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曾在十五年裏翻越十萬大山,趟過三千河域的赤腳苦行僧,終于是帶上了最心愛的女人,踏上了這座朝拜聖地。
當然,慧覺和尚隻因一個女子而動凡心“背叛”佛門一事早就傳揚開來了。
而今,見這玷污了佛門的敗類竟然還帶着那個女人前來靈山,這讓衆僧如何能忍?
慧覺此行,分明就是赤果果的挑釁啊!
這是在挑釁佛門的清規戒律和神聖不可侵犯的尊嚴!
十萬佛門弟子,皆是怒目相視!
“慧覺,你小子還有膽子回靈山!”
戒律堂的【五品武僧】慧海和尚手持戒杖,大怒道。
靈山戒律堂,本就是負責佛門弟子犯戒懲罰事宜。
而慧海和尚被戒律堂的大自在菩薩親自賜下戒杖,可見其深受菩薩的看重。
而今,這個與他同一輩分,但佛道慧根和毅力遠勝于他的慧覺師弟一頭栽進來,他當然不會客氣什麽。
今日,定要用這戒杖将這慧覺打得皮開肉綻,好教他知道背叛佛門的下場!
“阿彌陀佛,原來是慧海師兄,數年不見,師兄風采依舊啊。”
慧覺不悲不喜道。
“哼,别來拉近乎。貧僧可沒你這樣的師弟。”
慧海冷哼道。
話不投機半句多。
慧覺雖心胸寬闊,但也不會自己給自己添堵。
他雙手合十,淡然道:“阿彌陀佛,我要去雲海見佛祖,還請師兄讓開。”
“哈哈哈,你說什麽?你要去雲海見佛祖?你不敬佛門,犯下滔天罪孽,還想見佛祖?給我去阿鼻地獄忏悔去吧!”
慧海武僧眼中燃起熊熊烈焰,手中的戒杖發動了金剛之怒,一杖就朝着慧覺的肩膀砸去。
戒杖,可破佛門金剛護體之功。
慧覺即便金剛體大成,在這一杖之下,也将支離破碎。
“住手!佛祖慈悲爲懷,割肉喂鷹,普度衆生,你個和尚怎麽可以胡亂欺負人?你這是在和佛祖作對!”
秦怡霜哪能讓自己的情郎這麽被人欺負,立刻上前将慧覺護在身後。
口中,一道【唇槍舌劍】噴出,架住了落下的戒杖。
身爲秦家大小姐,當然也是自幼就習讀詩文,她的文道修爲可不弱。
釋海和尚見勃然大怒!
這還了得!
一個小小的凡間女子,敢在他這個靈山真傳弟子面前狂妄?
今日若不教訓一番,他的臉面何在?靈山的威嚴何在?
不過正當慧海運轉佛力,要将這唇槍舌劍打散時,卻見秦怡霜先一步收回了唇槍舌劍,而後嘲諷道:“和尚,你已犯了嗔怒戒,還不趕緊去壁過崖忏悔?”
“阿彌陀佛,阿彌陀佛……”
慧海冷汗直流,嘴裏不停念叨起來。
是啊……
自己這是怎麽了?
爲何這麽容易就動怒?
難道是嫉妒慧覺師弟能一邊修煉佛道,一邊有美人作伴?
阿彌陀佛。
罪過罪過。
慧海很快就冷靜下來,收回戒杖,說道:“慧覺師弟,你背叛佛門戀上紅塵一事已禀告大自在菩薩。相信菩薩一定會爲佛門清理門戶,你給我等着!”
秦怡霜柳眉一豎,還想出言反駁,慧覺卻伸手拉了她,對她搖了搖頭,示意她不要再說話了。
出門在外,秦怡霜當然是要聽自己心上人的話,便乖巧地退到了慧海身後。
“阿彌陀佛,貧僧自然是要去戒律堂和菩薩說明情況的。”
慧覺随後便去了戒律堂。
而戒律堂的武僧們倒是沒有爲難慧覺,甚至覺得非常驚奇。
“他就是慧覺師兄?”
“慧覺師兄真厲害啊!帶了一個女人回靈山,也不知菩薩一會見了他,會是什麽心情。”
“咳咳,等菩薩來了,他就不是我們的師兄了。這是犯了大戒啊,被逐出佛門都是輕的。隻怕這一身修爲都保不住了呢。”
衆僧指指點點,議論紛紛。
慧覺曲坐在蒲團上,做入定狀,絲毫沒有被師兄弟們的話語影響了情緒。
一炷香後,這位和李諾稱兄道弟的大自在菩薩親臨。
“弟子見過大自在菩薩。”
慧覺睜開眼眸,十分虔誠地對菩薩鞠躬。
大自在菩薩看着眼前這位大大出名了的弟子,問道:“慧覺,你甘心離開佛門,就是爲了門外那個秦姓女施主?”
“阿彌陀佛,弟子凡根未斷,若再繼續修佛,便是對佛祖大不敬。況且,弟子和秦姑娘乃是真心相愛,還請菩薩成全。”
既然走出了這一步,慧覺當然不會再退縮。他的眼中充滿了堅定之色,繼續說道,“弟子還要帶霜兒一起去面見佛祖。”
“修行本就不易,凡塵壽命不過匆匆百年,你爲了一個區區凡人女子,真願意舍得這身修爲?”
大自在菩薩苦口婆心說道。
他真不願這位極具慧根和大毅力的弟子脫離佛門。
“其實……”
慧覺輕輕呼出一口氣,道出了自己的想法,“普度衆生,是爲大愛。度一人是度,度萬人也是度。佛祖并未規定佛門弟子就不能娶妻生子。”
“混賬!”
聽了這等妄語,菩薩雙目金剛一怒,口中佛音滾滾!
戒律堂裏的武僧們噤若寒蟬,紛紛低下腦袋。
菩薩發怒了。
看來他們這位慧海師兄,兇多吉少了。
也不知受到怎樣的懲罰。
隻怕打入阿鼻地獄都是輕的呀。
然而……
大自在菩薩心中仔細思量一番,臉上露出了驚異的神色。
好像……
佛祖創立佛教以來,還真沒有硬性規定過佛門弟子就不能娶妻生子。
這佛門的清規戒律其實是在後來慢慢形成的。
這一刻,大自在菩薩心中也是有些遲疑了……
慧覺不卑不亢,繼續說道:“阿彌陀佛,弟子在中原的一個朋友曾與弟子說過,‘曾慮多情損梵行,入山又恐别傾城。世間安得雙全法,不負如來不負卿’。弟子選擇了秦姑娘,自然是要親自佛祖面前告知一聲。”
曾慮多情損梵行,
入山又恐别傾城。
世間安得兩全法,
不負如來不負卿!
聽到如此佛家箴言,大自在菩薩的腦海裏掀起了滔天巨浪。
這首佛偈……
這首佛偈!!
大自在菩薩呼吸急促起來,他的心,再一次亂了……
李諾當初在秦家壽宴上送給慧覺的這首佛偈,并未流傳出來。
畢竟,秦家也是要面子的,直接下了封口令。
而遠在十萬裏之遙的靈山,消息當然沒有那麽的靈通,故而菩薩這也是第一次聽到。
這震撼力,别說是菩薩了,哪怕是佛陀聽了,那顆佛心也要顫抖啊。
“哎,也罷,去吧孩子。雷音雲海深處,佛祖的意志尚在,如何渡這雲海本座不管,本座隻希望你能活着回來。”
大自在菩薩歎了口氣,問道,“對了,送你佛偈之人乃是何方神聖?”
“回菩薩的話,他是弟子的一個朋友——當朝武安公李子安。”
慧覺如實說道。
“原來是他啊,難怪,難怪!哈哈哈!”
大自在菩薩目露驚愕,随即大笑起來。而看向慧覺的眼神,也是愈發親切了許多。
也是。
在這個世上,除了這位,誰還能寫出讓他們佛心顫動的佛偈語?
而能被李子安看上的人,絕對是可造之材啊。
慧覺,絕對有成佛的潛質!
不過可惜人家是伏虎羅漢的徒弟,他也不好橫刀奪愛。
慧覺拜别菩薩後,便帶着秦怡霜去了雷音雲海。
佛法有雲,苦海無邊,回頭是岸。
慧覺卻是以身爲船,以手爲槳,一頭栽進了這片雷音雲海。
秦怡霜,臉上絲毫沒有懼色,也是翩然走進了雲海。
……
長安。
李諾從靈山回來,倒也趕上了晚膳。
除了母親還留在相國寺沒回來之外,一家人可謂是其樂融融。
餐桌上。
李諾口若懸河,講述着自己如何在佛門靈山拳打羅漢腳踢菩薩的英雄事迹,逗得衆女頻頻發笑。
飯後。
花前月下。
閑庭散步。
紫鸢在左,箐雨在右。
左擁右抱盡享齊人之福的李諾笑着問道:“娘子,崔雲雲那邊的情況如何了?”
“夫君放心吧,黃叔已經提前動身去了渝州。你既尋來了【彼岸花】,那奴家明日便過去。”
葉箐雨溫柔笑道。
李諾牽起葉箐雨的手,深情道:“娘子,辛苦你了。”
“夫妻之間,還用得着這麽客氣嘛?”
葉箐雨笑嗔道。
一旁的紫鸢散發着母性的光輝,一邊撫摸着微微隆起的腹部,一邊掩嘴偷笑:“姐姐出馬自然是萬無一失。李郎就不用擔心啦。你還是再說說你如何從佛陀手中拿到這彼岸花吧。奴家還是有些難以置信呢,那個是靈山之主啊,怎麽會被你三言兩語就忽悠了?”
“哈哈,這你就不知道了吧。佛陀他啊……他其實也是人,一個鼻子兩個眼,和我們沒什麽兩樣。這人,就會有七情六欲。有了七情六欲,就會有破綻……”
雖然之前在飯桌上已經說了一遍了,但家裏的這些女人可聽不夠,李諾隻好又重複了一遍。
當然,這期間也是夾了好多的私貨。
紫鸢眸波驚連。
她一直以爲佛陀菩薩那都是高高在上的神佛大仙,原來也是這麽地接地氣?甚至和他們沒什麽兩樣?
“對了夫君,那個姜秋月,安分了幾日後又開始上蹿下跳了。”
聽李諾說完佛陀的事情後,葉箐雨便将話題引到了姜秋月身上,
“怎麽回事?”
李諾皺了皺眉。
這個姜秋月,這麽不知趣嗎?
自己哪裏得罪她了,非拉着他不放!
葉箐雨憋着笑意道:“你不在的這幾日,她蠱惑了不少人,說你移情别戀什麽的。”
“這娘們,真纏上我了呀,胡亂敗壞我的名聲!”
李諾頓時無語。
葉箐雨意味深長笑道:“如果夫君相信奴家的話,就讓奴家來處理此事吧。”
“娘子,爲夫自然是信任你的。隻是任天行是我師兄。這不看僧面看佛面呢。”
李諾歎息一聲。
任天行當初對他的幫助非常之大。
若非看在任天行的面子上,他早就教訓姜秋月了,哪裏還會讓她放肆?
葉箐雨翻了個白眼:“夫君難道是怕我一劍殺了她嘛。”
“哈哈,說笑了,怎麽會。娘子那麽溫柔大方,最多也就拿劍吓唬她一下。”
李諾笑呵呵道,“也罷,那就有勞娘子出馬,幫爲夫解決這個難題了。”
娘子的溫柔與體貼,他可是日日夜夜都能感受到。
“嗯,等我從渝州回來,一定會讓那個姜秋月心悅誠服,再也不會來糾纏夫君。”
葉箐雨信心十足道。
若姜秋月不聽話,那就直接動用天機道神通,強行改變姜秋月的命運!
葉箐雨忽然又想起什麽,笑盈盈道:“對了,夫君,還有一事……是關于小姑子的……”
“啊,冉兒?她怎麽了?又闖禍了?”
李諾心中一緊。
江冉兒畢竟是江湖人,可受不了長安的條條框框。
“那倒不是。”
葉箐雨輕搖螓首,“夫君,是南宮子煜,前幾日來府上找你,結果見到小姑子後,一時驚爲天人……”
“南宮子煜?不會吧?”
李諾瞠目結舌。
這個南宮子煜一直鑽研墨道,對其他事情,哪怕是那女之事也都是不感興趣。
況且,南宮子煜雖不是嫡系,但也是名門世家的弟子啊,更是南宮射虎的兒子!
他的相親對象,應該是名門世族的大家閨秀才是。
而江冉兒,野得跟男孩子一樣……是個地地道道的江湖女子。
兩個不同世界的人,怎麽會産生愛情的化學反應?
還真是稀奇了。
“緣分的事情,誰能說的清楚。”
紫鸢眸含深情地看着李諾。
是呢。當初,她堂堂一個大花魁,不也是傾心于一個小小獄卒嘛!
緣分,妙不可言……
“那冉兒有什麽想法?”
李諾問道。
他這妹妹的眼光也是出奇的高呢。就怕看不上那個木讷無情趣的南宮子煜。
“小姑子拿起棒子就揍南宮子煜了,不過南宮子煜皮厚不怕揍,這幾日天天上門,送了不少古古怪怪的木雕機關。”
葉箐雨噗嗤一笑,“小姑子玩得可開心了呢。”
“那就随他們吧,如果真走到一起也不錯。南宮射虎的爲人我也解,冉兒做他的兒媳婦絕對不會受到刁難。就是那個南宮屈有些不好解決。他依然将他兒子的死算在我頭上呢。”
李諾歎道。
不解決南宮屈,那麽妹妹和南宮子煜就不可能走到一起。
看來,江南的事情得加快步伐了。
南宮屈,一定要倒台。
然後扶持旁系的南宮射虎上位,這才符合他的利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