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二叔向他走來,他瘋狂地扭動身子,連連呼叫蓍九霙幫他療傷。可蓍九霙再一次像夢中一樣,失去了所有的聲息。
二叔緩緩走到了他身邊蹲下,眼中閃爍着如狼看獵物的眼神。不知是心痛還是害怕,蕭然的眼裏湧出了眼淚,翕動着嘴唇問:“你對我……你做什麽……”
“呦呦呦!大侄子又哭鼻子了?别這樣,二叔看着……心疼!”
說到最後兩個字,二叔又是一巴掌打在他臉上,打得他滿眼金星。可二叔似乎意猶未盡,拿起刀在蕭然臉上劃起了口子。每一次劃動,他都把力道掌握的快準狠,不會傷及蕭然的性命,而且每一次都是刀尖離開後,蕭然的傷口才緩緩滲出鮮血。
“故事,總要有個結尾嘛!别着急啊,最和你有關的這不就來了。自從回了蕭家,我知道你這小崽子叫蕭然,還能聽見古董說話,我就知道自己要被取代了。所以我就開始了各種奪回自己東西的嘗試,比如把你的消息散給那些盜墓賊,讓他們綁了你去倒鬥,我就有機會把你弄死在墓裏。可沒想到那個老不死的蕭老太爺,竟然也動用了家族的關系,硬是把你給弄了回來……”
蕭然聽到這裏,驚駭之餘心中升起幾分憤恨:“是你……我小時候被綁架……是你……”
“對喽!就是我!你小子真是命大,可惜回來以後受了刺激,還自閉了,你看你那個慫樣!所以你……你媽媽,就開始各種想辦法哄着你,告訴你那些都是噩夢,是假的。哎你别說,這倒是啓發了我,不過那都是後話了。
“不知道是不是那幾個盜墓的王八蛋說漏了嘴,從那次起,你爹開始暗裏防着我,你家裏人也看你看得更嚴。我沒了下手的機會,就隻能是變着法的對你好,給你帶好吃的好玩的,給你講各種盜墓探險的故事,寵着你慣着你。别看你小子自閉了,還真就隻跟我好,慢慢的他們也就放松了警惕。
“可沒想到啊,我這邊是百密一疏,這一次重生我的記憶衰退的厲害,就隻能把很多事寫在日記裏。蕭長風那個臭書匠居然發現了我的秘密,他不敢惹我,就開始想着法子破壞我的計劃來保護你。你知道,這是什麽嗎?”
二叔說着,把那方發丘印放在了手上。蕭然下意識地回道:“……發丘印……”
“屁!你還真信啊?這東西是獩貊巫王的東西,是巫王一脈世代用來和石晷交易的信物,是這個破石晷的啓動按鈕,是我從這裏逃走的時候帶出去的。什麽‘天官賜福百無禁忌’,那是我刻上去的,你沒想到吧?!
“你爹爲了護着你,把這個印砸成了好幾塊,還不知道從來找來個神人,把這些碎塊挨個送到了别的地方去。太損了,他要是毀了,我就弄死你們一了百了!可偏偏又留着那點希望!
“後面的十幾年,你經常見不着你爹的面,我也隻能掙着命去到處找這些碎片,不然我所有的計劃就全完了,你小子也多活了不少年。
“直到一年多以前,你……媽媽和你爹一起去藏晷印碎片,結果傳回來他倆一起失蹤的消息,你小子車都沒摸過幾下,就發瘋一樣要開着車去找他們。
“哈哈哈哈哈,十多年了,終于等到你出門了!我順水推舟造了個小車禍,你就重傷昏迷進了醫院。這時候,之前媽媽的啓發就起了作用。綁架可以說成是噩夢,那我就可以從記憶替換開始做。
“我要讓你相信自己是穿越的,讓你醒來以後變成之前的那個我,用你一身的本事去幫我把碎片找回來。而且按照時間,胡八一他們也就快開始倒鬥了,我也得抓緊時間啊。
“我托關系找來些老外催眠相關的書,以照顧你爲由,一邊學一邊試着給你洗腦。比說說吧,隻要我說了我想讓你記住的事,就偷偷給你注射點多巴胺,隻要我說到和你以前有關的記憶,就用針狠紮你。除此之外還有很多法子,我都試了個遍。
“我還特意設置了一個喚醒詞,hold住!你看這個詞多好,是我那個時代的流行詞,這個世界誰都不知道,多安全!
“時間不足,我隻能優先撿緊要的事告訴你,一些細節隻能不得已忽略了。可沒想到皇天不負苦心人啊,你醒來以後就真的相信你是穿越者,是從别的世界穿越來的。
“你見到胡八一以後,也真的以爲這是個盜墓小說的世界,後面所有的事自然就順理成章了。我隻需要在一些關鍵的時間點,給你些暗示,你就會自然朝着我想要的方向走。
“哦對了!今年初,也就是前倆月,碎片終于集齊了。我特意把蕭長風騙到防空洞裏,就是爲了引你去找他,我好趁機把印拿走,你看看我是不是一直都比你聰明?隻是他娘的真草蛋,這破玩意還就得來這裏重鑄,我是一千個不願意,可也沒辦法,這不就把你又忽悠來了?現在啊,大侄子,哦不對,是冒牌貨,你知道所有的事了吧?”
二叔說道此處得意洋洋,可蕭然已經是目眦盡裂,緊咬的牙齒縫隙都滲出了血絲。他想罵,卻覺得無論什麽樣惡毒的詞都不足以形容眼前這個所謂的“二叔”。
“……他的一切,都是假的……”
夢中那個自己的聲音,此時又閃現在蕭然腦中。蕭然心裏突然又燃起了一絲希望,或許之前二叔說的那些,也都是假的呢?他說保證不騙就不騙?他騙自己還騙的少嗎?
于是蕭然從牙縫中擠出幾句話:“說破天……我也不信……你胡扯……都是胡扯……”
二叔站起來伸了個懶腰,好像身心都無比熨帖。“當”的一聲,他把關山刀立在地上,然後松開了手,關山刀便倒在了蕭然身上。
“神器?呵呵,再神也不過是一堆玩物,和那些個爲了錢來和我上床的貨色一樣。就這些東西,是我這近萬次重生裏玩剩下的了。不信我,你總信他們吧?你不是還能和他們說話嗎?問問!”
蕭然狠狠瞪着二叔,暗呼關山刀:“老煞!你怎麽樣?他說的……是真的嗎?”
“小子……快跑……血契已改……都是真的……”
關山刀粗粝的聲音似乎已經難以控制,蕭然終于明白過來,難怪剛才二叔給關山刀喂血後,他就沒法和關山刀溝通了。
他頓時萬念俱灰,這些神器一直陪着他,這一路過來,幾乎成了他的另一部分靈魂。他們說是真的,那必然就是真的。
蕭然失去了所有的希望,這個世界是假的,親情是假的、友情是假的、愛情……即便有也是假的。他隻是故事中捏造的一個小角色,一個冒牌貨,最好的結局反而是在結尾時煙消雲散。
他所做的一切,甚至他的存在,都沒有意義。
見蕭然眼神渙散,把之前一直杠着不願落地的頭,也緩緩枕在了地上,二叔又是一陣暢快的大笑。他撿起刀,在手上劃了一道口子,鮮血緩緩滲出。
“玩夠了,也說夠了。這一肚子話呦!憋了那麽久,今天總算是擲地有聲了,暢快!你也别不甘心,這些東西都跟了我多久了?這個世界蠢就蠢在這一世,居然讓自己也保留了一些以前的記憶,你看我這幾千次重生、合計上完年的血祭,不就把你那點血輕松覆蓋了?”
說罷他走到蕭然身邊,開始翻撿蕭然身上的東西。
“陰陽鏡,我的!鎖魂定靈珠,我的!神行沒羽箭,也是我的!這些都什麽破玩意兒?給你當陪葬吧!”
二叔拿走了三件神器,在上面抹了血,蕭然登時聽不見他們的聲音了。可意外的是,二叔竟然把蓍九霙的吊墜摘下來,和金太奶的法衣面具一起扔下了懸崖。
“大侄子啊,等下我把這石晷歸置好,就把你扔下去當祭品,重開新的循環。你死了,這個世界就隻能選擇我了……”
突然一陣怒氣湧上,蕭然趁二叔還在翻他衣服時猛地屈膝擡腿,把已經不受控制的腳,像流星錘一樣抽在二叔頭上。二叔沒防住,被這突然一擊打了個趔趄,倒在一邊。
蕭然怒道:“你……做夢!”
說罷,他就翻滾着滾下了深淵。在他下墜前的一刻,聽見二叔笑罵道:“你先下去也是可以的……”
蕭然閉上了眼睛,聽着耳邊呼呼風聲作響,感受着自由落體時不自主的汗毛倒豎、毛孔開張,甚至漸漸進入一種半睡眠的眩暈中。
他不知道自己要落多久,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會像二叔說的那樣,一直墜落到皮肉撕裂、焚骨成灰。
他隻希望這一切能盡快結束,和這個假的世界、假的自己,再也不見。
忽然間,他感覺自己落在什麽柔軟的東西上,好像巨大的網或皮筋一般。充滿彈性的緩沖,逐漸減緩了他下墜的速度。
接着,他被那柔軟纏繞、包裹着,感覺非常溫暖安心。他似乎在天上靜靜地飛,飛到一片陽光燦爛的花田中。輕柔的絮語傳入他的耳中,他想睜開眼,卻又異常艱難。
眼前的光逐漸燦爛,模糊的黑影輪廓印入眼簾。那是一個溫柔的身影,是母親嗎?
幾滴冰涼的東西滴在他的臉上,他突然感覺眼前一片黑暗,繼而又嘈雜的聲音傳入耳中。他終于能控制他的眼皮,便緩緩睜開了雙眼。
“睜眼了!睜眼了!蕭然老弟活過來了!”
那嗷嗷叫的大嗓門無比熟悉,待眼睛聚焦之後,蕭然見自己依舊深處四壁頭頂滿是洞口的地下大廳中。
不同的是,他的身邊又好幾術光,也有好幾個熟悉的面孔。
胡八一、胖子、劉勝利,或蹲或跪地圍在他身體兩側,連大金牙都在他腳邊彎着腰,滿臉堆笑地看着他。
“經理……經理……嗚嗚……”
“蕭老弟!”
“呦,我說蕭爺,您可吓死我們了!”
大家七嘴八舌的和他打招呼,他無力回答,隻能是把目光在每個人臉上停留幾秒,算是問候。這時,他感覺自己的上半身似乎被什麽人抱在懷裏,便緩緩仰起頭。
英子那俏麗的臉盤和哭紅的眼睛,瞬間引入眼簾。
“蕭哥……你咋成這樣式兒了呢……”
如果不是自己被割斷的手腳腕,以及身上撕裂的無數道口子都開始隐隐作痛,他都會覺得自己進入了死前的美好幻覺中。
蕭然艱難地擠出一個微笑,搖了搖頭表示自己沒事,便忍着手腳腕的疼,問他們道:“你們……怎麽在這……”
“蕭爺,這個就……說來話長了……”
(本章完)