徑直沖着隔壁屋叫道。
“真當隊長了？”
老太太這會并沒睡，聞言從屋裏走出來。
“是副的，不過跟他爸級别一樣，都是副科級。”
張秀珍解釋道。
頓時，李書群更郁悶了，臉色都開始發黑。
“好，好，我就知道東子能有出息，等回頭讓東子回去給他爺爺上個墳，也把這件大喜事告訴他。”
老太太激動的說道。
“就一個副科長，你們至于嗎？”
李書群見兩人跟失心瘋了一樣，就有些不滿。
他不也是副科級？
當年也沒去上墳。
“伱這麽大年紀的副科級當然不至于，但衛東才多大？說不定明年就超過你了。”
張秀珍怼了一句。
李書群差點沒蹦起來。
女人！
頭發長見識短。
把幹部當成什麽了？
還想明年超過他？
不過隻要一想到在汪振義家裏，對方看他那古怪的神情，他就更郁悶了。
要不是明知道打不過，他當時真想錘對方一頓。
“這件事情你們自個知道就行了，不要往外說。”李書群提醒了一句。
“爲啥？”
張秀珍不解。
這可是大好事，不宣揚宣揚，以後怎麽找個好對象？
“他才多大？就當了幹部，傳出去不就害了他嗎？萬一有人去舉報，怎麽辦？”
李書群一副爲李衛東着想的模樣。
但實際上，他是嫌丢人。
自己在這院子裏住了這麽多年，什麽風風雨雨沒經曆過？
以往大家見了他，誰不叫聲李主任？
要是遇到點困難，也會上門求助他，懇請他幫忙。
對此，他也沉浸其中，很享受。
但如果被人知道，李衛東都跟他一個級别了，人家會怎麽看他？
豈不是覺得，他一把年紀都活到狗身上了？
有事誰還會再找他？
至于說去舉報？
反正汪振義說了，關于李衛東的提拔，合情合理合法，在程序上，誰也找不出半點不是來。
也就意味着，即便有人去舉報，也沒用。
這個副科級，是真材實料的。
不過，他知道，不代表張秀珍跟老太太也知道。
兩人聽了他的話後，也覺得有道理。
先不公開，就不公開。
第二天上午，李衛東來到監獄，接受談話。
先是管人事的，接着政委跟大隊長，挨個走了一遍。
前兩個态度溫和，讓他不要害怕困難，敢于承擔責任。
大隊長徐聞，更多的像是在閑聊，聊了派出所那邊，聊了秦成監獄的那位宋主任，直至最後，才說了句到了新農場那邊放心大膽的幹。
後面的話雖然沒說，但言下之意，出了問題，我給你頂着。
當天，關于李衛東跟另外一名副隊長，來自一号監區的宮家棟，兩人的任命被下發。
李衛東這三個字，也正式走進幾乎所有關注此事的人視線中。
相比宮家棟這位副隊長，甚至是新農場的正隊長跟指導員，李衛東夾在中間，太過醒目了。
也有不少人紛紛去打聽，這位李衛東，到底是哪路神仙。
而認識李衛東的，尤其是第三農場，更是瞠目結舌。
像徐自強，他跟李衛東打過幾次交道，前不久，對方還一口一個徐哥叫着。
轉眼間，人家就成了副隊長。
要說不嫉妒，顯然是不可能的。
但他很快就把心态調整好，并且從其中看到了機會。
任誰都知道，新農場剛開始興建，肯定又苦又累，但同樣的，那邊也意味着更多的機會。
所以趁着别人還沒有反應過來之際，先抱住大腿。
第一農場，已經靠邊站，知道自己結局的陳平，滿臉悔恨。
曾經，有一個很好的機會擺在他面前，可是他有眼無珠，看錯了人。
導緻了如今的下場。
他最恨的莫過于已經被抓起來的姚安國，其次就是劉偉了。
而此時的劉偉，同樣得知了消息。
他覺得自己被騙，被利用了。
在他眼裏，李衛東變成了徹頭徹尾的小人，心機深沉之輩。
當初說好了要推自己當副隊長，所以自己才站出來跟姚安國打擂。
結果倒好，用完了自己，直接一腳踢開，自個搖身一變，成了副隊長。
憑什麽？
劉偉死死捏着拳頭，牙都差點咬碎。
他覺得，自己必須要讓李衛東這個卑鄙無恥的小人付出代價。
下午，李衛東就跟另外三位同僚見面了。
宮家棟當初也去秦成監獄學習，不過他住在另一個宿舍，跟李衛東勉強算認識。
年齡三十一歲，如果沒有李衛東杵在這裏，絕對算是年輕有爲了。
另外兩個，隊長趙海峰，軍人出身，四十歲，身上還帶着濃濃的軍人做派。
而且他的左耳朵少了一半，顯得有些‘醜陋’。
指導員周紀，四十二歲，戴着眼鏡，個子有點矮，臉上始終挂着溫和的笑容。
三人裏面，尤其是隊長趙海峰跟指導員周紀，對李衛東的感官最爲複雜。
尤其是周紀，他兒子都比李衛東大一歲。
這樣的‘孩子’，卻成了他今後工作的同事，第六農場的副隊長。
他昨晚翻來覆去的，都沒怎麽睡着。
不過等真見了面，他卻沒給李衛東什麽臉色看。
就連趙海峰，雖然同樣不滿意李衛東這個副隊長，但也沒刻意針對他。
在他的觀點中，是騾子是馬，拉出來溜溜就知道了。
如果在今後的工作中，李衛東不稱職，他絕對會去找大隊長反應情況，強烈要求把李衛東調離。
因爲在他看來，新農場責任重大，那種沒本事，隻會溜須拍馬的關系戶，不配坐這個位子。
倒是宮家棟，很自然的跟李衛東站在一塊，閑聊了幾句。
四人見面聊天的地點不是辦公室，也沒有熱茶奉上。
此刻，他們正站在冷冽的寒風中，看着面前一塊偌大的土地。
趙海峰跟周紀對這邊很熟悉，顯然在之前就來過不少趟。
就連李衛東，也對這裏不陌生。
因爲不遠處，就是一片果園，當初帶着桂少甯從監獄逃出來時，埋伏之地。
趙海峰從口袋裏掏出地圖，在上面有黑線圈出一塊位置，那片果園，就在邊緣的位置。
“這座果園，外加從這一片，總共兩千畝荒地，在接下來半年時間内，我們要将其徹底開墾出來，不能耽誤秋玉米的種植，所以，我們的時間會很緊張。
我建議，最好是年前就動工，過年也不能休息，盡早完成任務。”
趙海峰語氣铿锵有力，有種不達目的，誓不罷休的精神。
開墾兩千畝土地，如果放在後世，全部機械化，别說半年，隻要願意，半個月都沒問題。
但眼下，機械匮乏。
像農場這邊，目的就是爲了勞動改造，豈會給你什麽大型的機械？
估計，從頭到尾，隻能是人工。
而一個人，在體力得到保證的情況下，開墾一畝土地，差不多得一個半月。
千萬别覺得一個半月時間太長。
開墾土地，跟一般意義上的翻地不同。
首先，得清除表面的石頭雜物，然後至少翻深半米，還不能留下土塊，要全部敲碎。
得把這塊地翻透了，才算開墾成功。
但冬天，表層的土地都會上凍，無疑也加大了開墾的難度，消耗的時間甚至還要多一些。
再加上勞動改造的犯人吃不飽飯，别說一個半月，能夠兩個月開墾出一畝地，就已經很不容易了。
如此推算，兩千畝土地，要是兩千人的話，隻要兩個月就可以了。
但問題是，新農場這邊，根本就沒有這麽多服刑人員。
即便把關押在城内看守所的犯人全部送來，剛開始能有個兩三百人，就不錯了。
按照兩百人算，開墾兩千畝土地，需要……二十個月！
這還隻是開墾土地。
種地除了土地還需要什麽？
自然是水。
得修建水庫，還有水渠，這同樣不是一件小工程。
所以，正常途徑，肯定是不行的。
根本就是一項不可能完成的任務。
“隊長，咱們自己這邊能有多少犯人？另外那五大農場入冬後，基本就沒什麽活了，至少到明年三月份會很清閑，應該可以援助我們吧？”
宮家棟直接問道。
而且他的話顯然問到了點子上。
不管監獄那邊，還是趙海峰，都不是傻子，不會真的給出一個無法完成的任務。
“歸屬于咱們這邊的犯人，應該有個五百人，但大部分得等到過完年才會陸續轉到這邊，所以年前，隻能從五大農場拉人，至少也得先蓋出一片宿舍。
這點，指導員你負責跟那些農場打交道，沒問題吧？”
趙海峰說完，就看向周紀。
“沒問題，年前他們要是不給我湊出五百人，我直接抱着鋪蓋去他們家裏睡。”
周紀笑呵呵的說道。
“嗯，年前有個五百人，基本夠了，但是過完年，至少得拉一千人過來，不然隻靠咱們這邊接受的犯人，差太遠。”
趙海峰說完，又看向李衛東。
“衛東同志，你有什麽看法？”
這是在考驗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