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這麽大大咧咧的,也就隻有汪振義了。
他進了屋,徑直來到李衛東旁邊,屁股一撅,就把李衛東給擠到了一邊。
“剛剛老宋說你從家裏捎了飯,我就知道有好東西,看來你媽是真把你當親兒子來待了。”
汪振義說着,把自己的飯盒直接丢到一邊,也不知道客氣爲何物,就抓起李衛東帶來的窩窩頭,狠狠咬了一口。
“别說,這加了白面的窩窩頭,就是香,老宋,嘗嘗?”
汪振義不但自己吃,還會分享。
隻是後者卻搖了搖頭。
“我可沒伱臉皮厚,搶一個孩子的飯。”
雖然被怼了一句,但汪振義卻也不惱,反而理所當然的說道:“但凡你臉皮有我一半厚,也就不用躲在我這個小小的農場裏當會計。
這人啊,該争就争,該搶就搶,該不要臉的時候,就得把臉皮拽下來扔地上。”
說完,汪振義還看了李衛東一眼。
“你可千萬别被這小子的老實勁給騙了,他大哥把他的腦袋打破了,回頭他就禍水東引,讓一夥老炮把他哥的腿給打斷了,現在還擱醫院裏躺着。
要不然他哥的名額,憑什麽他來頂?”
“隊長,咱們說話可得摸着良心,我是因爲我大哥的腿斷了,又被我爸威逼,所以才不得不來頂替他三個月,而不是爲了來上班,找人把我大哥的腿打斷。”
李衛東爲自己辯解着。
這順序很重要,不能颠倒了。
他李衛東可是要臉皮,要名聲的。
宋延詫異的看了李衛東一眼,不管他信了誰的話,但李衛東在他心中的印象,絕對有了轉變。
“宋師傅,咱倆換着吃,正好我也嘗嘗這裏的夥食。”
李衛東自顧的把剩下那個窩窩頭跟宋延的換掉,咬了一口,有股子馊味,讓他差點沒吐出來。
等好不容易咽下去,他才看着越吃越香的汪振義。
“隊長,咱們可守着這麽大片農場,糧食就算再缺,也不至于吃這個吧?”
“你懂什麽?國家現在缺糧食,咱們能隻顧着自己?
這一年到頭,别看糧食收的不少,可留下的卻不多。
第三農場的犯人加上獄警,還有工人,七八百口子人,要是跟你家這個吃法,多少才夠?”
汪振義沒好氣的解釋道。
“那些犯人中午也吃這個?”李衛東問道。
“這是給咱們這些人吃的。”汪振義淡淡的說道。
雖然沒明着說,但也算是回答了李衛東的問題。
李衛東點點頭,沒有說什麽人人平等之類的蠢話。
不過這一口窩窩頭已然讓他明白,自己是吃不慣這裏的夥食了。
天天從家裏捎飯倒是沒問題,可這天眼瞅着越來越冷了,吃太涼了,肚子也會不舒服。
“隊長,這天冷了,宋師傅的身體不好,要不給整個爐子?”
冷不丁的被這一打岔,汪振義發現眼瞅着要夾到的野豬肉就進了李衛東的嘴裏。
“還沒下雪呢,就想着生爐子?我看你不是爲了老宋的身體,是打算以後自己開小竈吧?你說你一個農村來的,怎麽比城裏的娃還嬌貴?”
“隊長,您這是有偏見,農村長大的怎麽了?這年頭能餓肚子的,隻有一種人,那就是沒本事的。”
李衛東振振有詞。
爲自己争取福利,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嗎?
如果屋裏生了爐子,他每天中午隻要把飯盒放上面烤烤,就能吃上熱乎乎的飯菜。
而且待在屋裏也不用凍手凍腳,多好。
“給你整個爐子沒問題,不過……”
汪振義這是要開始提條件了,典型的不見兔子不撒鷹。
說實話,農場裏因爲有磚窯,所以并不缺炭。
即便李衛東不提,過一陣他也要安排上。
“您要是連鍋碗瓢盆這些家夥什也給整上,那中午這頓,算我的。”
汪振義都把梯子給他架好了,他哪還不知道往上爬?
對方就算再困難,也不會缺一頓吃的。
明着是宰他,可實際上,是給他一個獻殷勤的機會。
不過真正的對象卻不是他自己,而是一旁默不作聲的宋延。
雖然李衛東不清楚對方有哪些本事,可汪振義肯定知道。
斷然沒有坑他的道理。
尤其是他剛到城裏,認識的人沒幾個,凡事也不可能總指望李書群,得有自己的關系網才行。
哪怕李書群跟汪振義的關系再好,那也是李書群的關系。
他李衛東隻是李書群的兒子,如果理所當然的認爲汪振義必須照顧他,隻能說太天真了。
如果他不懂事,對方或許會看在李書群的面子上,照顧他一次兩次,但也僅此而已。
同樣,要是沒有早上那一百斤野豬肉當敲門磚。
他也不會被安排到宋延的身邊。
“老宋,你說句話。”
果然,汪振義扭頭就對準了宋延。
“你這是把我架在火上烤啊。”
“就你那骨頭,再不烤烤就生鏽了,主要是這小子挺對我脾氣的,再加上你也缺個人照應。”
“我倒是沒什麽,生不帶來,死不帶去的,可你就不怕我誤人子弟?”宋延淡淡的說道。
“怕?”
汪振義呵呵的笑了兩聲,然後對着李衛東說道:“給你找個師父,你要是同意呢,也不用端茶磕頭這一套,平時多敬着點,自然有你的好處。
當然,你要是不願意,也沒人勉強你,反正你也在這裏待不了多久。”
“師父。”
李衛東二話不說,起身就對着宋延深深鞠了一躬。
“咱倆的關系僅止于這個屋裏,出去了,咱倆就沒任何關系,哪天大街上見着我,就當不認識。”
宋延的話,讓李衛東有些不明所以。
倒是汪振義點點頭,說道:“就這麽着吧,聽老宋的。”
“是,師父。”
李衛東也沒矯情,哭着喊着一日爲師終身爲父。
但心裏,多少有了些猜測。
下午,汪振義領着李衛東去倉庫搬了個爐子,在屋子中間支了起來,然後用鐵皮管子當煙筒,從預留好的洞裏伸出去。
爐膛是汪振義親手抹的,還一個勁的吹噓,自己做的爐膛,保管燒的旺,唯一的缺點就是廢炭。
等爐子生起來,屋裏那股陰冷很快就被驅散。
就連宋延的臉色,也不再那麽蒼白。
忙活了一下午,基本也到了下班的點。
李衛東收拾好東西,跟宋延招呼一聲,邁着大步往家裏趕。
剛進院門,就看到棒梗拿着個掃帚在清掃院子。
在他旁邊,還站着一個穿着花棉襖,紮着兩根大粗辮子的姑娘。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