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低頭啃雪的老牛突然咧嘴大笑:“機關算盡太聰明,竹籃打水一場空。老二啊老二,你可後悔了?”
老牛的身後,一間石屋門口,瞎眼瘸腿的老道迎着風雪,一臉鐵青。
老牛則沒心沒肺地繼續挖苦:“啧啧啧,你自以爲天機在握,可算盡天下,卻唯獨忘了邪尊。浪哩個啷,浪哩個啷……到頭來,全爲他人做了嫁衣裳咿呀呀……”
“閉嘴!”
老道惱羞成怒。
百年來的養氣功夫,在這一刻全都化爲虛無。
“閉嘴了我吃什麽?”
老牛不屑偷笑一聲,繼續低頭啃食冰雪。
晶晶亮,透心涼。
好吃!
舒服!
“你不吃能死?”
老道沒好氣道。
“哞哞哞,俺老牛餓啊……”
在老牛的無盡嘲笑中,玄機子走回了屋裏。
他能算盡天下一品境,但超品的邪尊、上古佛祖等人,确實讓他力有不逮。
但他這是暫且處于逆勢,他還沒有輸!
自古以來,邪不勝正!
邪尊再強,那也隻是剛剛重現世間,隻要集天下正義之力,定能再次鎮壓邪尊。
更何況,邪尊臨世,中原浩劫,最急的不是他,而是他的掌門師兄天機子!
拼個你死我活吧!
他正好坐享漁翁之利。
而此時的中原王朝,百姓們的日子還算穩定。倒是朝堂上的文武百官急得如熱鍋上的螞蟻。
女帝禦駕親征已經有一個月了。
但是長城那邊卻沒有任何消息傳來。
女帝和大軍,好像憑空消失了一樣。
朝廷當然也派出了各路探子,但都找不到大軍的行蹤。
而此時女帝身邊的龍骧軍,已不足一萬之數。
“陛下,前面風沙越來越狂躁,不能再進了,不然我們都得交代在這。”
副将軒轅昌虎勒住戰馬缰繩,面色凝重道。
他聞到了濃濃的巫氣。
很顯然,這遮天蔽日的風沙乃是巫族所爲。
此時,軒轅昌虎身上的盔甲殘破不堪,一副打了敗仗的模樣。
而身後的萬餘将士,也是衣衫褴褛,傷痕累累。好在士氣和精神狀态還算不錯。
大軍進入長城區域後,就遭遇了數場戰鬥。
女帝和軒轅将軍身先士卒,将士們齊心用命,戰鬥再艱難,他們也都挺了過來,除了戰死的,沒有一人逃亡!
可以說,這支經過女帝親自改組改制的龍骧軍,已經有了成爲天下強軍的潛力。
“風沙越是狂暴,就越能說明龍脈近在咫尺!”
女帝鳳眸一眯,态度堅定道。
随後,她拔出了天子劍,轉身對衆将士吼道,“諸位将士,龍脈就在眼前,但眼下有巫族妖術作怪,爾等可敢與朕闖一闖這龍潭虎穴?勝,大胤國祚長綿。敗,朕陪爾等一起共赴黃泉!”
“回答朕,爾等可敢否!”
“有何不敢!”
“大胤威武!”
“有何不敢!”
“大胤威武!”
……
在女帝視死如歸的氣勢感染之下,衆将士又何懼之有?
女帝都不怕死,還第一沖在前面,他們若還退縮半步的話,幹脆早點切了吧。
人人爆發出了濃烈的戰意!
而這股戰意,沖天而起,彙聚在了一起!
軒轅老将軍見狀,一臉震撼!
随即,他想到了什麽,呼吸急促起來,渾身顫栗不止!
這是……滔天戰役凝聚軍魂!
沒想到他竟能在有生之年,親自看到軍魂的誕生!
轟!
轟轟!
這股無與倫比的大勢,轟開了前方攔路的暴虐風沙。
前路,再無阻礙!
“傳朕軍令,随朕沖鋒!”
女帝一手握天子劍,一手拽緊缰繩,當仁不讓,第一個沖了出去。
“駕!”
軒轅昌虎雙腿往馬腹一夾,急忙跟上。
轟轟轟!
身後萬餘将士的鐵騎聲,便如雷鳴一般響起。
氣勢,不可阻也!
風沙深處。
擁有控風能力、人面鳥身的翕茲奄奄一息,苦笑道:“大哥,我巫力耗盡了。”
“辛苦你了,你先歇息一會吧。”
燭九陰點頭道。
随即,他看向了不遠處的帝江、強良、蓐收三兄弟,正在和護龍使者激烈戰鬥。
他深吸一口氣,道:“其餘人,都跟我來,我倒是要看看,大胤女帝到底有多少本事!”
剩餘的幾個巫祖傳人站了起來,面無表情地跟着燭九陰一起去攔截女帝率領的鐵騎!
不過燭九陰沒料到。他這前腳剛一走,後腳便有一支千人精銳部隊,悄悄地摸了過來。
瞞天過海!
明修棧道,暗度陳倉!
聲東擊西!
這支偏軍,不止瞞過了巫族,更是将朝廷都瞞過了。
偏軍的主将,正是北月飛槐!
女帝本就師承張秋實這個兵法大家,再加上李諾所著的兵書,她的兵道能力可是一點都不弱。
以正合,以奇勝。便是她這次的軍略!
身爲帝王,親自做餌,試問巫族真能忍得住?
斬龍脈,能讓中原氣運流失。
同樣的,斬中原皇帝,亦能讓中原氣運加速衰減!
燭九陰李天承,卻是不願放過這個千載難逢的機會。
……
另一邊。
九天山。
明明已是寒冬,然山上草木旺盛,春花漫山遍野,萬紫千紅。
邪尊耐人尋味一笑:“小姑娘,跟了本尊這麽久,不累嗎?”
姬夕瑤見隐身訣被識破,便大方走了出來。
邪尊訝異地挑了挑眉:“咦,不錯嘛,小小年紀竟然一品境了,小姑娘,你師父是誰呀?”
“家師,袁天罡。”
姬夕瑤冷冷道。
“袁天罡?現在的道門之主啊。不過可惜啊,道門,很快就要在這歲月長河中湮滅了。”
邪尊望山興歎。
姬夕瑤無情道:“邪尊,巫妖劫和神魔劫之後,當今天下格局乃是人道永昌,你沒機會的。”
邪尊瞪大眼睛大笑起來:“哈哈哈,小姑娘的口氣倒是不小啊。等本尊将老道挫骨揚灰後,你便知道什麽叫做絕望。人道永昌?那得看本尊心情好不好了。”
話音一落,邪尊猛然揚起手。
便見山脈上的花草樹木瞬間枯萎。
而眼前,則出現了一座山門!
無一絲生機,死氣沉沉。
這是死地,亦是道尊的埋骨之地!
姬夕瑤怒拔霞光劍,想也不想就一劍朝着邪尊斬去!
霞光漫天,勝過大日。
萬丈光輝彙聚一劍。
萬劍歸宗!
一品境強者的至強一劍,當真是毀天滅地。
虛空都變得不穩,發出噼裏啪啦的音爆之聲,開始坍塌湮滅。
然而。
這股劍勢,突然就逆止了。
邪尊隻是輕輕的伸出兩指一夾。
姬夕瑤的霞光劍便四分五裂。
神識和劍的聯系,瞬間就被切斷。而她也是受到了強烈的反噬,一口鮮血噴出。
姬夕瑤難以置信。
沒想到一品和超品的差距,竟是天與地的差距,是聖與凡的差距!
“老道,一萬年不見,怪想念你的。即使你已化作了一壇骨灰,我也想……把你再撈出來,唠叨唠叨。”
在邪尊眼裏,姬夕瑤不過蝼蟻,便沒再理會,他聳聳肩,大搖大擺地走進了山門。
姬夕瑤想要阻攔,但卻是有心無力。
爲今之計,隻有喚醒大師兄,看他有沒有辦法了。
心念一動,姬夕瑤便出現在了山腰處。
她很快找到了一座道觀,徑直走了進去……
酒劍仙,正在閉關渡情劫。
外面發生的事情,他一概不知,直到,有人推門而入……
大須臾境……
李諾雖成功離開了羅生境,但想要離開這大須臾境還需要費點功夫。
他和葉箐雨尋了不知多久,還是沒能找到出口。
“娘子,你那羅盤不能用了嗎?”
李諾着急道。
葉箐雨搖了搖頭:“找你時用光了能量,隻能等它慢慢恢複了。”
李諾皺了皺眉:“要多久?”
“一兩個月吧。”
葉箐雨道,“倒是你,修爲盡失,要不,我們找個安靜點兒的地方閉關修煉?”
此時,大須臾境裏刮起了黑色罡風。
若非有葉箐雨護着,李諾那小身闆早已千瘡百孔了。
“也隻能如此了。”
李諾無奈地點點頭。
身上沒有一絲的文氣和内力,根本無法呼喚出《古纂金書》,使得自己之前的所學功訣,也都無法施展。
葉箐雨攙扶着李諾,找了數日後,總算看到了一個勉強可以遮風避雨的石窟。
兩人走了進去。
果然,這裏隻有很弱的一絲絲罡風能夠刮進來。
“夫君,你試試能否修煉。”
葉箐雨期待道。
李諾點點頭,随即盤坐調息。
但他悲哀的發現……
還是不行。
不管哪部功訣,他雖都記得口訣,但一番修煉下來,卻依然無法在丹田中産生氣機。
好像,有一股神秘的力量,阻斷了他與天地間的聯系。
“夫君莫要氣餒,一定會有辦法的。”
葉箐雨安慰道。
李諾露出一個難看的笑容:“哎,我就擔心外面,邪尊一旦大開殺戒,無人能擋啊。”
“我師父和大師伯一定不會無動于衷的……”
葉箐雨也隻能将祈禱這兩位師長能夠不計前嫌聯手對敵。
“希望他們能阻止邪尊吧。”
李諾也隻能自我安慰了。
如此。
在大須臾境又過去了一個月。
李諾還是沒有練出氣。
好在【雲羅盤】又可以使用了。
兩人終于在雲羅盤的指引下,找到了出口。
但是,他們渾然都忘記了,此時的李諾沒有任何的修爲!
區區一介凡胎,如何扛得住虛空的撕裂之力?
李諾剛踏入虛空旋渦,便立刻感受到了強大的撕扯之力!
噗嗤。
一口鮮血噴了出來。
“夫君!”
葉箐雨大驚失色。
李諾退後數步,冷汗直流:“不行,我這身體無法承受住虛空之力。”
葉箐雨一時間也沒轍了。
李諾深吸一口氣,說道:“娘子,你先出去。我一定能夠修煉出氣,到時候再出去找你們彙合。”
“不行,我要陪你一起。”
葉箐雨哪肯将夫君獨自留在這大須臾境。
李諾握住葉箐雨的手,無比認真道:“邪尊出世,中原必有一場浩劫,你必須趕回去。”
“可是你……”
“相信我!多少風風雨雨都闖過來了,我不會在這裏跌倒。”
李諾态度堅定道。
葉箐雨凝聚真氣,再一次推演了李諾的命運。
【天下共主】這一命格,依舊璀璨。
如此看來,夫君一定能轉危爲安。
她也就放下心來,道:“夫君,若中原失守,我們如何處置?”
未料勝,先料敗。
這是她在李諾身上學到的。
李諾沉思一番,道:“如果事真不可爲……你便帶領中原百姓出海吧,去找靈彩兒。東海之大,足以容下中原所有百姓。”
背井離鄉雖然凄慘了些,但也是無奈之舉。
東海諸島,那是化外之地,邪尊自然不會有多大興趣。
“好!我們會一直等你回來!”
葉箐雨堅定道。
“放心,我可舍不得你們。”
李諾笑了起來。
随即,兩人分開。
葉箐雨強忍着淚水走出了大須臾境。
而此時,她分明察覺出了靈山處處透着詭異。
但她也沒心思關注靈山,立刻朝着長安飛去。
而與之同時,大雄寶殿上高坐蓮台的佛陀悄然睜開眼眸。
而今的佛陀變得和以前也有些不一樣了。
他的神台裏,多出了一絲魔性!
他看着葉箐雨離開的方向,陷入了深思:“這小姑娘,有點意思啊。”
“我佛,那是李子安的妻子葉箐雨,亦是玄機子的衣缽傳人。”
蓮台下的降龍羅漢說道。而幾個珈藍和金剛也是議論起來。
“随她去吧,中原如何,與我等無關。”
佛陀搖了搖頭。
靈山諸部無人知曉,魔佛,已經竊據了佛陀的肉身。
魔佛,到底是被鎮壓了大幾千年,肉身早已湮滅,全靠強大的意念神魂支撐着他活下去。
所以,在被巫族三兄妹釋放出來後,他第一時間就去了靈山。
爲的就是給自己尋找一具肉軀。
找來找去,他最終将目光落在了佛陀身上……
他是魔佛,做這種奪舍之事,并無任何的心理負擔。
而佛陀,卻是真正的大慈大悲。
他不願靈山毀于一旦,便甘願犧牲自己。
佛祖當年能夠割肉喂鷹。
他亦願意效仿!
隻願靈山無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