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帥,你先走,卑職來斷後!”
第一次真正直面血浮屠,雖隻有五十騎,但校尉依然感受到了那股暮沉的死氣是多麽的令人窒息和絕望。
他雙腿忍不住發顫。
但作爲軍人,馬革裹屍戰死沙場便是最好的歸屬。
他決定犧牲自己,給主帥拖延時間撤離。
雖說他極有可能是龍骧衛中第一個陣亡的将士,但他也知足了。起碼在武安公面前,他是狠狠地刷了一波臉啊!
不求武安公像對待當初的陳校尉那樣提拔他,隻願武安公能在與朝廷諸公閑談時能夠随口提他一次,他便知足了!
李諾看着這位有心機但又不夠深的校尉,頓時哭笑不得。
李諾當然不會如他所願。
躍馬一個飛沖,抽刀而上。
姜秋月啊姜秋月,頭發長見識短,說的就是你!
你根本沒多少的沙場經驗,真認爲以多對少就能穩赢了?
天真!
咣當。
短兵交接。
雖修爲被壓制在四品境。但李諾的戰鬥經驗可沒被壓制。
他策馬和姜秋月擦身而過。
姜秋月大喜。
因爲這第一回合李諾沒能将她怎樣,而接下來必然是要陷入血浮屠的包圍!
她赢了!
隻是,她太想當然了。
短兵交接的那一刻,李諾便已做出了讓人難以置信的動作。
強烈的刀氣稍稍阻礙了血浮屠的攻勢。
而他則順勢一個燕子回身,整個人騰空而起,出現在了姜秋月的身後!
與之同時,左手上那一尺一寸長,一斤一兩重的【魚腸劍】已朝着姜秋月的背後無情地刺去!
姜秋月自然是感受到了身後傳來的凜冽殺意,這讓她有些窒息。
但她此時根本沒有任何反抗的餘地。
這一切都太快了!
快到她做不出反應。
她此時腦海裏回蕩起了一句話:出師未捷身先死……
李諾運轉内力,魚腸劍隻是稍稍被阻礙一下,就刺破了姜秋月的铠甲。
但他忽然強行停住了攻勢。
眉宇間,那種心悸的感覺,又突兀地一閃而沒。
不對勁!
而此時,身後的血浮屠已殺了上來。
李諾隻得反手一刀揮出,凜冽的刀勢讓血浮屠爲之一頓。
而這時,後知後覺的姜秋月也終于得到了喘氣的機會。
她微微一個側身,一掌朝着李諾拍去。
李諾被前後夾擊,隻得棄了馬,朝着邊上縱身一躍。
穩穩落地後,他大喝一聲:“且慢!”
姜秋月拉住戰馬的缰繩,呼吸顯得有些淩亂。
她不明白李諾爲何那一劍沒有刺進她的身體。
但她了解李諾,知道他不會無緣無故喊停戰,便下令道:“血浮屠結守勢,不得進攻!”
血浮屠當然是令行禁止,紛紛拉住缰繩。
姜秋月也是退到了血浮屠身邊,笑道:“怎麽,知道打不過了,所以準備投降?”
李諾打量着手中的【魚腸劍】,他隐隐有一種感覺,一旦剛才真的将劍刺入姜秋月的後背,隻怕這位公主就會煙消玉隕,飲恨當場。
他随即擡頭看向姜秋月,道:“我們和解如何?”
“和解?”
姜秋月眸綻濃濃訝異之色。
此番武鬥,爲的就是拼一個勝利,這能和解?
李諾稍作解釋:“我覺得吧,我們真沒必要這麽打來打去傷了和氣,不如以平局收場如何?”
“平局?”
姜秋月沒好氣道,“想得美!現在可是我軍占據優勢,隻要拿下你,我們就赢了!”
李諾搖頭道:“那可不一定,我這主帥即便戰死也不見得你們就能赢。可别忘了,你們勝利的條件是斬斷我軍戰旗,又或者讓我軍陣亡人員達到九成以上!而我軍戰旗,可是被燕王帶去虎牢關了!”
姜秋月略顯不屑,紅唇一抿,反擊道:“拿着你的人頭去虎牢關逛上一圈,你軍士氣必然全無,我怎麽可能不赢?”
李諾也不拐彎抹角了,他道:“我感覺這一戰問題。”
姜秋月警惕道:“什麽問題?”
“我且問你,此番武鬥,是你主動請纓的嗎?”
李諾詢問道。
“當然是本宮……”
姜秋月不假思索地說着,但忽然想到什麽,心中猛然一驚。
果然有問題!
李諾見狀,急忙問道:“到底如何?”
“原本是血浮屠的赤血将軍率軍與你方厮殺,不過本宮得知你也參與此戰,便決定親自來會一會你……”
姜秋月回憶道,心卻愈發凝重起來。
像副将說的一樣,她作爲公主,本就不該參與武鬥。
但是……
那幾個鴻胪寺派來服侍她的丫鬟,這幾日總是會有意無意地在她面前逛蕩,不經意間就會提起一些有關李子安的英雄事迹。
這讓她很是煩躁,這才下定了決心,一定要親手打敗李子安,以解心頭之恨!
所以……
她不知不覺就中招了?
可是還有一個問題,她即便參戰了又能如何?
勝了,那當然是皆大歡喜。但失敗了其實也無傷大雅。因爲對手可是大胤戰神李子安啊!
那麽,引她進這個局的人,到底有何圖謀?
李諾也是隐隐有些明白。幕後一隻黑手,将他和姜秋月都引進了這個局。
那麽……
殺機,又在哪裏?
他努力回憶着一點一滴……
忽然間。
他想到了一個很容易被忽略的細節!
正像張秋實說的那樣,他戰場上的敏銳嗅覺發揮出了作用。
他們身處【兵家沙盤】!
但并不代表這裏就是虛假的世界!
【兵家沙盤】可是擁有兩種狀态——虛境和真境!
他終于知道那股心悸的感覺是怎麽回事了!
若此時乃是真境,而他又失手殺了姜秋月,那樂子可就大了。
隻是……
李諾心中還是有些疑惑。
張秋實會害他嗎?
他自問看人的眼光不會差。
不過不管如何,此事都要慎之再慎!
隻是想要知道是虛境還是真境,很難……
尤其是處于境中之人,是無法辨别出來的。
李諾警惕地打量着四周環境:“我覺得有人要害我們,我們有可能處于【真境】之中,一旦展開殺戮,那就真的是要不死不休了!”
姜秋月其實也是被李諾說服了一大半。剛才那背後一劍,卻是讓她感受到了窒息的滋味。
隻是她不甘心,不想被李諾的節奏帶着走。
她冷哼道:“哼,想要知道是不是真境其實也不難。”
“哦,你有辦法?”
“你那個廢物手下,讓他過來,讓本公主一劍殺了,再仔細看看他的屍體便知……”
姜秋月氣兇兇道。
而校尉被她一盯,頭皮發麻。
好狠公主!
惹不起。
李諾搖頭否決道:“你不了解【兵家沙盤】,凡是處于境中之人,是分不清楚是真境還是虛境的。”
姜秋月問:“那你有何良策?”
“很簡單,等上十日!若是虛境,我們就會被傳回白馬寺。”
李諾笑道。
“你這如意算盤打的真是好啊!若是虛境,我軍等上十日,那就代表我們輸了!”
姜秋月嬌怒道,“萬一這就是你的奸計,那本公主不就要被人笑話死了!”
前面可是被空城計給耍了一次呢,若這次再上當,那她的臉往哪裏擱?
“你信我嗎?”
李諾深吸一口氣,緊緊盯着姜秋月的眼睛。
“你什麽意思?”
姜秋月被盯得有些慌亂。
李諾慢慢走上前,邊走邊道:“你應該知道,我和任天行的關系。”
“你跟我皇兄的關系,和本公主有什麽關系?”
面對李諾的步步緊逼,姜秋月渾身有些僵硬,但倔強的她沒有後退半步。
李諾真誠道:“你皇兄想要将你許配給我,而朝堂上,很多人不樂意看到此事達成……”
“你胡說什麽。本公主又不是嫁不出去。哼!你可知,你們的燕王也向本公主提親了!”
姜秋月傲然起來。
李諾意味深長一笑:“心高氣傲的你能看得上燕王?”
“要你管?你到底想說什麽!”
姜秋月貝齒緊要紅唇,目露警惕。
“信我一次,好嗎!”
李諾深深凝望着姜秋月。
隻是這話,卻是讓姜秋月産生了很大的誤會,甚至,她的心怦怦直跳起來。
她分明能夠感受到,面前這個男人看向她的眼神,充滿了深情。
姜秋月再怎麽要強,說到底也隻是一個女人。被一個比她強大得多的男人這麽注視着,她不禁有些心慌意亂起來。
她開始胡思亂想。
當然,這是姜秋月自以爲的結果。
其實是……
李諾又狠心地花了一萬兩【銀錢值】,刷新了福緣——
【蠱惑人心:能夠細雨潤無聲般讓對方産生信任感。】
所以,此時此刻,李諾那略顯低沉磁性的男音,尤其是對姜秋月這樣的女人,擁有緻命的吸引力。
這也是李諾根本沒有預料到的事情。
李諾越走越近,直至姜秋月身前。
而血浮屠沒有任何反應。
因爲主将沒有下令。
而且他們都是身經百戰的将士,對殺氣極爲敏感,他們沒有在李諾身上感受到一絲殺氣和敵意。
所以他們沒動。
而姜秋月此時愈發心慌。
看着近在咫尺的這張英俊剛毅的臉頰,她不由得臉頰微微一紅。
李諾“柔情”道:“幕後敵人,一定是想讓我們徹底決裂,我們不該給他們這個機會,相信我一次,好嗎?”
“好!”
姜秋月不由自主地點了點頭。
“好!那就跟我走!”
“去哪?”
“虎牢關。你應該是下令血浮屠一旦抵達虎牢關就發起進攻是吧?”
“嗯。”
姜秋月輕輕颔首,用鼻音說道。
“所以,我們得加把勁趕去制止這場戰争。”
李諾看向北方。
“趕得上嗎?”
姜秋月有些擔憂。
“我們倆人,催動内力,日夜兼程,應該能夠趕得上。”
李諾堅定道。
“好,那事不宜遲,立刻出發!諸位将士,你們後面慢慢跟上!我和李子安先走一步!”
姜秋月揚起長鞭,雙腿一夾,便縱馬奔馳起來。
李諾也是翻身上馬,緊随而上。
而被落下的校尉有些心驚膽顫地看着這群不好惹的血浮屠,臉色露出不太自然的笑容:“諸位大哥,不打不相識,我們現在可是盟友了。”
血浮屠才沒閑工夫搭理一個小小的校尉。
他們五十騎,可都是最精銳的騎将,單獨拎出來,那都是可以率領千人隊的将領。
他們很快也是策馬飛奔起來。
三個時辰後。
可憐的校尉早已落隊。
不過他也不急。
他知道自己的實力不咋滴,多他一個也起不了什麽作用。既然如此,那就慢慢跑吧。
而李諾這邊,催動馬力疾跑了三個時辰,自然是要停下來歇息歇息。
他自己倒是沒事,但馬兒可吃不消,再跑下去,絕對口吐白沫力竭而亡。
姜秋月拉着缰繩踱步至李諾面前,眼中充滿了輕蔑的神色:“你這馬的腳力太差了。若是按照這個勢頭追下去,隻怕我們抵達虎牢關時那邊已經殺紅了眼。”
“你的馬好行了吧。”
李諾沒好氣地瞥了一眼。
他倒是想用《古纂金書》召喚出大白鷹,但如此一來,這秘密可就保不住了。
畢竟,現在是在兵家沙盤裏,大妖王怎麽可能憑空出現?
姜秋月摸了摸馬頭,一臉傲嬌道:“本公主這坐騎腳力天下無雙。”
“它叫啥?”
看着被盔甲全副包裹着的戰馬,李諾随口問道。
“的盧!”
姜秋月略顯得意。
西楚盛産寶馬。
而她的戰馬,那是寶馬中的皇馬!
“的盧?”
李諾難以置信,“的盧不是白色的嗎?”
這是他認知裏的盧馬嗎?
姜秋月回道:“純白色,無一根雜毛。它穿上了血浮屠的盔甲,你當然看不清它的毛發。”
“這的盧拿到市面上賣,可換一城。你還真是富可敵國啊。”
李諾打趣道。
當然,他并不嫉妒。
畢竟擁有了私人飛機,誰還在意什麽法拉利啊?
姜秋月看了下天色:“再休息下去隻怕來不及了,你到底準備怎麽做?”
李諾仔細一想:“你說的對,我這馬太辣雞了,不如你讓血浮屠給我勻一隻戰馬?”
“你想多了,血浮屠一人一馬,人在馬在,絕不外借。”
姜秋月幸災樂禍起來。
想得美!
血浮屠的戰馬,豈可給外人騎?
“那我隻能得罪了。”
李諾淡淡一笑,随即縱身一躍……
姜秋月渾身再度變得僵硬起來。
可惡的李子安,未得她的允許,就坐在了她的身後!
而且如此貼近,她甚至都能感覺到脖子處傳來了這家夥的呼吸氣息!
李諾才不管這麽多呢。
他雙手摟過姜秋月的柳腰,拉過缰繩,大喝一聲:“馬作的盧飛快!駕!”
的盧馬,飛奔而去!隻是腳力似乎有點疲軟……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