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殿下,李大人……”
眉清目秀的小鄧公公彎着腰,邁着小碎步急急走來。
“何事?”
慶陽瞥了一眼,淡然問道。
小鄧公公趕緊答道:“啓禀殿下,那位王朝校尉公幹回來了。”
終于來了麽!
李諾站起身,走出石亭,反客爲主道:“王校尉現在在何處?”
慶陽也不以爲意,便默不作聲,任由李諾做主。
其實這種感覺對她來說也還不錯。
小鄧公公作爲知情者,深知公主和李大人之間的親密關系已經到了同塌而眠的地步,可不敢擺什麽架子,立刻恭恭敬敬回道:“回禀李大人,王校尉此時還在城北驿站,大概再有一個時辰就會由北城門而入。李大人,需不需要小的派人将他帶進宮裏?”
李諾看了看天際處即将隐去的最後一抹晚霞,搖頭道:“不妥。他乃是接了兵部的差事才去的殇陽關,若是進了宮,一旦被有心人發現,隻怕我們這些日子的布置都會功虧一篑。也罷,我親自去一趟便是。小鄧,你随我來……”
頓了頓,李諾又回首望向了亭中觀雪的慶陽殿下,笑道:“慶陽,這時間也不早了,你就早些回寝宮休息吧,晚上不用留門等我了……”
慶陽笑嗔了翻了一個白眼。
這個壞家夥,真是口無遮攔,什麽叫做晚上不用留門等他了?
他們又沒真正住在一起!
也幸虧沒有外人在,不然還不是要羞死她了?
李諾很快便帶着小鄧去了前殿。
“李大人,小的可有什麽地方能夠幫得上忙的?”
小鄧太監心驚膽顫道。
沒辦法,實乃李大人的眸光太火辣了,看得他毛骨悚然,頭皮發麻。
李諾圍着小鄧轉了三圈,細細打量着。
這小鄧看着眉清目秀,這身材和他竟也相仿。
嗯…
是個可造之材!
精心培養培養,成一代棟梁。
“脫。”
李諾言簡意赅地吐出一字。
“啊?”
小鄧雙腿發軟,但還是要稍微掙紮一下的,便“啊”了一聲。
“啊什麽啊,我讓你把衣服脫了,快點。”
李諾不客氣道。
小鄧本就沒陽剛血氣的臉色就更加慘白了。
這、這、這……不能夠啊!
一旦被公主知曉,還不直接活剮了他呀!
敢和公主搶男人?
小命危矣!
當在李諾強勢的注視下,他終于還是屈服了,便“撲通”一聲就跪了下去。
他隻求……李大人能夠憐惜一些,事後,咳咳,在公主面前能爲他說點好話,又或者直接給他一筆銀子,送他出城,遠走高飛。
而這時,李諾用雙手揉捏着自己的臉頰,已經開始易容了。
吱嘎,吱嘎……
骨頭的蹦脆聲,聽着就讓人感覺十分的疼。
雖然【衆生百相面具】給了老馬妖,但李諾還是學會了簡單的易容術。
而且在鑄就金剛不壞之身後,他愈發能夠控制自身的肌肉,乃至骨骼!
隻用了一刻鍾,他就将自己易容得和小鄧有七八分相似了。
而且很快就入夜了,視線會變差很多,隻要不是慶陽殿下、以及宮女小楓葉這等親近之人,便極難分辨得出來。
小鄧驚顫了有一會兒,見李大人沒有進一步動作,這才戰戰兢兢地擡起頭來,卻見……
原來不是他想象的那樣!
李大人是要易容成他的模樣去見王朝校尉啊。
他心中的這塊巨石總算安然無恙地着軟着陸了。
終于不用背叛公主殿下了!
但把自己穿過的衣服給李大人穿,那就太大不敬了。
于是他急忙說道:“李大人稍等片刻,奴婢去取幹淨的衣服來。”
少頃。
小鄧便氣喘籲籲地端來了新的太監服。
“大人,這套是全新的,小的從沒穿過。”
小鄧獻殷勤道。
這套衣裳,是他精心準備待過年穿的。
當然,如果能夠沾一沾李大人的福氣,那就更好不過了!
李諾也不客氣,接過來後就換了裝。
嗯,稍微緊了一些。
不過反而更加凸顯出了他那讓千萬女子都垂涎三尺的勻稱身材。
“哈哈,有勞小鄧公公了,我先走一步。”
李諾拍了拍小鄧的肩膀,而後大笑着離去。
看着李諾離去的背影,小鄧太監真是感動萬分。
李大人,一點都不嫌棄他這等奴婢的衣裳呢。
而且李大人是将他當做一個人看,而非那種随意打罵的奴仆。
在李大人身上,他感受到了……人性!
李諾可不知自己很随意的一個舉動,就讓小鄧子對他更加的死心塌地了。
兩刻鍾後。
易容成小鄧子的李諾便出現在了城北的一間客棧。
這是之前和王六子約定好的聯絡地點。
大概等了半個時辰,王六子果然風塵仆仆地走進了客棧。
他很随意地看了大堂兩眼,然後尋了個空位坐下,将橫刀往桌子上一拍,意氣風發喝道:“小二,給爺上一壺上等女兒紅,再來幾碟下酒小菜。”
“好勒……原來是差大哥,您請稍等,好酒好菜馬上就給您整上過來。”
店小二見是官差,立刻笑臉迎接,“官爺真是辛苦了,都快過年了,還要公幹呐!”
“唉,咱們這些吃皇糧的,當然要一心一意爲朝廷辦事,好在運氣不錯,在年關前趕回來了,倒也能過個好年了。今日在長安過一晚,明日正好去洛陽交差。一會你給爺開個房。”
王六子也是和店小二随便說了兩句。
沒一會兒,酒菜便上齊。
王六子食指大動,立刻大快朵頤起來。
才半刻鍾,他就風卷殘雲一般将桌子上的食物消滅得幹幹淨淨。
李諾教授他鍛體之法後,他倒也勤奮,總算沒有辜負李諾的這片心意。
這不,他已成功淬體,踏上了武道。故而胃口大開,每日都要吃好多精肉。
好在李諾也大方,給王六子這四人好些銀兩辦差,不然依他們這點俸祿,絕對不可能頓頓吃大肉。
酒足飯飽後,王六子拍了拍肚皮,便在店小二的指引下去了三樓客房。
進了房,關好門。
李諾的身影便出現在了王六子的面前。
“鄧公公安好!”
王六子并未感到驚訝,他急忙尊敬拱手道,“末将幸不辱使命,還請公公将這封信交給慶陽殿下。”
說着,王六子将簡玉衍給他的信箋從懷中小心翼翼拿出,交到李諾手上。
李諾用傀儡分身去狼城,迷惑幕後黑手的視線,自己則是輕車快馬趕回長安,讓慶陽不着痕迹地安排了王六子出行殇陽關公幹。
以公幹之名,帶口訊給他恩師!
李諾不得不這麽謹慎。
小心駛得萬年船,在和這種隐藏極深的老狐狸交手,每走一步都要小心謹慎,思考到位。
李諾打開信箋一看。
是恩師的筆迹。
隻是關于郭子羽的事情……
卻是讓他有些失望。
信中說,郭子羽的确是麓山學院的學生,但是并非簡玉衍的關門弟子,而是簡玉衍的大師兄、之前那位病逝的殇陽太守醉竹居士的得意門生。
也就是說,郭子羽的死,和他半毛錢都沒關系。
難道……
他被卷入這場太守遇刺案,隻是一場意外?
不對。
若真是意外,那這突然冒出來的,假冒萬事通兒子的包打聽又是怎麽回事?
哎…
線索再次中斷。
這個對手,還真是有那麽一點點強啊。
老崔,是你嗎?
你有作案動機,又有這個實力,很難不懷疑是你和王家苟合,設計陷害我呀!
李諾腹诽着。
不然是景泰帝?
不過景泰帝的嫌疑倒是比崔無悔稍微小了一些。
他的思緒有些恍然起來。
腦袋疼!
“公公,您沒事吧?”
王六子緊張問道。
“沒事,王校尉做的很好。今日就在此過一夜,明日天亮便去刑兵部複命吧,咱家現在就回宮禀告公主。”
李諾拍了拍王六子的肩膀以示嘉獎,然後轉身離去。
不過在轉身的刹那間,他悄悄開啓了【青牛淚】之眼……
他可是吃過包打聽的虧,故而不能不多留一個心眼。
王六子還是那個他熟悉的王六子,并不是别人易容僞裝的。
如此,他才放心下來。
隻是等李諾走後沒多久。
王六子的眸光有些渙散,仿佛有什麽詭異的東西從他身體裏脫離。
随即,他渾身一個激靈,這才稍稍緩過神。
他打量着這個房間,眸中充滿了疑惑:“咦,我怎麽在這?”
不過他眼神很快清澈起來,自言自語道:“看來殇陽關一行的壓力太大了,竟然出現了幻覺。好在差事辦完了,公主交代的事情也完美完成。哎,可惜李大人卻……”
說着,王六子神情變得落寞。
但還是那句話。
小日子還是要過繼續過的。
好在慶陽殿下收留了他們,讓他們在兵部當差。
當然,他們也是死心塌地爲慶陽殿下辦事。
因爲公主答應過他們,一定會給李大人報仇的!
也許是太過勞累了,他躺在床上糊糊就睡了過去……
而李諾不守信用,在外邊溜達一圈後,又偷偷潛回了慶陽宮。
慶陽正寬衣解帶要入睡呢,結果一道人影在燭燈下閃過。
感受到熟悉的氣息後,她面色唰的一下羞紅起來,貝齒緊咬紅唇:“你不是說不來了嗎?”
李諾輕飄飄瞥了慶陽一眼就收回了眸光。
嗯……
沒什麽好看的。
論身材,慶陽在他所認識的女人中,真的是處于很大的劣勢。
太平。
不外乎如是……
嗯。
天下太平的太平。
可别想歪了!
“你這是什麽眼神!”
慶陽勃然大怒,猛地挺直了腰杆……和胸脯。
李諾哭笑不得:“我目前還不能露面,沒地方去啊,隻能又來你這……借宿一宿。”
慶陽将被子裹住身子,沒好氣道:“王朝那邊怎麽說?”
李諾搖了搖頭:“線索中斷,但我總覺得有些奇怪……”
說着,李諾揉了揉眉心。
“王朝有問題?背叛了?”
慶陽微微有些心疼。
這些日子,都是她這位心愛的李郎在布局,她隻是充當一名計劃執行者,可輕松多了。
李諾搖頭道:“應該不會,我了解他,他沒那個膽子。而且,他也沒必要背叛我們……”
“那你還擔心什麽?”
慶陽不解問道。
李諾沒說話。
他在等。
大概又過了一炷香的時間。
午夜悄然降臨。
這時,他的【福緣】也是刷新了。
這次運氣很不錯。
直接刷新出了“破案如有神助”。倒是省下了一萬銀兩去重置。
而有了這個【福緣】後,他的神台立刻變得清明了許多。
有些事情,仿佛豁然開朗起來……
王朝,有問題!
他腦海裏清晰地回憶起了王朝見到他時的所有反應。
王朝的神情,有些不對勁!
雖然很細微,但還是被他捕捉到了。
有點類似于道家的神魂出竅,但又有很大的不同。
怎麽說呢!那是一種……神魂和肉身分離的感覺。
當然,不管如何,是時候開啓另外一張底牌了。
之所以忍到現在,是因爲他也想要看看和他對弈之人,到底是如何出牌的。
很顯然。
這個王朝,就是對方借力用力而打出的牌!
“先不說這些了,借你兵道神通一用。”
李諾說道。
慶陽的兵道造詣也是非同小可。在李諾的示意下,她便給這間寝宮加持了一個類似于“瞞天過海”的兵道神通。
絲絲迷霧迅速騰起,遮掩住了此間的氣息。
李諾細細感受一番後,還覺得不保險,又施展了一個【隔牆無耳】,然後再祭出了【玄龜殼】。
如此三管齊下,隻怕二品境強者來了,也感知不出來了吧!
做完這些後,他這才吟誦出了那首送别詩——
“莫愁前路無知己,天下誰人不識君!”
文氣湧出。
他的前方出現了一個虛影。
而虛影在文氣的加持下,很快就變得清晰起來。
這虛影自然便是簡玉衍!
“子安!”
虛影仿佛活了過來,低沉中帶着一絲欣喜的聲音于殿中響起。
慶陽見狀,鳳眸中綻起驚波。
她當然知道這首戰詩,隻是此詩的效果不是給人治療傷病,并且鼓舞氣勢嗎?
怎還能召喚出簡玉衍的本尊?
慶陽,乃至所有人,都是隻知其一,不知其二。
除了能夠治療傷病之外,此詩的作者還能額外獲得一層效果,那便是能夠和簡玉衍形成雙線聯系!
此時。
殇陽關内,簡玉衍的書房裏,也是浮現起了文氣凝聚的李諾的身影之像。
簡玉衍大喜。
這個得意門生果然還活着!
而且深夜呼喚他,定然是有非常重要的事情。
殇陽關離長安可是不值三千裏,李諾的文力也是堅持不了太久,便直奔主題:“老師,你可見到朝廷派去殇陽關公幹的王朝王校尉了?”
“見到了,怎麽了?”
“他有給你帶口訊嗎?”
“什麽口訊?”
果然如此!
李諾繼續問道:“老師,燕京狼城守将郭子羽是不是你那個最神秘的學生?你也曾送了一副《賦菊畫》于他?”
簡玉衍唏噓道:“嗯,不過此事說來話長……總之一句話,他和你,還有任天行,都是我最得意的門生。”
李諾咬緊牙根:“他死了。”
簡玉衍強忍着殺意:“爲師也得到消息了,還說你也陣亡……你可有懷疑對象了?到底是誰設計陷害你們?”
“目前……查到的是王家,很多證據都指向了王家。”
李諾簡單扼要道。
“需要老夫做什麽嗎?”
“暫時還不需要,那就先這樣吧,我的文力支持不了太久。”
“爲師不在朝堂,你千萬要小心些,凡事多思考思考再做抉擇。”
簡玉衍提醒了一句。
收了神通。
慶陽也已起身走到李諾身後,伸出手幫李諾按起了太陽穴,以此緩解他的疲勞。
“我沒事。”
李諾歎息一聲。
當然,他也很享受慶陽的伺候。
“噓……你這些日子精神一直緊繃着,也太累了,好好休息一晚吧。”
慶陽溫柔道。
李諾也是徹底放開了心扉。
在慶陽這般柔情的攻勢下,很快就陷入了夢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