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的卡車上，搖搖晃晃。
雖然頭頂有棚子，屁股下面有凳子，但這年頭的路實在不好走，車廂也四處漏風，讓不少人臉色都發白。
但也有人滿臉得意。
那就是姚安國。
剛剛在秦成監獄門口，他率先向政委報告，并且得到了誇獎。
這份待遇，僅他一人。
他倒要看看，劉偉還有什麽資格在他面前嚣張。
口舌之利，在真正的實力面前，不堪一擊。
李衛東背着鋪蓋回到農場，頓時有種重獲新生的感覺。
秦成監獄那邊雖好，但就是太壓抑了。
遠遠沒有這邊的農場待着舒服。
更重要的是，這裏身邊沒有小人。
倒不是說第三農場裏面都是良善，而是汪振義這棵大樹，在無形中替他遮風擋雨。
他一個新來的，又是汪振義的子侄，在沒有利益沖突的情況下，誰又願意得罪他？
“隊長，師父，曉白。”
李衛東剛進辦公室，發現三人都在。
“我估摸着你也該回來了，這半個月的學習有什麽感受？”
汪振義先前就在監獄那邊，所以政委親自去接人的事情他也知道。
“挺充實的。”
李衛東想了想說道。
如果抛開在宿舍裏那些雞毛蒜皮的事情，每天剩下的時間都是在學習，被灌輸各種思想，的确是沒有太多時間胡思亂想。
“那邊的水平還是很高的。”
宋延難得說了一句。
“還得謝謝師父先前讓我背誦的選集，在那邊輕快了不少。”
“那邊是不是關着很多……”
周曉白忍不住問道，既然在監獄系統上班，自然不可能不知道秦成監獄的大名。
“這個就不清楚了，我們在那邊隻是學習，還沒有資格去跟那些關押的人見面。”
李衛東并沒有在對方面前吹牛，有些話是不能亂說的。
“其實這次讓你們去學習，還是大隊長的私人關系，在京城這些管教隊可是獨一檔。”
汪振義一句話，頓時解開了李衛東不少疑惑。
他先前隻是知道這座監獄，但對其卻沒有一個具體印象。
這次去了以後，才算明白那裏所代表的意義。
當時還忍不住想，難不成京城所有管教隊，都可以随便派人去學習？
别看大家都算是監獄，但卻不是一個系統的。
那邊是公安直轄的，而他們這邊，屬于司法。
“知道代表着什麽嗎？”汪振義又問了句。
“代表着大隊長對我們，或者說對新農場很重視？”
李衛東想了想說道。
“不錯，記住這一點，在那邊好好幹。”
汪振義點點頭，但還有另一層深意卻沒有說出來。
至于李衛東能不能自己領會，就看他自己的了。
“汪叔，那邊兩個副隊長定下來了沒有？”
李衛東突然問道。
“怎麽？去那邊被吹捧幾句，就不知道天高地厚了？”
汪振義斜斜瞅着李衛東，頗有點吊兒郎當的味道。
“哪能呢，我自己有幾斤幾兩很清楚，我這不是在那邊被人欺負了嗎？孩子受委屈了，不找家長找誰？”
李衛東理直氣壯的說道。
“呵呵，從小我就跟我兒子說，在外面打架打輸了，活該，找家長沒用，得自己打回來。”
汪振義皮笑肉不笑的盯着李衛東。
“打架我肯定沒問題，關鍵人家是瞧不起您啊，說什麽别看您級别升上去了，可就是個農場隊長，沒一點說話的權利，指不定哪天就被踢走了。”
李衛東繪聲繪色的說道。
汪振義看着他的表演，覺得有點牙疼，手也癢了。
能去那邊學習的，有傻子嗎？
會說出這種話？
反正他是不信的。
所以說這話的，除了李衛東自己，不可能有别人。
這是在嘲諷他沒能耐直接把他捧成副隊長？
“這種人太可惡了，怎麽能背後說隊長的壞話？”
周曉白氣憤的說道。
她自從來到第三農場，汪振義這個隊長處處爲她考慮，更是關愛有加，所以打心底，她是站在汪振義這邊的。
汪振義眼皮子跳了跳，突然覺得，把周曉白介紹給李衛東，會不會是個錯誤？
這姑娘别看大學生，知識儲備肯定夠了，但就是太單純了。
跟李衛東這個鄉下來的混蛋小子，根本沒法比。
“是挺可惡的，應該送到磚窯去，好好勞動勞動。”
汪振義嘴上說着，但眼睛卻盯着李衛東。
“您給我點人，我現在就去把他們抓來，送磚窯去。”
“等等，他們？你這去了兩個星期，得罪了幾個人？”
“不多，準确的來說，就三個，監獄那邊後勤處一個管事，叫姚安國，一農場的陳平，二農場的劉偉。”
李衛東掰着指頭數完，就連宋延都忍不住看了過來。
汪振義更是沒忍住。
“監獄，一農場，二農場，伱怎麽不幹脆把三四五農場的人一起包圓了？”
“我們那個宿舍，就我自己是三農場的，四五農場那倆同志大概也覺得自己沒啥機會，就沒往我這湊。”
關于這點，李衛東還是看得很透徹的。
人家原本就知道自己沒戲，幹嘛還要踩他？
“你小子到底是去學習的，還是給我惹麻煩的？你把人都得罪了，還想當副隊長？”
汪振義也是沒脾氣了。
能去學習的，哪個背後沒人？
他雖然級别提上去了，是副大隊長，但目前還沒有正式分配那邊的工作，得等明年另一位離開。
所以，他目前也隻是管着第三農場這一攤子。
哪怕在新農場副隊長上有發言權，可其餘幾個農場聯手，他也隻有敗退的份。
況且，把農場的這些隊長都得罪了，讓他以後怎麽展開工作？
用拳頭解決嗎？
“老宋，你就這麽教徒弟的？我看他也别去新農場了，繼續跟你當會計吧。”
“也行。”
宋延沉默了幾秒鍾，點點頭。
這下，輪到李衛東急了。
“别啊，隊長，汪叔，真不是我惹事，是指導員沒事去二農場炫耀，所以二農場出來的劉偉就看我不順眼，而且這小子賊陰，一個勁的挑撥我跟姚安國的關系。
而那姚安國也是個沒腦子的，心眼比針眼還小，慫恿一農場的陳平在考試的時候，偷偷在我桌子洞裏藏了小抄，并且當衆揭發我作弊。
要不是我提前發現了，這輩子就毀了。
你說我好端端的，誰也沒得罪，怎麽就這麽遭人嫉恨？”
李衛東也有些無奈。
這次的事情，真不是他找事，是麻煩事情找他。
他比窦娥還冤呢。
“那你就這麽算了？”
汪振義忍不住問道，以他對李衛東的了解，可不是什麽大度的人。
“沒，劉偉那小子陰我，我就拉他跟姚安國打擂，兩人現在已經鬥起來了。”
“你說的那個劉偉憑什麽聽你的？”
“我跟他說，隻要他跟姚安國鬥，我就讓您支持他當新農場的副隊長。”
“你膽子肥了啊，都敢替我做主了？”
“這不是權宜之計嗎？他都那麽陰我，我能便宜他？所以我才問您那邊兩個副隊長有沒有定下來，别到時候真讓他給上去了。”
李衛東見汪振義并沒有真的生氣，也放心下來。
“目前還沒定，但肯定會從你們當中選兩個，具體誰，主要還是大隊長跟政委拿主意，但應該會考慮你們在秦成監獄那邊的表現。”
“看成績嗎？”
“對，要不然讓你們考試幹嘛？最起碼成績不能差，不過你就算了，就算你考了滿分，大隊長那邊也不會同意的。”
汪振義看李衛東眼睛都亮了起來，不得不打消他的癡心妄想。
“這樣啊。”
李衛東聽後，多少還是有點失望的。
“行了，雖然暫時輪不到你，但隻要你去了那邊好好表現，半年後還是有機會的，你不在的這段時間，向天明跟大隊長彙報了這次的成果。
就連公安那邊也發來了感謝信。
你的名字，就在上面。
相信大隊長這會正對你滿意着呢。
至于你說的讓那兩人鬥，既然是你挑起來的，那這件事情就由你自己解決，就當是鍛煉鍛煉。”
汪振義淡淡的說道。
區區兩個目前還不是副科長幹事鬥，他也就是看個熱鬧，真要是親自下場，那他就成笑話了。
“那我領劉偉來見您的事情？”
李衛東臉色一苦。
“就這一次，下不爲例。”
汪振義剛剛雖然嘴上說不管，但終究還是給了李衛東一次扯虎皮的機會。
但也僅此而已。
“謝謝汪叔。”
雖然隻是見個面，但在李衛東看來，已經足夠了。
現在就看劉偉那邊給不給力了，到底能不能說動陳平去檢舉姚安國。
要是他連這點小事都做不到，也沒資格跟姚安國鬥。
“廢話就别說了，明天給你放天假，好好休息一下。”
“成。”
對于放假，李衛東欣然接受。
等下班後，他就騎着自行車，帶着鋪蓋回到家中。
“呦，衛東回來了？聽你媽說單位派你學習去了？”
剛進前院，就碰到閻埠貴。
說起學習，他多少有些羨慕，畢竟能被單位派去學習，一般情況下是重用的表現。
李衛東這才去農場上班多久？
要不怎麽說，還是人家有關系。
不然這種好事，憑什麽輪到他？
看來他也得抓緊行動了。
“對了，上次解成的事情還沒好好謝謝你，你看這幾天什麽時候有空，叫上派出所那位，來我家，我讓你三大媽整桌好的。”
“衛東？你可算回來了，明天有空嗎？全聚德還是東來順？随你選。”
就在這時，許大茂跟婁曉娥從外面走進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