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信王,朕可算等到你安全歸來了!”
坐在龍椅上的景泰帝見了信王,不由得龍顔大悅。他大步走下玉階,一把拉住了正準備向他行禮的信王。
信王并未因景泰帝的寵愛而飛揚跋扈。
經過這麽多的事情後,他的鋒芒早已内斂了,畢恭畢敬道:“臣李載鈞,拜見吾皇,吾皇千秋萬代,壽與天齊。”
“哈哈哈,來人,給信王賜座!”
景泰帝大手一揚,便有小太監搬來椅子,放在玉階之下。
而這個位置,可是非常有講究,說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也不爲過。
“微臣謝恩。”
信王入座。
諸臣見了這君臣和睦一幕,也是心生感慨。
新皇繼位,一般都是防着那些手握大權的親王啊,而景泰帝卻完全不一樣,竟如此信任這位皇叔。
“朕知道諸位卿家心中都有疑惑吧。信王,你來解釋吧。”
景泰帝重新坐回龍椅,眸中閃着君王的威儀,對着底下衆臣說道。
諸臣也是紛紛豎耳傾聽。
信王感歎道:“諸位大人,當日是李子安派人刺殺本王,幸得一高人相救,本王才得以逃脫,不過本王也是身受重傷,無奈之下不得不修了鬼道,以鬼氣滋養這具生機漸逝的身子。”
随着信王的解釋,全場一片嘩然!
敢情信王突然失蹤,都是李子安在暗中搞的鬼?
可是李子安爲何要這麽做?
他和信王之間,沒聽說過有沖突呀。
而信王爲了活下去,竟然修煉了鬼道!
這兩個消息,太讓人難以置信了!
衆人心中疑惑重重。
他們紛紛看向信王,期待着信王給出一個合理的解釋。
信王爲了獲取朝臣們的信任,便站起來掀開蟒袍一角,露出了他的一截身體。
嘶!
衆人看過之後,皆是冷吸了一口氣,沉默不語。
信王這身子……慘不忍睹啊!
身上的肉都沒了一大半,那一截慘白的骨頭都露了出來!而那令人毛骨悚然的死氣也是不斷地從骨頭裏滲出,飄蕩在大殿上,這可做不了假!
聽說鬼道修煉到最後,自身血肉都會褪去,終成一具骸骨。
一個正常人,是絕對不會去修煉什麽鬼道的。
因爲下場實在是太凄慘了。搞到最後,人不人,鬼不鬼,這樣活着還有什麽意思?
所以在信王自爆自己修煉鬼道的這一刻,大殿上衆人皆是相信是他的話。
景泰帝深吸一口氣,壓抑着滔天怒意,說道:“着刑部、大理寺、監察司,三堂會審李子安謀害信王一案,欽此!”
“微臣遵旨。”
三位各自部門的一把手立刻出列領命。
“至于北上增援殇陽關一事……”
景泰帝話鋒一轉,看向信王,臉上重新露出笑容,“便由信王親自挂帥。領天策府大将軍印,掌西北風雷騎二十萬、虎贲軍五萬,合計二十五萬大軍……着鎮西侯陳灏爲副将,領五萬先鋒軍,二十日之後開拔!大軍一切糧草用度,戶部和兵部即刻準備,不得拖延,欽此。”
“臣領命!”
信王大步出列,意氣風發道。
“微臣遵旨。”
戶、兵兩部尚書也是出列領命。隻是臉色有些難看。他們雖也早在準備了,但糧草用的是以十萬大軍看齊的。哪知皇帝突然又加了十五萬大軍!
嘚。
有的忙活了。
這二十日,隻怕是别想睡一個安穩覺了。
一旦延誤了大軍開拔的日子,他們頭頂的烏紗帽,乃至項上人頭,都要掉落。
“有事啓奏,無事退朝。”
在小黃門的唱喏聲中,大朝議落下帷幕。
朝臣大多結伴而出,不過有人高興,有人悲歎。
鎮西侯踏出大殿,心思頗爲複雜。
半路殺出一個信王。
大軍主帥的位置終究還是沒能輪到他來坐。
好在又得了一個先鋒大将的位置,也算是補償吧。
……
而被關押在刑部天牢裏的李諾,這回可就有點尴尬了。
他确實沒想到,意外真的無處不在啊!
這個信王殿下,特麽的竟然颠倒黑白,污蔑于他。
什麽仇什麽怨啊這是!
而且你一個武将,又非儒士,哪能謊話連篇,真不怕遭天譴嗎
好在李諾對三堂會審的流程也算頗爲熟悉了。
咳咳……
三堂會審是朝廷司法最高規格的審訊。是對國朝最爲重大事件的審判,一般情況下三五年都不見得能有一回。
而他呢……
也算是前無古人了,這兩年時間裏被審問兩回!
若他還能被無罪釋放,那就真是創造曆史記錄了。
而被帶上審堂的時候,李諾唏噓不已。
才短短幾個月時間,就已經物是人非了。這三位一把手主審官,都不是原來的熟面孔了。
原刑部尚書于骞也算是被李諾牽連了,貶去了嶺南。
大理寺卿是王子彥。這老家夥原本是國子監一系的大佬,之前窦拯被迫告老還鄉後,他便接任了吏部尚書一職,不過還沒捂熱呢,就因誣告李諾在江南勾結海族一事被下了獄。但他畢竟有王皇後這一層關系在,做做樣子後就被釋放,最後做了大理寺的一把手。
至于監察司的指揮使也早換人了。原來的許指揮使兩起三落,最終黯然離場。
“堂下何人?報上名來!”
驚案木一響,作爲主審官的王子彥,目不轉睛地盯着堂下的李諾。
仇人見面,分外眼紅。
有仇報仇,有怨抱怨的時候到了,王子彥哪能不興奮?握驚案木的手,都在微微顫抖着。
李諾好似根本不知道自己要大禍臨頭了,一臉無辜地看着王子彥:“王大人,許久不見,别來無恙啊。”
“李子安,别和本官套近乎!沒想到你也有今天啊!不過看在昔日情面上,本官也不讓你跪下說話了。你就老實交代了吧,爲何要謀害信王?說出你背後的指使者,本官就網開一面,向陛下求情,留你一命!”
王子彥意味深長道。
他可不想隻扳倒一個李子安!
當初,他的皇後侄女兒爲了他的事兒,可是放下了母儀天下的尊嚴去求慶陽!
這口惡氣,他可都記着。現在有機會将慶陽都拉下水,他當然不會放過。
李諾當然不會接招,他一臉無辜道:“草民冤枉啊。”
“哼?你的意思是說信王栽贓嫁禍于你了?”王子彥冷哼道,“信王和你無冤無仇,爲何要冤枉你?李子安,你莫要執迷不悟啊。說出幕後之人便可戴罪立功,朝廷定會對你重新發落!”
李諾長歎一聲,拱拱手道:“好吧,我知道瞞不住了,那就實話實話了,還請王大人爲我說說情。”
“看在同僚一場的份上,本官自然會爲你求情。”
王子彥心花怒放。
“謀害信王的人,當然不是我,而是……”
李諾頓了頓,故意吊足了胃口。
“那是誰?”
王子彥心急如焚道。
“是文宗啊。”
李諾感慨道。
“好你個李子安,休要胡言亂語。”
王子彥勃然大怒,驚案木重重拍下。
當然,這點威力自然震不住李諾,他微笑道:“王大人莫非忘了嗎?文宗修煉邪術,奪舍了天子的軀體,最終被我和崔相聯手斬殺,這才保住大胤國祚啊……”
“閉嘴!”
王子彥滿臉驚恐地喝道。
皇家的事情,哪是他一個臣子能夠摻和的?
而且還事關先帝文宗!
總之,文宗的功過是非,輪不到他們來指手畫腳。那是禮部的事情,總會拿出一個妥善的解決方法。
其實朝上大臣都是心知肚明。
畢竟這是大胤皇室醜聞,誰特麽的吃飽了撐着時不時就提一嘴?
這不是自找不痛快嗎?
所以,朝堂諸公都選擇性地遺忘了這件事兒。
而今日,李諾卻舊事重提,将皇室的疤痕再一次撕開。
這讓王子彥很是火大。
這話,他當然不能接了,他可不想引火上身。不然即便他是外戚,也擋不住皇帝的怒焰。
“李子安,你到底招還是不招?”
王子彥怒不可遏。
“王大人,我這不是在招供嘛,可是你又讓我閉嘴。”
李諾十分委屈道。
王子彥心中那個氣啊。不愧是儒道之星啊,這口舌之利,他算是領教過了。
他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威脅道:“李子安,就像你說的,你現在不是朝廷命官了,刑不上士大夫對你來說可就失效了。你若再死鴨子嘴硬,那就休怪本官動刑了。”
李諾卻有恃無恐,咧嘴一笑:“王大人,我是三品武夫,有金剛不壞之身,刑部的刑具對我來說也就撓撓癢而已。”
王子彥噎語了。
動不了刑,那還審個錘子?
堂上氣氛,略顯尴尬。
另外兩位主審官也是裝作自己沒看見。
他們當這一把手還沒兩個月呢,低調,低調……一切都交給王大人便是。
就在這時,一個小厮急急跑了進來,在王子彥耳邊嘀咕了幾句,王子彥大喜過望!
孔弼達出手了!
太好了!
王子彥大笑道:“哈哈哈,李子安你沒想到吧,孔老先生去文廟了!他要去請聖人,剝奪你的儒道根基!”
殺人,誅心!
一旦孔弼達成功請來聖人,那麽對于李諾的聲望打擊無疑是不可逆轉的。
不被聖人承認,那還能是聖人門徒嗎?
李子安必将成爲儒林敗類,爲天下人所恥。
王子彥相信孔弼達親自出手了,那必然會成功。
孔弼達當初舍身封堵魔眼,也是讓他氣運傍身。回朝後,當時的宣宗皇帝便将儒道至寶——【他山石】賞賜于他。
他山之石,可以攻玉也!
而這【他山石】,便是三百年前文豪許敬山于殇陽關外搬來鎮壓妖族的兩屆山的一部分。
可以說,這【他山石】蘊含了許敬山的意志。
許敬山可是一品亞聖!
一旦祭出【他山石】……
别說文道修爲不過四品的李子安,即便是【二品境】的李岐,也将難逃一劫啊!
這也是孔家雖不是一流世家,但傳承數千年的五姓七望見了他們也要畢恭畢敬的原因。
【他山石】,對于讀書人來說,無疑就是核武器!
孔弼達!
這老家夥還真敢做出這種蠢事啊!
李諾眼中閃過一絲凜冽的殺意。
許久未殺人了,有些人都忘記他的刀長啥樣了啊!
機會已經給過孔弼達了,可惜,這老家夥沒能把握住,非要晚節不保!
那就如他所願!
李諾當然知道查過孔弼達的底,知道孔家擁有【他山石】!
他也想思考過計策來應對這個最壞的局面。
當然,不是派小白去偷。
【他山石】可不是死物,而是蘊含聖人意志的文道聖物,小白這種小妖一旦觸之,會瞬間被燒成渣渣灰。
李諾其實也是在賭!
賭許敬山的爲人!
這位五十歲還隻是老秀才,卻能在之後的時間裏一年一階,十年成聖!這樣的大毅力者,豈會不分黑白,爲難他這麽一個小輩?
咳咳,他可是儒道之星呢!
而且之前寫了那麽多首戰詩,這文廟總也要給點面子吧?
當然,如果大文豪的意志真要助纣爲虐,那他也不虛。
崔無悔可是給了他【龜鶴硯】!
但是正所謂一人得道雞犬升天。
許敬山成聖後,這方陪伴了他足足四十年的硯台,也因之誕靈。
其實當初崔無悔拿【龜鶴硯】跟他做交易時,李諾便知道這個崔無悔心中對崔婉婉還是有很大愧疚的。
也正是基于這一點,李諾才認爲,崔無悔這人啊,固執是固執了一些,但并不壞。
隻不過是面對有些事、有些東西時,一旦做了錯誤的決定,那就會将錯就錯。
這關乎到一個男人,尤其是崔無悔這種說一不二的男人的尊嚴。
堂堂崔家之主,國朝宰輔,拉不下臉來啊!
言歸正傳。
既然孔弼達出手了,那麽王子彥當然是喜聞樂見。
嘿。
無需再審了。
孔弼達祭出【他山石】,李子安必将身敗名裂。這比殺了他還要難受。
很快。
朝廷的旨意也傳來過來——着刑部押解李子安去長安麓山。
嘿嘿!
世人皆知李子安乃是麓山學院百年來最得意的門生。
而文廟可就在麓山!
讓李子安在麓山伏法,這是要殺人誅心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