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言,你說說,這人的變化怎會這麽大呢?這才短短不到兩年呐……”
閣樓上,看着李諾的背影完全消失在府邸大門的崔婉婉眸中凝露出一絲茫然。
兩年時光。
她所認識的那個他,卻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狀元及第……被貶獄卒……東山再起……位極人臣……
從人人向往的雲巅跌落至衆叛親離的人生低谷,卻又能重新站了起來,強勢上演王者歸來的一幕。
可惜,她隻參與了他“春風得意馬蹄疾,一日看盡長安花”的第一階段,并未能陪伴着他走到最後……
當初,若她能夠再堅強一些,立場再堅定一點……或許,事情也就會有轉機吧?
後悔嗎?
她不知道。
但祖父大人一定已經後悔了吧?
不過以祖父的身份地位,隻怕也隻能将這份悔意壓在内心深處不表達出來罷了。
前半生,她爲崔家嫡大小姐,看似錦衣玉食、富貴榮華之極,但也隻是被人提線玩弄的木偶罷了。
那麽後半生,便爲自己而活吧!人生匆匆不過數十載,最終亦不過化作一抹黃土而已……
慢慢的,崔婉婉的眸光變得堅定起來。
常言道:都說錯過了就錯過了……但是,她偏不信!若不再去試一試,又怎會知道真的被錯過了呢?
不去試一試,這輩子,隻怕也會不甘心吧?
“姐……要不,你去追他吧,作爲你最親最愛的老弟,一定會全力支持伱!你後半輩子的幸福,本就該你自己去追求。”
看着自家老姐對李子安的相思情還是那麽的濃烈,崔立言便慫恿道。
崔家的女人已經夠苦了!
他前段日子也是旁敲側擊打聽過姑姑崔雲雲的事。
若非祖父強行幹預,非要講什麽門當戶對,想必姑姑應該也是很會很幸福的吧?
所以,他才會這麽的急不可耐想要掌權!
他要從崔家的根開始改變!
再苦,他們崔家的頂天立地的大好兒郎受着便是,豈能苦了崔家的女人?
他要爲崔家的女人,撐起一片自由自在的天!
“弟弟,你說他還會重新接受我嗎?”
崔婉婉又有些患得患失起來。
這是女人的通病。
想要抓住那一縷缥缈的雲,但伸手時卻又擔心把控不住。
“古言雖說‘好馬不吃回頭草’,但是,咳咳……免費送上門的午餐,人家若又剛巧肚子餓了的話,應該,也許……也想要嘗一嘗吧……”
崔立言吞吞吐吐起來。
砰!
一拳頭落在了他的腦門上,崔婉婉惱羞成怒,柳眉倒立:“呸,真是狗嘴吐不出象牙,白讀了這些年的書!”
“嘿嘿,我這是話糙理不糙呢!”
崔立言捂着被敲疼的腦袋,大笑着跑開了。
既然老姐抹不開臉面,那他這個做弟弟的,當然要鼎力助之了呀!
嗯。
得想想看有什麽法子……
要不,找個借口把李子安約出來灌醉?
嘿嘿,真是好主意啊!
子安的娘子這些日子可都不在他身邊,這不正好給了老姐一個乘虛而入的機會?
隻要能生米煮成熟飯,以子安有情有義的性格,必然會負責到底的。
至于誰做大誰做小?
這有什麽好争的。
老姐有崔家做靠山,還會怕被欺負?
況且子安他娘子也不是那樣的人。
他也是見過的,那是一個溫柔大方、善解人意的女人。
嗯,就這麽辦了!
崔立言心中有了主意。
……
李諾自崔府出來後,便直接回了長安。
馬上就要過年了,長安才是他的真正的家。至于這座洛陽别院,也不過是暫時落腳的地方而已。
回到城西宅院。
家裏可是熱鬧非凡。
大紅燈籠高挂起,新桃也已換舊符。而附近又有小孩時不時就丢幾個爆竹,發出純真歡快的笑聲,這年味立刻就有了。
街坊鄰居們也是時不時就來竄門,沾一沾他這位武安公的福氣。
“喲,武安公回來啦,恭喜恭喜!”
一老叟正巧從對門的屋子裏出來,步伐有力,見了李諾,也不怯畏,挺起胸膛,臉上露出笑容。
“老陳頭,你這腿腳完全好利索了呀?”
李諾也是沒有任何架子的打着招呼。
“嘿嘿,可不正是托了武安公的福氣嘛!”
老叟拱拱手,立刻眉飛色舞起來,“當初武安公在灞橋送别簡大儒時不是作了一首戰詩嗎?老夫有幸在場,就被天降文氣給治愈啦。”
“哈哈,好好。老陳頭這是否極泰來了,這福氣定是要連綿不絕了。”
“那就承武安公吉言啦,老朽先告辭了。”
“老陳頭慢走。”
和老陳閑聊幾句後,李諾走進自家宅院。
劉湘君身着一件嶄新的紅緞裙,笑盈盈道:“哥,我給你做了一身新衣裳,一會你去換上哦。對了,嫂子什麽時候回來呀?還有兩天就過年了呢。”
李諾:“唉,你嫂子還要三個月才能回來。”
“啊,這……”
劉湘君小嘴兒一張,稍稍失落。
李諾笑道:“你的北月公子呢?他沒來找你嘛?”
劉湘君頓時害羞起來:“哥,北月公子托信說,按禮制,我和他是不能見面的,隻有等到……”
“哈哈,也是,北月乃是一等一的世家,規矩甚多。也罷,就按禮制吧,改明兒我讓他早點挑選日子下聘,将我這寶貝妹妹娶走。”
李諾打趣道。
他了解北月飛槐。
這是一個有些古闆,但自尊心又特别強的家夥。
俗稱:犟牛!
“對了哥,今早收到一份信,是蜀山那邊寄來的。”
劉湘君說着便将信箋拿出來遞給李諾。
李諾接過一看。
嘿……
是绮羅那丫頭寫的。
信上說既然小姐沒回來,那她今年就在蜀山過了。之前一直和小姐走南闖北,都沒怎麽陪老頭子過年呢,那今年就留下來逗弄老頭子好了,等年初二再回長安。
也好。
獨孤飛雪的年紀也确實很大了,也不知還有多少年可活了。
“兄長,晚上在家吃,還是進宮陪公主呀?”
劉湘君也找準了機會反擊。
之前在慶陽宮的時候,她便知曉了慶陽殿下和兄長的關系,這讓她久久不能回神。
傳言竟然成真!
那可是大胤最具權勢的公主呢,竟然真的傾心于兄長……
兄長也太厲害了吧!
“在家吃。我要吃一頭牛,三隻羊,你趕緊去準備!”
李諾沒好氣瞪了一眼。
許久沒和家人一起用膳了呢。
“嘻嘻,撐死你!”
劉湘君歡笑着朝廚房跑去。
李諾笑了笑,随後便去了老黃的側院。
這天寒地凍的,老黃依然赤果着精壯的上半身,左手握劍,右手持刀,正在獵獵寒風中舞刀弄劍!
一時間,劍氣縱橫,刀芒奪目。
李諾手腕一抖,朝着黃九劍揮出三把飛刀,直取老黃上中下三路。
刹那間。
破空的音爆炸響,好似街口稚兒在引燃爆竹一般。
老黃左手劍花一挽,右手刀浪一湧,便将中下二路襲來的飛刀嗑飛。而上路的飛刀,他竟出人意料的張嘴一咬,将飛刀穩穩咬在口中,不傷自身分毫。
“哈哈。黃叔風采依然不減當年啊。”
李諾雖未全力施展,但也占了偷襲的便宜,卻沒能得逞,可見黃九劍的實力,絕對是從百戰之中凝練出來的,絕非浪得虛名。
黃九劍身上,留着十幾道深淺不一的傷疤,這正是他在戰場上留下的功勳!
他收了功,笑哈哈道:“事情都辦完了?陛下怎麽說?”
李諾點頭道:“還是黃叔有先見之明,崔無悔不動聲色之間就讓我領了南下平亂的差事。”
老黃道:“機遇和兇險并存,崔無悔行事果然堂堂正正。”
“哎,隻是我手中無兵啊。黃叔,你應該認識不少軍将校尉吧,能不能請他們來助我一臂之力?”
李諾來找黃九劍自然是想多搬一些救兵。
龍骧軍戰鬥力如何先不說,這是皇帝的親軍,他如何指使的動?
與其是說皇帝派來幫他的,倒不如說是來監視他的。
畢竟,他領了南征的差事之外,更是兼任了三道之節度使!
換句話說,等初七出征的那一刻起,大半個南方,他說了算!
别看皇帝在朝廷上說的好聽,給他吃定心丸什麽的,但真能放心?
所以他需要很多幫手。
陳燦等人當然也要充當校尉裨将一起随軍南下,但這人手還是遠遠不足。
畢竟,他率領的是十萬新兵蛋子。
黃九劍搖了搖頭,也是無能爲力:“哎,和老夫一起作戰的弟兄們,基本上都死光了。”
當年,他可是有另外八個結拜兄弟,當時一起沖鋒陷陣,于戰場上厮殺,好不快活。
隻是天不遂人意。
在與巫族一戰中,折損了一大部分。
時光冉冉,數十年過去了,最終,隻剩下了他還苟活着。
黃九劍又補充了一句:“不過兵在精而不在多。”
有理!
李諾心中立刻有了計較。
在江南征兵十萬,這就是權力,确實非常吸引人。
但十萬新軍哪有那麽容易掌控的?
他必須要做出取舍。
貪心不足蛇吞象呐!
他不是多多益善的韓信。
李諾便問道:“那依黃叔之見,多少将士最爲适合?”
黃九劍伸出兩指:“兩萬足矣!”
“兩萬?這會不會太少了?”
李諾皺眉道。
黃九劍解釋道:“我們隻要精兵!朝廷可沒有那麽多的良甲良器裝備十萬新軍。再說了,子安你乃武林盟主,也許到了南疆,魔教就直接器械投降也說不定。”
“好,那就兩萬!”
李諾并優柔寡斷之人,立刻做出了決斷。
兩萬軍士,那就簡單了。
可别忘了,長安城裏,還有一支和他一起并肩作戰過的敢戰之軍!
那麽……初七過後南下征兵,就可以明修棧道暗度陳倉了!
“不過魔教高手衆多。四大護法皆是成名多年的人物,還請黃叔助我。”
李諾說道。
打戰不是開玩笑。
多一個三品高手在,自然多一分勝算。
“放心吧,此番南下,老夫自然是要跟在你身邊。”老黃笑道,“對了,那個害你之人,可找出是誰了?”
李諾搖搖頭:“回來之前我還和崔無悔交談過,他說,也許害我之人并不在朝堂之上。”
“崔無悔……他既然說出這樣的話,那應該還是可信的。”
黃九劍神情凝重道,“老夫對他也是有些了解,他不屑于撒謊。但是不在朝廷,難道在江湖?也不對,江湖上,誰敢陷害你這個武林盟主?而且江湖各大門派也沒這資格和能力,能夠左右燕京的局勢!”
李諾苦笑道:“仇人太多了,密宗和我有過節,巫族之前也想害我,蠻族更是和我不共戴天了。”
“走一步看一步吧,既然對方想要害你,必然還會有進一步動作。”
“也隻能如此了。”
……
時間悄然流逝。
這個年,雖然少了葉箐雨,但家裏還算歡樂。
連紫鸢也來一起吃年夜飯。當然,在子時放了爆竹後,李諾就送她回去了。
臨别前,紫鸢戀戀不舍。
李諾倒是安慰了她一番,表示二月二之前,一定會帶她去巫山,找到黑蝶蠱蟲幫她續命。
時間來到正月初二。
李諾在慶陽的幫助下,挑選了一萬甲士,改頭換面南下。
這些都是忠于慶陽的私兵。
而長安一戰後,慶陽被封長安,這些私兵也就光明正大的成了她的護衛軍,這也算是天子對她的獎勵。
當然,人數也是限額了,不能超過三萬。而且,朝廷是不出軍饷的。但對慶陽來說,養一個三萬人的軍隊,也就毛毛雨了。
而且這般調動,也是無需經過兵部同意的。
李諾是讓他們分批南下的,從初二開始,一直到二月二之前,在嶺南集合就行。
臨近傍晚時分。
绮羅終于從蜀山回來了。
自蜀山一别後,绮羅又是胖了一圈。
看來蜀山的夥食很好。
也是。
不是偷抓靈鶴就是搗騰錦雞,頓頓吃,焉能不胖?
“姑爺,聽說你被封了武安公,還節度江南三道,總覽軍政大權?”
這一回來,绮羅就叽叽喳喳地問個不停。
“嗯,我要率十萬大軍剿滅雄霸南疆多年、不聽朝廷調令的魔教!”
李諾笑道。
轟!
绮羅腦袋裏一片空白。
姑爺說什麽來着?
率軍剿滅魔教?
這是認真的嗎?
看着迷糊的绮羅,李諾逗道:“你是五品劍道高手,倒也幫得上忙,便随本姑爺一起出征吧。”
“姑爺,不能打魔教啊!”
绮羅頓時急了。
“爲何不能?”
李諾把眸一瞥。
“因爲,因爲……”
绮羅小腦袋立刻運轉起來,終于想到了一個理由,“因爲魔教高手衆多,四大護教法王聯手,哪怕是酒劍仙都要望風而逃三千裏!姑爺此去定會身陷險境啊。”
爲了阻止李諾南下,绮羅也隻好編排起酒劍仙來了。
“這樣啊……”李諾故作爲難地歎了歎氣,“可是我已接了朝廷旨意,不能不去啊。”
當然,他的餘光一直在注意着绮羅的神情。
可憐的绮羅,才十九歲,哪能鬥得過堪比老狐狸的李諾,一下子就被李諾給詐了出來。
魔教和娘子真的是關系匪淺!
那個神龍見首不見尾的魔教教主,會是娘子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