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大儒,你就不怕我将西楚的狼子野心告知于陛下?”
李諾笑眯眯地打量着這個帥氣程度絲毫不亞于他的老帥哥。
作爲老鮮肉的卓麒麟神情淡然道:“你不會。”
“哦?爲何這般笃定?”
李諾的星眸中泛起一絲好奇的色彩。
他要廢景泰,立女帝一事,也就杜晏、張秋實等一隻手都能數得過來的老臣知曉。
他不明白,這個卓麒麟哪來的底氣會認爲他是站在西楚這邊的。
“老夫來大胤之前,國主特意交代過,不管在什麽情況下,哪怕是被武安公用刀架了脖子,武安公亦是可信之人。”
卓麒麟解釋道。他不信李子安,但卻十分信任姜景燦。
李諾神情有些恍然。
這個師兄啊……
可惜,偏偏是西楚人,而且還是西楚的國主!
“我不管西楚和大胤之間如何龍争虎鬥,但你也休想将我拉下水。”
李諾緩過神來,面容淡漠道。
卓麒麟颔首道:“隻要你能保持中立,那便是對我大楚最好的幫助。”
“天色不早了。”
李諾擡頭看了看天際處愈來愈濃的霞雲,送客的意思很明顯了。
卓麒麟則從袖中取出一卷,說道:“那老夫就先告辭了。此卷乃是老夫畢生之心血,還請武安公斧正。”
李諾接了過來,并未當場打開閱覽。他說道:“那我先收下,不過近段日子有些忙,等得空閑了定會拜讀麒麟之大作。”
對于貨真價實的文道大儒,李諾還是表示很敬重的。
畢竟,他不是文字的生産者,隻是文字的搬運工。其實還挺羨慕這種出口成章下筆如神的牛人的。
目送卓麒麟離去後,李諾這才去了後山禅室。
伏虎羅漢雖未出門,但外面發生的事情也瞞不過他的法眼法耳。
羅漢金身,已準備好了。
李諾看着案幾上這副暗淡無光、殘破不堪的羅漢金身,一臉的納悶:“我說老和尚,你這金身也破爛了吧?你該不會是拿殘次品忽悠我吧?”
“李施主若是不要,老衲可就收回了。”
老羅漢說着便伸手朝金身抓去。
“哎哎哎,算了算了,将就一下吧。”
李諾趕忙先一步将【羅漢金身】搶了過來。
雖然表面上一直在鄙夷數落,但暗地裏,他竊喜不已。
有了此物,便能将【掌中佛國】的器靈小和尚給勾出來,将之煉化的可能至少能提高三成。
“對了,小友,不知老衲的大弟子可有與你聯系?”
老羅漢還是沒忍住,問起了慧覺的事情。而對李諾的稱呼也是從施主變成了小友。
慧覺這個赤腳僧當初大鬧秦家老爺子九十壽宴,更是當場帶着秦家大小姐秦怡霜私奔,此事當初鬧得可是非常大。
不過那時,老羅漢已經不在相國寺了。
他早已被瞎子和李太白忽悠去了上古遺址。
而等他回來後,大胤已經遷都洛陽,相國寺的天下第一寺名号也被白馬寺奪了去。
其實寺中的其他和尚,伏虎羅漢并不關心,他唯一牽挂的便是這個首席大弟子。
李諾訝異道:“達摩院的釋塵法師沒和你說嗎?”
“隻說慧覺叛出了佛門,帶着秦家小姐私奔了,不過老衲不信,此間定有什麽誤會。”
老和尚的眼皮子直跳。
慧覺熬了整整十五年才讓破裂的佛根重新恢複,這也代表他絕了凡塵,一心向佛修法,又怎會做出帶秦家小姐私奔這等糊塗事來呢?
其間,必有蹊跷!
李諾歎道:“老和尚,慧覺确實帶着秦怡霜走了。他說,他們要徒步西行……”
徒步西行,這沒個幾年功夫可到不了西域靈山。
李諾當時聽了也是吓了一跳。
他知道慧覺能吃這苦,但一向錦衣玉食從未幹過重活的秦怡霜能承受得住嗎?
而當時慧覺帶着秦怡霜私奔,确實是從長安西門離開的。
“老衲明白了。”
和尚歎了歎氣。
被李諾這麽一點撥,他便已心裏有數了。
這孩子。
哎……
此去佛門,必然困難重重啊。
這是在挑釁佛門的清規戒律制度。
或許佛祖會寬宏大量,原諒慧覺。但其他僧人呢?隻怕會百般刁難慧覺。
不過一想到慧覺那堅韌不拔的性子,老和尚也就釋懷了。
執着。
大毅力。
一旦跨過這道坎,不說立地成佛,但至少前途不可限量,未來的成就,必将遠遠高于他。
“阿彌陀佛,善哉善哉。”
老和尚低喃了一聲,随即閉上眼睛,敲起了木魚。
隻是那手微微顫抖,表明了他此時内心的不平靜。
李諾見狀,便知這是老和尚下逐客令了。
“那和尚你繼續修養身體,我就告辭了。”
李諾拱了拱手,然後帶着【羅漢金身】離開了相國寺。
山腳下。
江冉兒見到兄長終于下來了,便歡天喜地跑上去:“哥,怎麽那麽久啊。走吧,馬車都準備好了呢。”
李諾點點頭,便和江冉兒一起登上馬車。可誰知,車内空無一人!
“娘親人呢?”
李諾問道。
江冉兒也是一臉的驚愕:“咦,剛才我明明看着上車了的呀,怎麽就不見了呢。車夫,你可有瞧見我娘?”
老車夫一臉懵逼。
這大白天的難道活見鬼了?
不可能!
這裏可是相國寺的地盤,哪個妖魔鬼怪敢在這裏放肆!
李諾急忙放開感知力。但方圓數公裏之内,并未發現母親的蹤影。
而唯有一處地方,他無法查探。
他不經意間皺了皺眉,擡頭望向了山間寺廟。
那裏,被濃濃的佛力籠罩着。
他若強行查探,那就會被老和尚察覺。
他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放棄了。便道:“老翁,回長安。”
“好的客官!”
車夫揚鞭策馬,車轱辘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音,緩緩駛動起來。
“哥,不找娘了嘛?”
江冉兒趕忙問道。
“她那麽大一個人了,真要走,我們如何攔得住?”
李諾歎道。
“啊,哥你知道娘去哪了?”
江冉兒很好奇。
“長輩們的事,我們還是莫要瞎摻合了。”
李諾心中大緻明白,娘親最終還是回到了相國寺。
到底是什麽樣的執念讓娘親非要見老和尚一面不可呢。
不過不管如何,老和尚啊老和尚,你就自求多福吧。
而正如李諾猜測的一樣。江柔此時出現在了後山。
她的眸光掠過了後山的美景,最終落在了那處被風吹雨打了數十年的禅院。
那裏,曾有她的一份記憶。
直至日落黃昏……她就像望夫石一樣,靜靜伫在後山的籬笆門前,一動不動。
期間,小沙彌、大和尚可都有來勸說過,但無一人勸得動她。
最終,僧人們也都放棄了。
隻要這位女施主不踏入後山禁地擾了方丈的清修,那就随她去吧。
直至夕陽墜去,月挂柳梢。
這時。
咯吱一聲,後院的禅房才緩緩打開,一個透着無奈的歎氣聲傳了出來:“阿彌陀佛,江施主爲何這般執迷不悟?”
石像仿佛活了過來,江柔已然淚眼婆娑:“和尚,你終于肯與我說話了?”
“回頭是岸,江施主請回吧,老衲不會見你的。”
“見一面怎麽了?該不會是你怕了吧?”
“是啊,老衲怕見了你,又要重新修煉佛心了。”
和尚唏噓道。
江柔笑了起來,笑容比那晚霞還要美豔三分。和尚這麽說,這不正代表他沒能忘記她嗎?
“我們皆是滾滾紅塵中的砂礫,都是肉眼凡胎,世上又哪有什麽真正的佛心?老和尚,你着相了,這可修不成佛哦。”
“阿彌陀佛,江施主爲何要毀我道行?”
老和尚歎息道。
他記憶尤深,當初這個女人,不對,那時……她還隻是一個女孩,也曾這樣說他修不成佛。
“我能進去說話嗎?山風有些大呢!”
江柔得寸進尺。
“見過這一面,江施主是否就願放下執念?”
和尚問。
山風吹動起江柔的青絲,也吹亂了和尚的心湖。
“嗯嗯,見你一面,了卻這段因果。”
江柔幹脆道。
但女人的話,哪能輕易相信?
“好,那就進來吧。”
和尚啊和尚,你還是太老實了。
江柔跨過山門,走進院中。
看着垂垂老矣的老和尚,江柔無比心疼,她想伸手摸一摸老和尚的臉,但又頓住了。
她憤怒道:“你怎麽搞成這樣?到底是誰傷的你?”
看着昔日的女孩而今已成一名貴婦,老和尚就這麽靜靜地看着她的容顔,沒有說話。
江柔還是察覺出了一些,驚怒道:“這是魔氣!傷你的是魔族?”
老和尚點點頭道:“江施主,老衲答應見你一面了,你現在可否回去了?”
“哎呀,天色這麽晚了。你忍心我這麽回去?萬一路上遇到惡人被欺負了怎麽辦?”
江柔開口道。
這叫做請神容易送神難。
來都來了,哪能這麽輕易離開?
“真好,這裏一點都沒變呢。”
江柔掠過和尚,自來熟地走進禅房,仿佛進自家門一樣。
她很熟練地走到邊上的書架前,翻了翻,找出了一副畫卷。
“算你信守承諾,都三十五年了,還保存着呢。”
江柔小心翼翼将畫卷打開,寥寥幾筆便勾了出一個恣肆活潑的少女。
少女眉宇間的神态依稀和她有着七八分相似。
這是三十七年前的她!
不過當時北方遭了天災,她在北方活不下去了,便跟着難民一路南下,最終抵達了最爲繁華的長安。
而她也是奄奄一息。幸得相國寺開山施粥,她才活了下來。
那時的伏虎和尚,還隻是一個五品武僧。但名聲已經非常響亮了。
她們相識、相知。
她認爲是有相戀、相愛的。
不過和尚并不承認。
後來的幾個月裏,官府慢慢收攏了難民。
但她不肯離開相國寺。
而她爲了得到幸福,她做出了一件足以浸豬籠的事情。
她灌醉了當時不知女色爲何物的伏虎和尚……
再後來。
紙包不住火,腹部的隆起,讓當時的老方丈察覺出來了。
在她誕下孩子後,她就被方丈用神通封了這段記憶,趕出了相國寺。
而孩子,則是以北方難民的身份被相國寺收留、撫養。
而伏虎和尚也是受到了面壁的懲罰。
兩人,就此斷了聯系。
再後來。
她被藥王谷谷主相中,收爲衣缽傳人。
少女漸漸長大,江湖四大美人之一的稱号,不知不覺落在了她的頭上。
她攪動過江湖的風雲,連藏劍山莊楊知秋都對她念念不忘。
直到後來,她遇見了那個命中注定的人——李天承。她這才淡出了江湖的視野,安心相夫教子。
隻是這段感情沒能持續到天荒地老。在她知曉李天承的野心後,她就選擇了和離,帶走了江冉兒,重新回到了藥王谷。
而随着修爲的增長。腦海裏那段塵封的記憶解開了。
她曾痛苦過,也痛哭過。
千百個日夜,她沒一天睡得安穩。
——
李諾可不知道,自己的母親與和尚之間還有過這麽一段孽緣!
他更不知道,他還有一個同母異父的兄長!
他剛一回府,绮羅就氣鼓鼓地将一份拜帖遞了上來:“姑爺,有個大美人約你賞月呢。”
李諾拿過拜帖一看,落款是崔婉婉。
這讓他有些茫然。
難道在相國寺被發現身份了?
不可能!
但這一年多沒見了,兩人之間的關系也都一刀兩斷了,這個崔婉婉怎這麽突然要約他?
“夫君,崔姑娘約你,定是有什麽重要的事情,你便去看看吧。”
倒是葉箐雨,溫柔大方說道,絲毫不怕夫君和老相好舊情複燃。
嘿!
她當然不怕。
因爲她看到了夫君【豔福不絕】的命格雖然還是那麽的刺眼,但已經沒崔婉婉什麽事了。
不然,她早就手起刀落将崔婉婉給人間蒸發了。
真以爲她沒脾氣?
遙想當年,她可是心狠手辣的魔教教主!
也就這些年嫁了人,這性子才有所收斂。
“绮羅,你跟我一起去。”
李諾收起駕帖,點點頭。
“啊,我跟姑爺一起去?”
绮羅一臉懵逼。
“你這丫頭不就是怕我和崔婉婉舊情複燃嘛,你和我一起去,她敢糾纏我,你就用劍刺她,這總行了吧。”
李諾笑道。
“嘿嘿,那我真去了喲。姑爺你到時候别後悔就行。”
绮羅可沒有不能當電燈泡的覺悟。她興奮地咧嘴笑,俏臉呈紅霞色。
“冉兒,你跟哥一起還是留在府中?”
李諾又說道。
帶一個是帶,帶兩個也是帶。
“嘻嘻,我去合适嗎?”
江冉兒開心道。
“當然!”
李諾點點頭。
崔婉婉約他在月湖一聚。
月湖,顧名思義,是長安城最有名的一個賞月的地方。
每當夏日晚間,這裏就成了才子佳人們談情說愛的最佳之地。
想當年,他和崔婉婉也是在這月湖邊定情……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