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慢慢抽絲剝繭,秦北天此時也是覺得此案大有問題,還真有可能是針對李子安的。
“狼城即便是龍潭虎穴,我也要親自去闖一闖。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李諾也是藝高人膽大,無比堅定地說道。
當然,被逼到了這種地步,他也是完全認真起來。
呵。
既然對手想要玩,那他奉陪到底便是。
誰怕誰?
烏龜怕鐵錘?
夾起尾巴灰溜溜地滾回洛陽,這可不是他的作風。
而且郭子羽的死也絕對不能善罷罷休,他誓要追究到底,哪怕這始作俑者是皇親國戚,乃至天皇老子,他的刀,也要對準這些人的喉嚨!
除非……
“行了,不必再說這些了,我現在就動身去狼城一探究竟。燕京這裏,還得有勞秦兄繼續加強戒備,以免小人奪權,一有消息,立刻派人告知于我。”
李諾心頭忽然浮現起了一個絕妙的主意。
既然對手已經完全摸透了他的性格,來了這麽一出引君入甕,那麽……
他何不來一個将計就計?
他對秦北天提醒了一句後,便離開了太守府。
随後在城中與某個車行讨價還價一番,雇了一輛馬車,李諾這便帶着江冉兒這條小尾巴大搖大擺地直奔狼城而去。
而有秦北天的手書,出城倒是順順利利,無人敢強行阻攔。
車廂内。
江冉兒眼眸子流轉着好奇之色,滿臉興奮道:“李大哥,咱們真要去狼城嗎?”
李諾表情有些不自然:“嗯!”
江冉兒沒注意到李諾的神情,她繼續說着小道消息:“可是那裏應該很危險吧?聽人說,狼城附近的那些散妖已經成型,不斷沖擊狼城,戰勢十分激烈呢!”
李諾挑了挑眉:“你怕了?”
江冉兒立刻挺起小胸脯,傲嬌起來:“哼!本姑娘什麽陣勢沒見過,區區小毛妖賊,才不會怕呢!”
李諾不置可否地笑了笑,笑容有些僵硬。
但沒過多久,他的各種表情便變得流暢起來……
其實到了他現在這地位和修爲,整個大胤朝,能在明面上傷到他的人寥寥無幾,除非文道二品境的崔無悔親臨!
當然,到了他們這種層次的,不可能像江湖上的那樣明刀明槍的幹一架。
在出城之前李諾就已經想過了,這個幕後黑手摸透了他的性格,将他引去狼城那邊……
他雖不知到底是什麽樣的手段才能夠置他于死地,但既然對方出這一招,那麽必然是有着萬全把握的。
所以……
爲了安全起見,他也用了一些小伎倆。
性情剛烈李子安,那是做給人看的,是立人設。
現在的他,在和杜晏、王陽明這些老狐狸接觸久了之後,早就學會了圓滑。
嘿嘿!
難道隻許秦戰用兵家神通,就不許他耍陰謀了?
——
洛陽城。
皇宮内苑。
一老一少,正在禦花園的一石亭中對弈。
帝師崔無悔原本有些發白的鬓角已完全恢複了黑色,神采奕奕,天庭飽滿,根本不像一個老人。
他微笑着用中食二指捏起一枚黑子,落在棋盤左上角的龍淵位上。
殺機頓現!
一時間,風雲驟變,虎嘯龍吟。
棋盤上,白子的一條長龍如入死地,渾身僵直,直接被吃得皮毛都不剩。
而年少的景泰帝卻如一個老人,神态滄桑。
他将白子往期盼上随意一丢,搖頭道:“崔相的棋力當屬大胤第一,朕甘拜下風。”
崔無悔不喜不悲道:“老臣鑽研棋道的時間可是多了陛下一甲子還多,倒是有些勝之不武了。不過陛下的棋力也是非凡,在年輕一輩子,足以大殺四方,橫壓諸雄。”
此話,似乎還有一絲深意……
是在說景泰帝還年輕,需要繼續蟄伏,朝廷的權力還是全都交給他這個首相吧。
景泰帝的身軀裏可是藏着文宗的靈魂,自然是聽明白了。不過他并未表露出來,而是不着痕迹地轉移話題:“算算日子,咱們這位太子太師應該已經抵達燕京了吧。崔愛卿,你說他能破這個局嗎?”
崔無悔微擡眼簾,不明所以道:“什麽局?”
景泰帝意外地瞥了崔無悔一眼。
心中暗道,果然不愧是不愧是老狐狸啊……
都到了這個份上了,還裝着完全不知情的樣子,真是不見兔子不撒鷹。
整個大胤,除了你這個帝師之外,誰還敢設計陷害太子太師?
身爲四品兵法家的秦戰,當年可是欠你崔無悔一個情呢!
當朝也就隻有你崔無悔了,不然即便是朕親自出馬,也無法說得動秦戰舍棄這一生的榮華富貴和滔天權勢去陷害李子安啊!
景泰帝指了指棋盤,笑道:“珍珑局。”
他也是意有所指。
崔無悔也不知聽明白了沒有,他淡然一笑:“李子安乃是三品武夫,一般的困局如何困得住他?老夫相信,他定能安然歸來,難道陛下覺得他回不來洛陽嗎?”
“朕自然是相信太子太師的本事的。崔愛卿,還是說說南疆那邊的事吧,朝廷現在吃了敗仗,你待如何處理?”
景泰帝眯了眯眼,将怒意收斂。
他本就不太願意去理會南疆的事情。
畢竟,大敵在北方呢!
但崔無悔卻執意要陳兵于南疆,而朝中竟無人反對,這讓他明白,崔無悔的勢力,已經大到能夠一手遮天了。
但此時也不宜和崔無悔翻臉。
朝廷的運作還是要依靠這位崔愛卿的。
崔無悔淡淡道:“南疆地勢複雜,和江湖牽連猶深,老臣覺得,年底是無法徹底平複了。當然,也可以派一能人做主帥統領大軍,可惜老夫于泰山歸來後,這修爲境界還不穩,尚且需要大半年時間方能鞏固,不然老夫倒也可以親自挂帥。”
景泰帝不着痕迹道:“崔愛卿覺得太子太師如何?文武雙全,與江湖更是有着千絲萬縷的關系,若他出馬,定然能夠手到擒來,剿滅魔教。”
崔無悔眸波無痕:“太子太師乃是陛下親封的,自然是深得陛下信任。”
崔無悔點到爲止。
意思是說,隻要陛下你不怕李子安染指軍權,那随便你。
其實景泰帝當然也是雄心壯志的。
他的【英靈重現大法】馬上就要成功了。
而一旦成功,那就代表他拓土開疆的時機成熟。
他,定要一統九州,做天下之共主,文治武功都超越太祖,甚至達到前無古人的地步,成就千古之帝王之偉業!
永生不朽,他所欲也。
拓土開疆,做千古帝王,亦他所欲也!
“陛下,太子太傅求見。”
沒多時,一小黃門匆匆來報。
“不見,就說朕乏累,需要歇息。有什麽事情,等明日大朝會再議便是。”
景泰帝面無表情道。
這個杜晏,這些日子可煩死他了。
聖人語錄那是句句不離口,訓他就像訓龜兒子一樣。
小太監滿頭大汗,戰戰惶惶,哭喪着臉道:“陛下,太子太傅說,陛下要做千古明君,必須要虛心納谏,聖人曾雲……”
又特麽的聖人語!
景泰帝正要發火,倒是崔相笑呵呵道:“陛下,杜大學士也是一心爲朝廷嘛。當日若沒有他,單單一個李子安可守不住長安啊。”
“那朕就派你去見他。一個帝師,一個太子太傅,想來你倆肯定有說不完的話。”
景泰帝直接起身離去。
有這時間和杜晏浪費口舌,還不如回寝宮再研究一下如何召喚出強大的英靈爲自己作戰呢!
……
按下帝師和太子太傅之間的交鋒不講。
狼城外的管道上,一輛馬車急急行駛,車轱辘發着吱嘎吱嘎的刺耳聲音。
比這更刺耳的,乃是車廂内的激烈争吵。
“走就走!”
江冉兒氣呼呼地跳下馬車,扭頭就走。
而車廂内的李諾則不爲所動,大手一揮,讓車夫繼續駕車進城。
隻是誰也沒曾想到……
一日後。
狼城被破。
一萬人族将士爲國捐軀。
北莽山的散妖們占領了狼城。
而當朝太子太師李諾,陷入了萬妖殺陣,最終力竭而亡……
如此大事很快就傳開了。
不過短短五日時間,整個大胤朝就人盡皆知了……
長安,城西宅院。
得知此事後的劉湘君腦袋一片空白,很快就淚眼婆娑起來。
而正巧也在這裏和劉湘君談心的紫鸢也是差點窒息,豆大的淚珠立刻在眼眶裏打滾。
不可能。
子安那麽的威武神勇,怎會輕易戰死?
“義父,義父……”
劉湘君一邊哭泣,一邊朝着後院跑去。
“唉,老夫知道了。”
黃九劍瞬間沖了出來,看着劉湘君的這般六神無主的模樣,便是一聲歎息。
他不知該如何安慰這個丫頭。
“嗚嗚嗚……兄長他怎麽可能戰死,義父,你說這是不是謠言?”
劉湘君哀傷哭泣道。
黃九劍則是一臉凝重道:“這是從燕京發來的戰報。燕京副将秦北天和你兄長關系不錯,他應該不會騙人。而且,此事關系重大,他也不敢撒謊。”
“兄長他真的……”
劉湘君隻感天旋地轉。
她的天,塌了。
黃九劍手衣袖一揮,一道劍意沖天而起,将整座宅院籠罩住,以防他人探查。
這才道:“丫頭别急,老夫是說秦北天不會說謊,但并不代表他被人騙。”
“義父的意思是還有回旋餘地?”
劉湘君眸中再度燃起希望之火。
“等吧。”
黃九劍安慰道,“子安若是無事,定會派人傳來口訊的。這幾日,就讓紫鸢姑娘陪你一起吧。”
而這一等,又是十日過去。
離年關,不到半個月了。
……
這一日。
大雪紛飛。
長安城各家各戶都是大紅燈籠高高挂,門前新桃換舊符,人人臉上都洋溢着喜慶的笑容。
很快就要過年了呐!
這一年,雖然經曆了很多事,甚至重建家園,但不論如何,人總要往前看不是麽?
至于太子太師陣亡一事,也就熱鬧了一段時間,之後就是塵歸塵,土歸土。該幹嘛就幹嘛去,雖沒了李子安,但這日子還得繼續。
唯有城西宅院裏,依然是一片憂愁,絲毫沒有過年的氛圍。
“湘君,出去走走吧,整日悶在家裏,對身體不好。”
紫鸢雖也傷心欲絕,但她到底是修煉者,身體素質要好很多,便提議道。
“是啊湘君小姐,出去走走吧。”
看着日日憔悴的劉湘君,紫鸢的侍女紅雁也一起勸說道。
“好吧……”
劉湘君也覺得繼續這麽下去不行,而且馬上過年了,有些年貨還是要備一備的。
三女結伴上街。
不遠處的一間茶樓上。
一雙眼睛注視着這幾個女人,直至女人的背影消失在街角。
“不上去打個招呼?”
慶陽放下茶杯,鳳眸中充滿了笑意。
“不了。”
李諾搖了搖頭。
在狼城陣亡的自然是他的傀儡分身。
果然,幕後布局者是要讓他死在狼城,死在妖族手上。
好一招借刀殺人!
好在他留了個心眼。
他知道,設計他的人,絕對在朝堂之上。
他其實早已回到了長安,不過并未告知任何人,除了慶陽殿下。
而這些日子以來,他也一直住在慶陽宮裏。
至于外界的消息,則全都是慶陽在打聽。
包打聽果然是假冒的,清風樓大掌櫃萬事通根本就沒有兒子。
李諾當然也讓慶陽注意着朝中的一舉一動。
看看“他”死了,到底誰跳得最歡。
隻是,這幕後者還是很小心謹慎,并未表現出來。
哪怕到了現在,他還發現,依然有好幾個暗哨在城西宅院附近逛蕩。
也就是說,這幕後黑手,對于他的死亡,似乎有些不太相信!
既然幕後黑手沒其他動作,那他自然也不露面,就這樣耗着,看誰耗得過誰!
又過了幾日。
臨近年關了。
而他的屍體,也終于從遙遠的燕京運回了長安。
好在天氣寒冷,加上“他”的肉身強勁,故而沒有腐爛。
當屍體運回來的這一刻,城西宅院裏的女人們也終于哭出了絕望的聲音。
但即便如此,李諾還是沒有出面。
而這一日。
他也終于接到了消息。
幕後黑手浮出水面了!
但卻讓他大感意外,并非景泰帝,也不是崔無悔。
而是王家!
山西王!
外戚!
這是李諾真沒想到的。
他和王家沒有矛盾呀!而且在鬼闵山那邊還救過王畫雪,哪知這個王家不知恩圖報也就算了,竟然還要設計害他?
“真是王家?”
慶陽宮。
李諾深吸一口冷氣,問道。
慶陽鳳眸一眯,收斂了殺意,道:“在你的屍體運回長安後,王家的一個嫡系子弟喝多了,一時高興說漏了嘴。當時人多嘴雜,也沒人在意。但很湊巧,我的人也參與了宴席。”
“我和王家無冤無仇……”
李諾不解。
“會不會是王子韫?”
慶陽猜測道。
王子韫和簡玉衍不對付。
當初在送别簡玉衍時,這位王家大儒還特意帶着門生過來耀武揚威,隻是最後被李諾一首送别詩給驚殺了。
但這也隻是小矛盾。
王子韫好歹也是堂堂四品境大儒,現在更是劍南道總督,這心胸不會這麽狹隘才是。
這并非什麽深仇大恨。
“算算日子,恩師的信也應該就要到了,等我了解郭子羽之後,再做計較吧。”
李諾看向了北方。
爲保險起見,他沒有發文鶴飛書,以免走漏了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