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麽就你一人,北月兄呢?”
李諾有些口渴,問了一句後便随意抓起案幾上的茶壺仰頭牛飲,哪知崔立言的一句話,直接讓他破防,笑噴了。
“他呀,去挑姑娘了!”
噗!
李諾放下茶壺,急忙用袖口擦拭嘴角的茶水,目瞪口呆道:“你剛才說什麽?再說一次……”
“汝未聽岔,金風樓的清倌人堪稱一絕,北月兄親自去挑選了。”
崔立言一本正經道。
“就他那榆木腦袋,會幹這種事情?該不會是你慫恿的吧?”
李諾難以置信,實在沒想明白,北月飛槐那麽孤傲的一個人,怎麽會幹這種事情?
腦海裏,浮現起北月飛槐昂首闊步、一本正經地對着一群清倌人評頭論足的畫面,額……這畫風也太詭異了。
崔立言笑道:“子安莫要冤枉吾,且聽吾細細道來……金風樓李可是有北月兄的老相好。大概十幾年前吧,和北月家有交情的一戶人家犯了事,被抄家問斬的那種,一家上下十幾口人全部秋後問斬,隻留下了十來歲的姑娘,被送進了教司坊。現在這個姑娘長大了,教司坊自然不會養閑人,便派她來金風樓忙活。”
“所以這個姑娘和北月兄也算是青梅竹馬了?伱知道的倒是不少啊。”
李諾大爲感慨。
這個年頭,連坐之罪确實很恐怖,但這也是展現皇權的一種手段。
北月世家夠牛逼了吧,中原五姓七望之首,卻也不敢在那風頭上救人。
中原雖有“鐵打的世家,流水的王朝”一說,但這流水的皇朝在鼎盛時刻,還是能分分鍾教世家如何做人的。
“哈哈,之前吾不是去請北月兄嘛,他一直以來都是無欲無求,除了手中的劍。原本吾還怕他會一口回絕,怎料他不做任何猶豫便答應了,吾實乃好奇,便問之原因,他才将期間辛秘隐晦地與吾提了一嘴。”
崔立言長歎一聲,繼續道,“唉,其實北月爲人正直,就是有些古闆而已。他與那位罪臣之女也就兒時見過幾次,按理說,這事兒他不該插手,也不能插手,但他卻瞞着家人,時常去接濟人家。”
“北月不是自幼便在巴山劍場修行麽?怎還有空閑……”
李諾實乃好奇。
劍宗有四大劍場,其中以巴山劍場爲首,是劍道聖地。
北域,武帝城,一人一劍就鎮壓北蠻子兩甲子而不敢動彈的那位,便來自巴山劍場……
崔立言唏噓道:“正是因爲北月兄埋怨家族不搭手施救,這才負氣離家,去了巴山劍場,成了劍宗弟子。時也,命也……兜兜轉轉十幾年,卻讓他在劍道上展露天賦,一日千裏……”
“既然插手幫忙了,怎不好人做到底,直接将女子弄出來?以北月世家的勢力,辦到這一點不難吧?”
李諾不解。
案子都過了十幾年了,而且此女也非主謀,隻是受家族牽連而獲罪,甚至連小魚小蝦都算不上。
“那女子不肯,說習慣了教司坊的生活,準備就這樣過完餘生,也不願麻煩北月飛槐,以免人家名譽受損。”
崔立言頗爲感慨。
這女子倒也是有情有義。
李諾點點頭:“還真是個好姑娘,換做别人,隻怕是恨不得立刻攀上北月這高枝,麻雀變鳳凰。”
“唉不說了,他們來了。”
崔立言看向雅間門口,嘴角露出笑容。
北月飛槐面紅耳赤、稍有扭捏地走進雅間。身後,好些個身段妙曼的女子跟了進來。
其中一女模樣出色,身姿綽約,猶抱琵琶半遮面,看向北月飛槐的眼神複雜多變。
這便是北月的老鄉好了吧……
身爲老江湖,李諾打量了一眼便知。
這會兒,店小二也是一盤一盤佳肴端上來。
李諾稍顯意外,這些菜肴的樣式,竟有幾分醉仙樓的韻味,還有,這兩壇子美酒上竟寫着“仙人醉”三字。
“子安,這些菜肴你或許會感覺眼熟,正是出自渝州醉仙樓,不過這美酒說是天下第一也不爲過,就這兩小壇子,花了吾足足四百兩!吾還是打出崔家的名号才搶到的,簡直就是有價無市。今日,咱們三人一醉方休!來來來,且飲此杯……”
崔立言一臉豪氣地打開酒壇,濃郁的酒香頓時彌散開來,未飲已醉。
李諾砸吧砸吧嘴,看來自己的心還不夠狠。
他出售的是一大壇二十斤裝,售價爲一百兩,算是批發價。
而眼前的是小壇兩斤裝,沒想到販到長安,這價格翻了二十倍!
不過看到崔立言在自己這個正主面前吹牛逼,李諾也看不點破,但心裏已經樂翻了。
那位被酒劍仙斬了一臂的杜公公回了長安,自然不會将這糗事宣揚出去,其他的酒販子,也是捂緊了口舌,生怕洩露了仙人醉的産地而遭同行争搶,再加上崔立言這種公子哥,注意力隻在美酒上,但絕不會去關注酒是誰釀酒的。
故而便有了這次的班門弄斧。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
這話匣子一打開,又有清倌人彈琴助興,雅間尴尬的氣氛便很快消失。
李諾也注意到,北月飛槐對這姑娘,雖有情義,卻也沒有逾越禮法半步。
發乎于情,止乎于禮。
女子亦然。
知曉自己身份卑微,便盡量與北月飛槐拉開距離。
李諾見之也隻是稍稍歎氣。他非紅娘,亦不願胡亂于人綁紅線。
天下間,苦難的人多了去了,他也救不過來。
“奴家劉湘君敬李公子一杯。”
一曲奏完,衆人拍手稱快,女子舉起酒杯,卻對李諾敬酒。
“敬我?”
李諾很驚訝。
劉湘君輕輕颔首:“李公子一首《清平調》讓奴家大開眼界,歎爲觀止。李公子對慶陽公主的這番情意,可是害得奴家和幾個姐妹癡了好久。”
???
李諾有些茫然。
北月飛槐打了個酒嗝,大舌頭道:“李子安,我很看不起你!明明都已成親,爲何還要寫這樣的詩給慶陽公主?現在都快鬧得人盡皆知了。公主不日就要宴請天下有才之士,擇婿之宴确實很吸引人,但你不該啊……”
“咳咳,這個是不是有什麽誤會?”
李諾有些尴尬。
“雲想衣裳花想容,春風拂檻露華濃……這還能是誤會?襄陽士子,還有江南士子,今日聯袂進城,可是他們親眼所見,是你在襄陽湖心文會上寫了此詩,爲的便是一鳴驚人,讓他們打退堂鼓。”
北月飛槐信誓旦旦道。
李諾啞口無言。
他沒法争辯了。
事關紫鸢……而紫鸢,卻暗害四皇子,現今又不知所蹤。
此事,他還沒來得及和四皇子說呢。
當然,也瞞不了多久。
等四皇子醒來後,他必然是要去秦王府的,屆時,此事也肯定要說出來,讓四皇子定奪。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