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邊泛起一抹魚肚白。
城外的蠻族自然也是發現了人族身上的黃金甲消失了,便立刻騷亂起來,他們磨刀霍霍,恨不得立刻沖出大營,沖入城裏,将這些人族大卸八塊,以洩心頭之恨!
不過很快就有将軍前來阻止了他們。
無他。
這極有可能是人族的奸計!
這些喜歡玩陰的人族在故意下餌,就等他們上鈎呢!
既然戰詩能出現一次,難道就不能有第二次?
所以,萬事都要謹慎。最起碼,在大巫薩沒從蚩尤大神那邊獲得指引之前,他們蠻族還是先按兵不動爲妙。
總歸,時間還是有的。
人類的勤王軍小打小鬧沒用。至于大軍,這集合、開拔、行路、後勤……沒個十天半月哪能到得了長安?
蠻族軍帳。
阿克勒以及衆将領們都是小心翼翼地看着圍着篝火鬼哭狼嚎的大巫薩,心中則充滿了期待。
四周的士兵們,也是紛紛伸着脖子觀之。
大巫薩又在跳大神了。
不過他這番裝神弄鬼的糊弄,連阿克勒現在也已相信了。
畢竟,之前設下祭壇做法,立刻就破解了人類的幻陣法術,這足說明,這個平日裏不顯山露水的大巫薩并不是吃白飯的,他是有絕對的實力的!
大巫薩跳完最後一部舞曲,這才睜開了眼眸。
阿克勒急忙問道:“大巫薩,如何了?”
大巫薩打開葫蘆,灌了一口酒,然後說道:“在回答大帥的問題之前,我有一個問題要先問大帥。”
“大巫薩請說……”
阿克勒恭敬回道。
其他将領們也是紛紛嚴肅起來,徹耳傾聽。
大巫薩問道:“此番率軍南下,大帥的最終目的是什麽,我要聽實話。”
阿克勒咬咬牙,道:“說什麽入主中原,那自然是爲了給衆将士制定一個宏偉的目标,鼓舞人心,但本帥也知道,我們蠻族人口太少了,實在難以做到一統九州。所以本帥原本的軍策是占據關内、隴右、山西,将此三地作爲我們的糧倉。”
“難也,占得了一時,占不了一世,中原人族必定會反撲。我們人少,又能守得住幾波呢?”
大巫薩搖頭。
衆将深以爲然。
阿克勒尴尬道:“本帥也知道此策現在難以實現了,故退而求其次,我們用大軍威懾大胤,迫使他們和談,簽訂條約,爲我大草原朝貢。”
“如果是和談的話……剛才蚩尤大神給我的指引是在這兩地……”大巫薩在一張簡易粗糙的牛皮紙地圖上點了點,笑道,“大軍可以去包圍皇陵和太廟……”
“對呀!”
阿克勒恍然大悟,滿臉喜色,“如若大胤不來和談,本帥就率軍踏平這兩地,大胤皇室乃至朝廷都将成爲千古罪人。大巫薩,多虧有你啊!”
大巫薩道:“大帥,我的事情已經辦完了,一夜的施法,我已身疲力竭,要去好好睡一覺了。”
“大巫薩慢走,來人,送大巫薩回營帳。”
阿克勒對親兵道。
大巫薩,果然是神的使者!滿眼崇拜的親兵們急忙攙扶大巫薩離去。
而就在蠻族大營有所動作之時,長安也是引來了一群不速之客。
一群胸前補着白鹇鹭鸶、熊罴畫彪的衣冠禽獸們,拿着聖旨,趾高氣揚,好不得意地來到了皇宮青龍門。
杜宴是戰時的長安太守,哪怕經過數日血戰而透支了身體,此時也不得不出來迎接這群欽差。
李諾也很好奇皇帝和朝廷在打什麽主意,便跟了過去。
爲首的欽差身份可不小,是如今内閣首輔窦拯的嫡長孫窦青山,而兩個副使,竟然都是李諾的熟面孔,不過卻都和李諾有很深的過節。
第一個便是曾經長安四霸之一的許雲钏,就是當初在市坊上欺負賣豆腐自力更生的紫鸢,結果被李諾狠狠教訓了一頓而今無法爲許家開枝散葉的家夥。
說到許家,也真是走了狗屎運了。
楚王在時,許指揮使掌監察司,監察百官,權力之大,威名霍霍。
楚王倒台後,許家也是立刻低調做人,不過很快就又得到了新帝的恩寵,竟東山再起了。
甚至,這比之前的權勢還要高。
畢竟,後台不一樣了啊。
而今的許家二少許雲钏可是春風得意。尤其是撈到了這麽一個和談副使的身份,隻要成功和談,讓蠻族大軍退去,他的功勞,起碼能夠連升三級。
而另外一個副使,則是當年大殿下晉王的孫長史。李諾當初抓了他那個勾搭和尚、敗壞門風的女兒,害得他也是直接被撸,蟄伏數個月後,他也是苦盡甘來了,也是被景泰帝得到了重用。
怎麽說呢,孫長史的能力還是有的,隻是,功利性太強。
正所謂仇人見面分外眼紅。
在這節骨眼上,李諾也不想惹麻煩,見是這些人來,他直接扭頭就走。
還是要以大局爲重的。
杜宴接見了這幾位和談欽差,知曉朝廷的意思後,面色鐵青!
和談沒問題。
但那也是蠻族賠償戰争給大胤帶來的損失,哪能反過來給蠻子進貢?
氣怒的杜宴直接拂袖離去。
窦青山雖也怒,但杜宴好歹也挂着一個吏部尚書和大學士的頭銜,是和他祖父扳手腕的存在,他目前也惹不起,隻能怏怏離去。
哼!
等和談成功,看你杜宴還能嚣張到哪裏去?
孫長史是老狐狸了,自然不會表露心迹。
許雲钏隻想快點去蠻族大營和談,可不想和杜宴糾纏,故而心思也不在這。
這行人離了皇宮,便直奔城北外蠻族大營而去,而且還是敲鑼打鼓的那種。
嗯,爲的就是讓長安老百姓們知道,朝廷來救他們于水生火熱之中了。
殘存的十萬百姓們也是慢慢從街頭各地冒頭,一臉好奇地看着這群鮮衣怒馬敲鑼打鼓的官老爺們。
李諾找了杜宴,見其臉色不好,問道:“什麽事,把杜大學士氣成這樣子?”
杜宴看了李諾一眼,欲言又止。
他知道,以這小子的脾氣,一旦知道朝廷的打算,隻怕會……暴起殺人吧?
朝廷這是直接否定了他們保衛長安的功勞啊。
“杜師,這可不像往常你的呀。快說吧,朝廷到底給你出了什麽難題?放心,有我在呢,保證能堅守到勤王大軍的到來!”
李諾拍胸脯保證道。
而越是如此,杜宴心中就越不安。
隻怕,真要出大事呢。
但紙包住火啊。他隻得硬着頭皮道:“我說了,你可千萬别激動。”
“放心吧,我又不是去年的愣頭青了,絕對不會再做出自毀儒道根基那般蠢事了。”
李諾自嘲了一句。
杜宴點點頭:“陛下派了議和使者。”
“議和也沒問題,但蠻族必須要付出一些代價才行。這一戰,将盡五十萬民衆無家可歸,更有十萬餘人或戰死,或被蠻族殘忍殺害!”
李諾眸中泛起凜冽的殺意。
大胤可不是你們說來就來,說走就走的。
不付出一點代價,不傷到痛處,蠻族怎會長記性?
杜宴苦笑搖頭:“朝廷的意思是,我們給蠻族賠償,讓他們盡快離開長安。”
“什麽!”
李諾猛然站起身子,一臉的難以置信。
朝廷,這是瘋了還是傻了?
“這是陛下的主意?朝堂衮衮諸公,都是吃屎的嗎?素餐屍位啊!”
李諾真的肺都氣炸了。
他好不容易守住了長安,保住了人族最後的尊嚴,可朝廷在背後捅自己人的刀?
杜宴無奈歎道:“這以窦拯爲首的朝中重臣提出的意見,陛下允諾了。”
李諾怒不可遏:“張秋實呢?老于呢?他們就不勸阻?眼睜睜看着賣國賊賤賣大胤嗎?”
杜宴:“張尚書和于尚書當場就反對,可惜勢單力薄,張尚書甚至直接被氣倒了。”
“奸臣當道,昏君無爲,大胤沒救了啊……”
李諾眼裏滿是失望。
其實在朝廷決定遷都那一刻,他就已經想通了,這個朝廷不值得他付出。
可他還是來了。
這不是爲朝廷而戰,是爲長安百姓,爲天下百姓而戰!
但這勝利的果實,絕對不能被朝廷給糟蹋了。
這個朝廷不行,那就改朝換代吧。
在這一刻,和秦王僅存的那麽一點香火情誼,也終于煙消雲散了。
“杜尚書,你在往日裏,可不止一次誇過慶陽殿下有太祖遺風對吧?”
李諾目光灼灼盯着杜宴。
杜宴苦笑道:“說吧,你待如何。”
“我覺得你是對的!慶陽殿下不顧自身安危,以身犯險,要刺殺阿克勒,皇室中,誰有這個膽子和信念!”
李諾侃侃道,“我能勸說王師和簡師,麓山派系全力支持慶陽殿下。”
杜宴也是被朝廷徹底傷透了心,他深吸一口氣,道:“你說的對,這個腐朽的朝廷,既然已無法根治,那就挖了根重來!你想做什麽就放手去做吧,老夫這把老骨頭,全力支持你!”
“好!”
李諾眸光決然道,“今日,我要讓朝廷知道,我李子安,不是誰都可以欺到頭上來的!”
說完,李諾直接轉身離開皇宮,一人一馬,朝着城北方向跑去!
議和?
做夢!
真當他李子安的屠刀,不敢對向朝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