轟轟轟!
暴雨傾盆,狂風急驟,電閃雷鳴。白雲山宛若正在被一隻洪荒巨獸一口一口吞噬。
此時。
蒼茫夜穹上,驟然增添了百來道如水桶般粗細的驚雷電蛇,于第一劍頭上劈落下去。
這個已活過一個甲子的牛鼻子老道,自然是感受到了濃濃的死亡氣息正在朝他逼近。
大凡修道者,天生便對雷電擁有一種深入骨髓的恐懼感。
因爲他們修道本就是掠奪天機,逆天而行,而雷電則代表天威天罰。
當然,若是能以肉身抗過雷劫,那便等于有了觸摸天道的資格。這是天下道門劍宗最期盼的事。
第一劍渾身汗毛炸起,強壓下内心的驚恐。
天人五衰,他的肉身早已過了最強的時候。這一道道驚雷閃動極具天威,他能抗得過三下、五下,但這百道驚雷加身,隻怕他瞬間就會灰飛煙滅。
好在他身爲道門四品巅峰強者,自然也是有些諸多的保命手段。他身軀悄然一振,微揚腦袋,一口精血朝着漫天暴雨噴出。
便見精血中,竟孕育出一口一丈大小的金鍾,頂在了他的腦袋上方,将他全身籠罩住。
這是他花了整整二十年才煉制好的防禦性四階寶器,原本是用來渡天劫的,哪知今日竟會被逼到不得不用這張底牌的地步。
這一用不知又要花多少精力蘊養多少年方可恢複。他肉疼得不得了,不過爲了保命,此時也不得不祭出來。
這一刻,他亦是恨透了面前這個僞裝成慧覺和尚、不敢以真面目示人的家夥。
噗嗤嗤!
雷芒如蛇。
在【金身法相】的加持下,李諾這《奔雷刀訣》的威力提至了極限,但受于他四品大宗師境的限制,這刀訣還是沒能達到三品境的層次。
而第一劍這口鍾可是能夠硬抗天劫的四階寶器,故而百道雷電刀芒落在大鍾上時,也隻是将大鍾打得黯然失色,并未将之擊穿。
當然,這一切都在李諾的意料之中。
能被江湖人稱爲三品之下第一人的第一劍,哪是那麽容易就能斬殺的,人家肯定是有多種保命手段。
所以。
李諾這奔雷刀訣,還是障眼法,是爲了逼出第一劍的底牌。
他的真正殺招,仍然是《拔刀術》!
第一劍在抗過驚雷刀後,正要張口嘲笑李諾一番,可笑容卻驟然凝固。
他遠遠低估了李諾内力的醇厚程度。
與之前還是【初窺門徑】時不同,這一刀已沒了驚豔的刀芒,這一刀顯得平平無奇,瞬間便融于夜色之中。
可待它再次出現之時,這不見絲毫華麗的刀芒便已透過了他的腰腹。
這時。
李諾剛好落地,收刀,一套動作行雲流水。唯有急驟的狂風,刮掉了他頭上的鬥笠,露出大大的光頭。
而三丈外浮空的第一劍再也難以維持自己的身體,失控一般狠狠摔落至地面。
他身下鮮血直溢,不過很快便被暴雨沖刷掉了血迹和氣息。
雨夜殺人,不留痕。
趴在地上的第一劍艱難捂着腹部,他想運轉真氣爲自己療傷,卻發現丹田不知何時已然碎裂,真氣于體内四處亂竄,根本不受他的控制。
他瞪大雙眸,難以置信。
離上一次受傷是多久的事了?
他已有些記不清了。
是和藏劍山莊三莊主比劍還是獨闖大劍陣時?
噗嗤……
再次噴出一口鮮血,他艱難地擡起手臂,指着十步開外的李諾,他很想質問一句“你到底是誰”,但生機的迅速流逝,讓他腦袋昏沉,喉嚨更是發不出任何的聲音。
他的眼神渙散無光,很快便沒了呼吸。
總算死了。
李諾嘴角勾起一抹冷意。
【金身法相】不虧爲至高功訣,和《拔刀術》配合起來簡直就是天衣無縫。
他甚至産生了拔刀砍天的沖動。
他隐隐有一種感覺,隻要自己踏足三品,【金身法相】加持下的《拔刀術》絕對會有質的變化,一刀斷天門,似乎也不是什麽難事!
當然。這部【金身法相】好是好,就是太耗内力了。就這麽一會,幾乎消耗了他五千萬的内力。
要知道,哪怕施展一次《奔雷刀訣》也才消耗五百萬左右的内力。
呵。
李諾重重吐出一口濁氣,随即從地上撿起鬥笠戴在頭上。
他承認,若是僅憑自己的武道且正大光明和第一劍比拼一場,他沒有任何勝算。
無他。
道門的神通層出不窮,法寶又是多種多樣,一旦陷入到對方的戰鬥節奏中,那下場隻有被耗到精疲力竭。
不過真正意義上的生死戰,那天時、地利、人和、法寶、乃至運氣,都是實力的組成部分,李諾還沒迂腐到棄自己長處而不用的地步。
而讓李諾最爲惋惜的時,他沒時間,也沒能力将第一劍拉到【煉獄塔】裏解決,不然《古纂金書》一定能刷出好東西來。
其實他很想刷出一部《禦劍飛行》。
他也曾夢想過仗劍走天涯……
男人年輕時,内心深處都有一個仙俠夢,他也不例外。
李諾緩步走到第一劍面前,繼續等待着……
他可沒忘記道門劍宗弟子死後能神魂出竅,奪舍他人。
果然。
第一劍憋不住了,畢竟肉軀沒了生機,其神魂再不離體進行奪舍,那也會跟着魂飛魄散。
他的神魂驟然出竅,朝李諾眉心沒去,想要奪舍李諾的軀體。
這也是無奈之舉。
此地就李諾一個活人,不管是否适合,他也隻能強行奪舍。
但李諾會給他這個機會?
他很随意地抽刀一揮,第一劍的神魂便在痛苦哀嚎中灰飛煙滅。
他的【繡春刀】可是四階寶器,實乃對付神魂的絕佳利器。
“好好的人不當,非要當狗,這下死翹翹了吧,唉,何必呢?”
看着第一劍的屍體,李諾喃喃自語。
這可是半步三品啊,好好修煉還是有機會踏足大道的,卻非要入世沾染紅塵罪孽。
李諾歎了口氣,随即又在第一劍身上搜了搜,結果什麽東西都沒撈到,這讓他有些失落。
他又将視線投向了地上的大劍和金鍾……
大劍和他的玄鐵重劍差不多樣式,對他沒什麽用。而這口防禦金鍾顔色黯淡,很顯然需要精血喂養,并以神魂蘊養,這對李諾沒什麽用。
道門的法寶,确實不太适合武夫。
當然,拿到市面上銷售也不适合,沒法解釋是從哪裏搞來的。
當做口糧喂養【繡春刀】?
【繡春刀】倒是不挑食,但這也太奢侈了……
那就先收着吧,後邊肯定是要用到“第一劍”這個身份的,正好拿出來糊弄别人。
收拾好後。
李諾運轉氣機,将第一劍的屍體直接焚燒。
以内力爲燃料,這火焰遠遠強于凡火,暴雨自然無法澆滅。
很快。
第一劍便真的是屍骨無存了。
自此,世間再無真*第一劍。
毀屍滅迹後,李諾恢複了真容,他緊了緊鬥笠,在瓢潑大雨中下山。
他走後大概半個時辰。
山南,白雲觀。
親眼目睹了這驚天一戰的長春真人渾身一個哆嗦,吓得魂兒都快飛走了。
他一邊捋着胡須,一邊沉思着。最終咬了咬牙,也将自己的白雲觀給毀掉,然後收起行囊朝着長安城走去。
他怕了。
萬一李子安反應過來,要殺人滅口怎麽辦?
所以,他必須要找個靠山啊。
那麽什麽靠山能讓這個冷血屠夫忌憚?
非他那兩位師叔莫屬——酒劍仙李太白、國師姬夕瑤!
他隻能去投靠這兩位師叔了,隻求師叔行行好,收留他這個可憐人吧。
又半個時辰後。
長春真人踏上了摘星樓。
好歹也是陸地神仙袁天罡的徒子徒孫,長春真人的實力其實也不賴。
【五品巅峰】的修爲雖和天才妖孽沒法比,但放眼整個道門劍宗,其實也不算弱。
一層十階,前九十八層,隻花了他三個時辰。
待到天亮時,他已踏上了第九十九層的第五階。眼見再有兩天應該就能登頂,摘星樓上卻傳來一個聲音:即刻起,摘星樓關閉……
長春真人内心氣血翻湧,真氣紊亂,一個跟頭便栽下了樓。
當然,有人比他更慘。二十九歲就垂垂老矣的純陽真人花了足足半年時間,好不容易來到了第九階,離頂層,隻差一步。此時的他内心在泣血……
摘星樓之所以關閉,乃是因爲國師姬夕瑤要曆練紅塵。而酒劍仙一向神龍見首不見尾,也沒有收徒的心思,更不願打理摘星樓,所以還不如直接将樓關閉。
當然,這關的隻是收徒的通道。
原本在摘星樓裏的道人自然不受影響,該修煉的修煉,該頓悟的頓悟,該外出斬妖除魔衛道的也繼續……
委屈的都是那些不辭萬裏迢迢前來拜師學藝的煉氣士。
而始作俑者李諾,回到家中後,便抱着娘子香噴噴的嬌軀美美睡到了大天亮……
翌日。
李諾剛要去刑部提審盧望達,卻被秦王叫去了朝堂。
他對朝堂政事自然是興緻乏乏,聽着朝堂上衆臣相互扯皮,他幾乎昏昏欲睡。
而有過盧望達這個前車之鑒,這一回,倒也沒人敢來惹他。君不見,現在盧望達還被關在刑部天牢吃土呢。
盧望達可是盧氏家主的堂兄,更是堂堂正四品鴻胪寺寺丞,結果說撸就撸。
不過朝堂衆臣也不敢說什麽,畢竟陛下不在,監國的秦王又這麽倚重李子安,他們說什麽都沒用。
“有事啓奏,無事退朝。”
随着小太監的唱諾,今日的朝會也終于落幕。
禦書房。
秦王又一次召見了李諾。這也讓其他臣子很是妒忌。
“殿下,下回可不要這麽早喚微臣來上朝了。”
品着唇齒留香的禦茶,李諾笑呵呵道。
秦王哭笑不得:“你這是生在福中不知福,有多少臣子想要列班朝堂而不得。”
李諾:“殿下這是将我往火上烤呢。”
秦王:“怎麽,你怕了?”
“我會怕?我隻是嫌麻煩,而且我這性子吧,讓我站着一動不動聽那些老家夥扯皮,簡直就是折磨啊。”
李諾感慨道。
“好好好,以後孤有事直接喚伱來禦書房商量。”
秦王見李諾确實對上朝缺乏興緻,也就不再強迫了。他道:“你說你,有這時間不去查案,幹嘛要去挑戰一個江湖老道士?”
李諾嚴肅回道:“殿下啊,第一劍是逍遙王的最強門客,我若不将此人解決,寝食難安呢。”
秦王好奇道:“你可是父皇眼中的大紅人,而孤那皇叔雖然有些嚣張跋扈,但也不算愚笨,他怎會和你交惡?”
李諾笑了笑,并沒回答。
這個逍遙王極其善于僞裝,用嚣張跋扈來掩飾自己的不臣之心,哪是秦王一個毛頭小子能夠勘破得了的?
他也不好說,不然有挑撥皇室的嫌疑。
秦王歎道:“好了好了。改日由孤做東,化解你們之間的恩怨便是。”
李諾問道:“殿下叫我來,不隻是爲了這事吧?”
秦王尴尬笑了笑,道:“是這樣的,昨日孤微服私訪,于集市上見了一女……咳咳,本宮現在隻有一個正妃,而且膝下無子……”
“哦,秦王這是準備納側妃呀。好事啊,看上哪家姑娘了?”
李諾打趣道。
皇室子弟,自然要多多娶老婆,爲他們老李家開枝散葉。
尤其是秦王,現在是監國,不出意外将來就是太子,乃至天子,如果膝下無子,那就是國本不穩。
甚至,這也會成爲其他勢力攻讦秦王最有力的理由。
窈窕淑女,君子難逑。
秦王倒也沒什麽不好意思的,直接敞開心扉道:“是在集市一家藥材鋪外所見,可惜隻是匆匆一瞥。子安你門路多,又能随意在長安城走動,不如幫孤打聽打聽?”
李諾爲難道:“這不是大海撈針嗎?殿下可記得那女子的容貌?”
“自然是記得的,孤已畫下,且看。”
秦王取過一畫卷,在案幾上攤開。
“哈哈,我倒是要看看到底是誰家女子,竟能迷住殿下的眼睛。”
李諾走到案幾前,俯身笑看。
臉色笑容驟然凝固。
這畫中女子……
不就是江菩薩江冉兒嗎!
秦王殿下,看上了藥王谷首席女弟子?
李諾心中泛起絲絲古怪……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