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住!”
就在李諾穿過大雄寶殿,前去栖霞寺後山時,突兀出現了一個女子,一聲嬌喝,攔其去路。
“南國郡主?你攔我作甚?”
李諾頓時哭笑不得,這個郡主看來還是賊心不死啊。區區夜明珠,真有那麽大的吸引力?
連堂堂郡主都願意和他做一些不可告人的交易。
“本郡主隻求一顆夜明珠,你有什麽要求隻管提,隻要本郡主有的,都能滿足你。即便沒有,本郡主也會想方設法給你弄來!”
即便是求人,南國郡主也是這般的強勢,不願放下自己傲嬌的架勢。
在她想來,這位白梅公子愛不愛美色都無所謂,但一定熱衷于權勢!這是任何男人都癡迷的東西。
而她父親乃是有實權的越王,給這白梅公子安排一個還算有體面的差事,應該是不成問題的。
這個被寵壞了的南國郡主,就是頭發長見識短的代表。
也不仔細想想人家白梅公子能在梅園文會上一枝獨秀、文壓群才。
這麽清貴的人物,真想要權,進可入翰林成學士,退可外放一州爲父母官,這都不是什麽難事,又豈會願意和一個藩王牽扯過深,平白無斷送自己的大好仕途?
“你真想要夜明珠,爲此不惜付出任何代價?”
李諾突然有了一個絕妙的主意。
或許讓這個南國郡主出面,他能加速和南宮世家的“合作”。
南國郡主見此事真有的談,立刻心花怒放。不過一想到自己乃是堂堂郡主,可不能失态,便端起架子,一本正經道:“說吧,你有何訴求,本郡主給你辦便是。”
“在下不才,還真是有一個請求,隻是卻是有些難爲郡主呢。哎,這讓在下實在有些難以啓齒……”
李諾一臉爲難地說道。
“難以啓齒?難道白梅公子是想和本郡主成秦晉之好,做趙王府的郡馬?公子風流倜傥,才華橫溢,倒是有這個機會喲……”
南國郡主心頭也是騰升起一團欲火。
李諾哪怕喬裝易容,但那特殊的氣質,也是讓無數女子欲罷不能。
【豔福不絕】這命格可不是說着玩的。
隻要他願意,那麽夜夜做新郎,日日換新娘都不成問題。
南國郡主漫步上前,吐氣若蘭,還不經意間拉開了肩膀身上的絲帶。
在她想來,之前在梅園亭中,人多嘴雜,想必這位白梅公子要維護名聲,故而對她作嗤之以鼻之狀。
那麽現在嘛,日沉黃昏,天色将晚,而四周也無他人,她隻要稍稍試探一下便知這位公子到底是不是真的不近美色!
“咳咳,既然郡主都這麽說了……行,我可以給公主一枚夜明珠,但作爲交換,還請公主招趙默之爲郡馬!”
李諾義正言辭道。
什麽?
招趙默之爲郡馬?
南國郡主難以置信,臉上的挑逗神情也是戛然凝固。
這白梅公子,腦子不好?
之前在梅園,他分明和趙默之不對付啊。怎現在還幫起趙默之來了?
不過一想到趙默之……
她心中其實也是願意讓趙默之成爲她的群下之臣。
江南總督的嫡子,若能成爲她的郡馬,這也是件不錯的事情!
不過這事兒并不容易辦到。畢竟,這關系到兩家的權勢。
而且,這事兒還必須要上報宗人府。她是皇室在冊的郡主,其婚事也必須得到皇帝的點頭。
“本郡主倒是沒問題,但此事成與不成,本郡主說了不算,得朝廷同意才行。”
南國郡主倒也謹慎,并沒有直接應承下來。
李諾笑道:“無妨,隻要郡主回去和越王順口提一提,嗯,表明自己非趙默之不嫁,鬧一鬧脾氣,我想以越王對郡主的疼愛程度,一定會讓郡主得償所願的。”
婚事成與不成都沒關系。
他想要的,是讓趙權産生猶豫和遲疑。
“好,此事本郡主可以和父王提。”
南國郡主答應下來,而目光則火辣辣盯着李諾。
李諾當然知道她的意思,便大大方方将夜明珠交給了她,也不怕她拿了好處就翻臉不認人。
南國郡主頓時心花怒放。
她緊緊握着夜明珠,忽然覺得這白梅公子真的能處,有好東西真給,不騙人!
“白梅公子,那本郡主就先告辭了,若是得空,可以來我府上做客。”
看着南國郡主歡悅離去的背影,李諾忽然覺得,自己這樣做是不是有些太不厚道了?
這是将南國郡主往火坑裏推呢。
不過很快,他的心腸又堅硬了起來。
做大事者,不拘小節。
更何況,越王是個什麽東西,他心中也是有數。
“姑爺,你怎把夜明珠給那賤女人呢?”
看了半天戲的绮羅終于忍不住現身,埋怨起李諾來,“還郡主呢,我呸!不知羞恥,到處勾搭人,比狐狸精還惡心!”
“心疼夜明珠了?”
看着皺成包子臉的绮羅,李諾打趣道。
“哼,夜明珠而已,我才不心疼。常言道,世上沒有不偷腥的貓。姑爺可别忘了被困在北極之境的小姐,千萬别被這些狐狸精勾了魂兒!”
绮羅唠叨起來。
“你這丫頭,又胡思亂想什麽。你先回客棧吧,我去找方丈商量點事。”
李諾無奈道。
将绮羅打發回去後,李諾終于去了後山禅房。
“小友,還有什麽事嗎?”
吳道子淡定道。
李諾四下打量,并沒有發現那幅畫,便硬着頭皮問道:“大師,不知那畫中女子到底是何人?”
“此事與小友無關,小友爲何還要逼問?”
吳道子有些好奇。
“哎,實不相瞞,這畫卷上的女人,和我一個熟人長得有些像……”
李諾如實道。
“哦?”
吳道子也是有些詫異,文道,“不知小友所言之人姓甚名甚?”
李諾當然不會直接透露,他回道:“要不,大師您先說說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吳道子見李諾油米不進,便道:“也罷,畫中女子乃是老夫一故人……”
“僅僅隻是故人嗎?”
李諾玩味道。
吳道子沒好氣道:“你小子!哎,那是老夫深愛的女子,這下可以了吧?”
“嘿嘿!”
李諾讪讪一笑。
不過提到這個女子,吳道子的神情也是很快變得落寞起來。
兜兜轉轉數十載,即便剃度出家,潛心修佛,他還是沒能過這情關。
問世間,情爲何物,直教生死相許。
吳道子惆怅道:“隻是自那一晚的元宵過後,她便不知所蹤,老夫走遍九州,尋她未果,哎,至今已有三十載。不過也多虧了你,一首詞出,讓老夫知道,她還活着。”
李諾點點頭。
這首詞出自他之口,而且成了戰詞,故而他明白這首詞的效果威力。
衆裏尋他千百度。
蓦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
這首詞,并非用來對敵戰鬥,而是用來尋人的!
不管天涯海角,都能找到。
當然,前提是這“對象”必須是自己深愛之人。
所以,這詞的限定其實也是很大的。
老和尚歎息長歎:“哎,一切都如過眼雲煙了。隻要知道她還活着,老夫心裏也就踏實了。”
“你不去找她嗎?”
李諾好奇。
念念不忘數十載,而今明明已知曉人家蹤迹,卻又不去尋找?
這豈不是很矛盾?
“老夫已經出家爲僧,找她作甚?更何況,老夫也不知她是否嫁人生子,這貿然找上門,豈不是……”
老和尚有些尴尬。
這……有理!
所以,這一切都是老和尚的單相思?
李諾嘴角微搐。
老和尚瞪了一眼:“怎麽?你有意見?”
“沒,沒有……”
李諾急忙搖頭。
“好了,現在你倒是說說,你認識的那個女子,又是誰?”
“額……她姓姬,年齡也就三十來歲,大概率是我認錯了吧。”
“那就不是同一人了。年齡對不上,姓氏也不一樣。”
“敢問大師,那位女前輩又姓什麽?”
“她姓虞,三十年前,她二十四歲,風華正茂。”
和尚道。
“哦哦,原來如此,那就不打擾大師你繼續作畫了,晚生告辭。”
李諾作揖離去。
看來,隻是人長得相像而已。
是他自己多心了。
離開栖霞寺,李諾返回了客棧。
“公子,趙家有請。”
王六子敲開門,遞上了一張請柬。
此番南下,他也是将王六子等四人帶來。
當然,途中他也是經過了好幾番的試探,發現王六子還是那個王六子,并未被人奪了神魂。
可這就奇怪了。
王六子沒有背叛他,也沒被人奪舍,爲何要給他傳遞假情報呢?
這幾日他一直都有暗中觀察,王六子确實忠心耿耿。
也罷。
猜來猜去沒用,不如就直接開門見山問一問吧。
李諾接過請柬一看,是趙權說仰慕他之才華,并且要爲小兒道歉,故而邀請他過府一叙。
他将請柬先擱在一邊,說道:“我且問你,當日派你去殇陽關,你真的見到我恩師了?”
王六子:“公子,當時是簡大儒親自接見了我等。後來我就依公主的要求,将信箋交給了簡大儒。”
李諾放開感知力,細細感知。
王六子并未說謊。
也不可能是演戲!
以王六子的實力,還瞞不過他的眼睛。
這就奇怪了!
恩師也不可能騙他。
可兩人之間的言辭卻對不上。
那麽,到底是哪一個環節出了問題呢?
李諾仔細問道:“那麽你在來回殇陽關的這段時間裏,可否感覺到有什麽異常的地方?”
“異常狀況?”
王六子細細回憶,喃喃自語道,“也沒什麽特别之處呀……我從殇陽關回來後,公主殿下派來的太監在客棧見了我,我便把簡大儒的回信交給了他……咦,好像有點不對……”
說到這裏,王六子緊緊皺眉,努力回憶着那一日的場景。
“公子,當時我突然感覺有點頭暈,不過很快就恢複了,隻是總覺得有什麽東西敲了我腦袋一下。對對對,就是這種感覺,在殇陽關見到簡大儒後也是如此……”
李諾心中猛然一驚!
所以,王六子真出了問題?
這又是什麽神通?
能當着他的面,把王六子給控制了?
應該還不止如此!
極有可能王六子在見簡玉衍的途中就被動了手腳……
這個幕後黑手,如果真不在朝堂之上的話,又會是誰呢?
用一個燕京太守去換取他的性命,這等手筆,誰有?
不過既然幕後黑手要置他于死地,那麽必然還會有後續手段。
他接着便是!
“公子,公子?可還有别的吩咐?”
王六子膽戰心驚道。
“沒事了,你下去吧。”
李諾打發小六子離開。
他随後又看了一眼請柬,搖了搖頭。
趙總督,你晚來一步。
今晚,老子有約了!
亥時。
李諾赴約,出現在了南宮府邸。
書房。
“不知小友尋老夫所爲何事?”
南宮射虎給李諾沏了一杯茶,看着人家儀表堂堂,他心中也是頗爲滿意。
前段時間剛認祖歸宗的妹妹南宮紅鹭說有個公子想要見他。
他心中也是有些好奇。
畢竟,他對這個妹妹和嶺南那位的事情,也是有所耳聞。
若那個人還是那個梅關守備的話,妹妹與之結合,倒也能成爲一段佳話。
可惜,那個人卻成了西楚國主。
如此一來,他南宮世家的女人又如何能嫁給那位呢?
而今,妹妹突然一改常态,爲他引薦一個公子,問是何人何事,也不說。
這就讓他起了别樣的心思。
現在一見,果然一表人才!
他還以爲妹妹已經想通了,這是帶心上人過來讓他過目把關呢。
李諾可不知這個南宮射虎的心中想法會是這麽的豐富多彩。
“哈哈哈,久仰南宮将軍大名,今日能得一見,實乃小生之幸。”
李諾客客氣氣道。
南宮射虎很滿意,笑道:“不知公子如何稱呼?”
“哦,令妹沒有說嘛?”
李諾訝異道,紅娘子竟然沒向南宮射虎透露身份?
南宮射虎點點頭。
李諾想了想,還是沒有暴露真實身份,說道:“在下任我行,乃是麓山學院學子,師承簡玉衍,今日拜訪南宮将軍,乃是爲了南宮小姐的婚事而來。”
李諾說的南宮小姐,自然是指南宮琥珀。
但南宮紅鹭,也是南宮家的小姐。
南宮射虎又是先入爲主,故而以爲李諾說的是他的妹妹,頓時心花怒放。
任我行,這名字和任天行倒是有點相似。
不過人家既然在麓山念書,還師承簡玉衍,這就是出身啊!
他當然不會覺得對方會騙他。
畢竟這事兒随便一查就一清二楚。
他笑道:“好好好。不知任公子何時來下聘?哈哈,不過聘禮随意,我南宮家什麽都不缺。至于嫁妝嘛,我一定備足,絕對讓你滿意。”
不是說這南宮射虎的脾氣又臭又硬嗎?
怎麽今日一見,這麽好說話?
看來傳言不實呀。
李諾欣喜道:“令媛才貌雙絕……”
“等等,任公子,你說的是老夫的女兒南宮琥珀?你是爲了她的親事而來?”
南宮射虎面色立刻陰沉下來。
李諾不知南宮射虎爲何性情突然不悅了,但還是說道:“正是!”
“哼!老夫女兒的婚事就不勞任公子費心了。”
南宮射虎沒好氣道。
李諾疑惑道:“南宮将軍,我們是不是有什麽誤會?”
“誤會?哼!”
南宮射虎大怒,“紅鹭對你癡心一片,你卻利用她來接近老夫,真正的目的卻是想娶老夫的女兒,你這人,心術不正!紅鹭真是瞎了眼才會看上你!”
不愧是武将。
這話夠直白!
李諾一臉茫然,這南宮射虎,還真是誤會了。
以爲他是來向紅娘子提親的?
這……
李諾趕緊道:“将軍真是誤會了。晚輩有一兄弟,對琥珀小姐一見鍾情,心生愛慕,故而此番前來,是想請将軍将您女兒許配給我那兄弟。”
南宮射虎皺眉道:“你兄弟又是何人?”
李諾:“漕幫幫主,陸翊鴻。”
“笑話,我堂堂南宮射虎的女兒,雖非嫡系,但要嫁之人也絕對是公侯世家,怎能許配給一個江湖之人?”
南宮射虎冷笑道,“任公子,你就死心吧。而且小女馬上就要和趙家定親了。”
他說着便端起茶杯,話不投機半句多,這是要端茶送客了。
若非看在妹妹的面子上,他絕對會把這個年輕人的雙腿廢掉丢出府邸。
哼。
什麽玩意兒嘛,也敢對他南宮家的婚事指手畫腳?
李諾淡定道:“将軍是要将令媛許配給趙權之子趙默之嗎?”
南宮射虎面無表情道:“是也。”
李諾臉上卻是露出一個濃濃的嘲諷之意。
“你又笑甚?”
南宮射虎眸光凜冽,若此子說不出個所以然來,那他可就不客氣了!
李諾大笑起來:“哈哈哈,世人皆知南宮小姐巾帼不讓須眉,上陣殺敵不皺眉頭,而趙家小兒,隻會吟詩作對,流連忘返于風月場所。”
頓了頓,李諾又意味深長道,“虎女豈可嫁犬子?這豈不是徒惹人笑話?”
砰!
茶杯摔落在地,發出清脆的碎裂聲。
南宮射虎臉色陰晴不定。
其實他哪裏不知趙默之的爲人?
但世家聯姻,看的不是人,而是這人背後的權勢。
趙默之,乃是趙權的嫡子。
兩家若是聯姻,那自然是強強聯合。
至于趙默之到底人品如何,有沒有本事,這些都不是問題。
而真正刺激到他,讓他憤怒的是李諾後面那句話——
虎女,豈可嫁犬子?
他叫南宮射虎,在軍中更是擁有“虎将”之稱!女兒南宮琥珀自然是爲虎女。
而趙默之,爲趙權之子,權和犬諧音!
況且,梅園文會上,趙默之被一個黃毛丫鬟的一首打油詩戲稱爲黑狗,估摸這輩子趙默之都無法将之洗幹淨了。
女兒若真嫁過去,那麽虎女配犬子這一笑話,隻怕會伴随一生了。
他南宮射虎,也是要面子的!
李諾又獻上了兩枚夜明珠,說道:“此乃晚生一番心意,不管南宮小姐和我那陸兄弟能否喜結良緣,這兩枚珍珠,都送給南宮小姐。”
這叫做亮肌肉。
南宮琥珀定睛一看,眸中果然閃過一絲震驚。
他乃江南水師提督,和東海可是沒少打交道,自然知曉這夜明珠的珍貴之處。
而這公子随手就能拿出兩枚,眼睛都不帶眨一下的,可見人家在東海,絕對也是有很強大的勢力!
“今夜就到此吧,晚生就此别過。”
李諾見南宮射虎還在遲疑,便笑着離去。
此事也急不得,總得留點時間給南宮射虎考慮。
不過他知道,南宮射虎,一定會做出最明智的選擇。
至于爲何不直接自報身份,是因爲他明白此事雖也可以以勢壓人,逼得南宮同意,但卻是過猶不及。
南宮射虎是殺伐果敢的虎将!
用強勢逼一個将軍低頭,可以,但這将成爲一根永遠卡在喉嚨裏的刺,休想人家心悅誠服!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